第一百四十章 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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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密室的空氣仿佛被凍結成實質,每一粒塵埃都在幽藍寒氣中懸浮。
顧百川指尖撫過左側石壁,青磚表麵立刻凝出層細密的冰花,六瓣冰晶沿著磚縫蔓延,勾勒出牆體內部暗藏的玄鐵紋路——那是紫霄賊耗費三年打造的“隔音陣”。
每道紋路都嵌著淬過啞聲符的鉛砂,鉛砂顆粒在靈力衝刷下泛著暗啞的銀輝,連七品靈力碰撞的轟鳴都能消弭於無形。
顧百川看著眼前的“隔音陣”也是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有著“隔音陣”的存在也就代表著他不用去擔心受到地牢守衛們的圍剿。
接下來,他隻需要想辦法將這個老者處理掉就可以了。
但是,直覺告訴他這個老者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他俯身時,鼻尖縈繞著三重氣息:潮濕的黴味來自牆角堆積的血蛭卵鞘,卵鞘半透明的薄膜下可見幼蟲蜷曲的身形。
鐵鏽味源自石壁滲出的陳年血漬,那些暗紅色的痕跡在磚麵暈染成蜘蛛網狀,是曆代囚徒的血與玄鐵氧化的結晶。
而最刺鼻的,是老者身上散發出的、類似硫磺與腐肉混合的腥甜,那是長期飼養血蛭的人才會染上的氣息,仿佛連骨骼都浸透了蟲豸的毒液。
密室中央的石案上,半截燃燒的火把正發出“劈啪”輕響,焰苗被兩股無形的力量擠壓成扁平的扇形。
火星貼著地麵滑行,在青磚上燙出細碎的黑痕,那些痕跡與磚麵原有的刻痕交錯,竟形成了紫霄賊特有的“血祭”符文。
顧百川的青藍靈力如寒潭破冰般從周身湧出,劍穗在靈力漩渦中靜止懸停,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靈力每流轉一周,就有無數細小的冰晶從毛孔滲出,在甲胄表麵凝結成層薄霜,霜花的形狀恰似北蕭城冰蠶軍的蓮花徽記。
老者的暗紅靈霧則如沸騰的血沼翻湧,霧中裹挾的血蛭屍骸碎片在半空懸浮,仿佛被無形的絲線牽引。
那些碎片來自不同修士的骸骨:指骨上還套著鏽蝕的戒指,顱骨的齒縫裏嵌著未消化的布帛殘片,最駭人的是半塊肩胛骨,骨縫中嵌著枚斷裂的箭簇,箭杆上“鐵石城”三字已被腐蝕得模糊。
每片碎骸都在微微顫動,折射出妖異的紅光,那是血蛭吸食靈力後殘留的能量,在老者的操控下化作流動的刀刃,隨時可能撲向顧百川的要害。
“你的靈力裏,有北蕭城的冰氣。”老者的聲音裹著靈力震顫,枯瘦的右手緩緩抬起。
他掌心凝結的暗紅靈珠足有拳頭大小,珠體表麵纏繞著三道實質化的血蛭虛影——那是七品靈力凝聚的“靈相”。
第一道虛影生著九環金紋,口器張合間可見細密的獠牙,是血蛭中的統領。
第二道虛影生著肉瘤狀的突起,分泌的黏液在空氣中拉出暗紅的絲,是負責腐蝕防禦的工兵。
第三道虛影體型最小,卻長著兩對透明翅膜,翅尖泛著藍紫色的光,顯然是速度型的斥候。
每道虛影都張著環形吸盤,吸盤內側的細齒閃爍著金屬冷光,吞吐的靈力流在空氣中劃出蜿蜒的軌跡,所過之處,石案上的羊皮地圖瞬間被蝕出蜂窩狀孔洞,墨跡順著孔洞滴落,在地麵匯成細小的血河。
顧百川的斬魂劍斜指地麵,劍身上的“斬魂”二字被青藍靈力浸透,發出龍吟般的嗡鳴。
他左腳碾地,青藍靈力順著靴底注入石縫,瞬間凍出三尺高的冰棱。
冰棱表麵浮現出北蕭城特有的蓮花刻痕,每個花瓣都流轉著瑩白的光,花瓣邊緣凝結的冰刺鋒利如刀,倒映著老者驚駭的臉。
這是他融合鐵石城防禦術與自身靈力的結晶,名為“寒蓮障”。
冰棱尖端的靈力光點如寒星閃爍,與老者的暗紅靈珠形成對峙,空氣在兩股力量擠壓下發出“滋滋”的銳響,火把投射的光影在石壁上扭曲成怪誕的形狀:時而像無數掙紮的鬼影,時而化作血蛭群爬過的軌跡,最終定格為紫霄城狼頭旗的猙獰輪廓。
“劉墨教你的‘血蛭靈相’,終究是旁門左道。”顧百川手腕翻轉,青藍靈力驟然暴漲,在身前凝成半透明的冰龍虛影。
這頭冰龍由千萬片細小的冰鱗組成,每片鱗甲都清晰可見,反射的藍光將整個密室染成幽藍。
龍首高昂時,額間的獨角刺破空氣,帶出尖銳的呼嘯;龍爪一揮,密室頂部的鍾乳石便簌簌墜落,砸在地上碎成冰晶,冰晶反射的光芒讓老者的暗紅靈霧泛起詭異的紫暈——那是靈力被凍結的征兆。
冰龍的瞳孔裏跳動著青藍色的靈力光點,龍息掃過之處,連空氣中的塵埃都凝結成可見的霜花,牆角的血蛭卵鞘表麵迅速結霜,幼蟲在鞘內瘋狂扭動,卻無法衝破這層冰封。
老者突然狂笑,笑聲在隔音陣中回蕩,震得石案上的青銅油燈劇烈搖晃。
燈芯爆出的火星落在他的暗紅靈霧中,竟被瞬間吞噬,化作靈霧裏跳躍的紅點。
“旁門左道?能殺人的,就是正道!”他雙掌猛地前推,暗紅靈珠驟然炸開,三道血蛭虛影如活物般竄出,在空中交織成密不透風的靈網。
靈網的網線是由血蛭口器分泌的黏液凝結而成,泛著黏稠的光澤,觸碰到冰棱時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顧百川凝聚的冰棱瞬間融化成黑水,水珠落地時竟將青磚蝕出冒煙的小坑,坑底滲出的地下水遇毒後泛起泡沫,像一鍋沸騰的毒液。
石案上的羊皮地圖在腐蝕中扭曲變形,墨跡順著靈力軌跡爬動,最終在地麵匯成一條血色小蛇。
顧百川的斬魂劍突然劃出圓弧,青藍靈力順著劍刃旋轉成盾,靈網撞在盾上的刹那,血蛭虛影發出淒厲的嘶鳴,吸盤死死咬著邊緣,暗紅靈力順著花紋往裏滲透,將潔白的蓮瓣染成紫黑,仿佛毒液在血管中蔓延。
顧百川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的靈力正試圖侵蝕自己的靈力核心,那些暗紅靈力中暗藏的血蛭蟲卵,正隨著靈力流動瘋狂繁殖,在他的經脈裏留下細微的刺痛。
“力量的本質,是掠奪而非守護!”老者的靈力突然爆發,周身的暗紅靈霧暴漲三尺,靈網中央裂開一道縫隙,暗紅光柱如矛般刺出,直指顧百川心口。
這道光柱凝聚了他全身精血,柱體表麵浮現出無數細小的吸盤,每個吸盤都對應著他吞噬過的修士靈力印記:有黃天賊的赭石靈力,有紅日賊的赤紅靈力,甚至有朝廷玄甲兵的青藍靈力。
所過之處,空氣被吸成真空,發出“嗡”的低鳴,連密室的隔音法陣都泛起漣漪,石壁上的玄鐵紋路隱隱發亮,鉛砂顆粒在靈力衝擊下簌簌脫落,露出底下刻著的“血祭”二字。
顧百川的瞳孔驟縮,青藍靈力逆向運轉,身前的冰龍虛影突然解體,化作萬千冰針。
冰針與光柱碰撞的瞬間,爆發出刺眼的白芒,冰針在接觸暗紅靈力的刹那紛紛炸裂,化作寒氣彌漫的白霧。
光柱則被冰針阻滯,勢頭銳減,卻仍帶著摧枯拉朽的威勢逼近。
顧百川借著反震之力旋身,斬魂劍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斜劈——劍刃的青藍靈力如瀑布傾瀉,與老者的暗紅靈力在半空相撞,爆出的光浪將兩人的影子釘在石壁上,影紋隨著靈力衝擊劇烈扭曲,宛如兩團掙紮的火焰。
光浪邊緣,石案被兩股靈力撕扯得四分五裂,青銅油燈的碎片在靈力流中旋轉,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牆角的血蛭卵鞘紛紛炸裂,幼蟲在接觸青藍靈力的瞬間凍成琥珀,卻又被暗紅靈力融化,化作腥臭的漿液,在地麵匯成微型的血蛭屍海。
“嘭!”
兩人同時被氣浪掀飛,重重撞在石壁上,噴出的鮮血在空中交匯,凝成紅藍色的冰晶。
顧百川的肩甲裂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青藍靈力如潮水般湧出,在傷口處凝成冰晶,勉強止住靈力潰散。
但老者的暗紅靈力仍順著傷口往裏鑽,所過之處,皮肉瞬間泛起青紫,仿佛被毒蛇啃噬。
他能感覺到,那些侵入體內的暗紅靈力正在瘋狂吞噬自己的生機,沿著經脈向丹田蔓延,所過之處,靈力節點發出刺痛,像有無數細小的血蛭在啃咬。
若不及時清除,不出半個時辰,他的靈力核心就會被徹底腐蝕,化作滋養血蛭的養料。
老者的情況更為狼狽,左臂以詭異的角度扭曲,暗紅靈力在斷裂處瘋狂翻湧,卻被傷口滲出的青藍靈力凍住半寸,冰碴裏裹著斷裂的血管與碎骨,像極了被冰封的蛇。
他捂著斷臂慘笑,嘴角溢出的黑血在胸前凝成血珠,血珠墜落時砸在自己的暗紅靈霧中,竟激起一圈圈漣漪——那是靈力失控的征兆。
“你的靈力裏,有著關於靈魂的真意……可惜啊,太晚了!”
他的聲音裏帶著瀕死的嘶啞,目光掃過顧百川肩甲的傷口,那裏的青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
“劉墨的血蛭王,已經是快要踏入六品了……那東西吞噬了整整三千名修士的靈力,你的冰,凍不住它的毒……”
顧百川沒有回應,隻是咬緊牙關催動靈力。青藍靈力如寒泉般衝刷經脈,所過之處,那些暗紅靈力凝結的血蛭虛影紛紛凍結、碎裂,發出細微的脆響。
但他的呼吸越來越沉重,每次催動靈力,肩甲的傷口就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視線開始出現模糊。
透過朦朧的光影,他仿佛看見鐵石城的百姓正舉著鬆明火把站在城頭,看見北蕭城的冰蠶軍踏著冰層衝向敵陣,那些麵孔在他眼前交替閃現,化作支撐他的最後力量。
掌心的青藍靈力始終沒有熄滅,那是鐵石城百姓的希望,是北蕭城將士的信念,絕不能在這裏熄滅。
老者的靈力已近枯竭,暗紅靈霧變得稀薄,露出他布滿血蛭咬痕的軀體。
那些咬痕縱橫交錯,最深的一道從鎖骨延伸至小腹,顯然是被血蛭王吸食靈力時留下的印記。他望著顧百川掌心重新凝聚的青藍光點,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既有不甘,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解脫:“二十年前……我也是鐵石城的守將……”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微弱,像是在訴說塵封的往事。
“那年雪災,我為了救全城百姓,打開了紫霄賊的糧倉……結果被劉墨抓住,逼我養血蛭……”
他的目光落在牆角的血蛭卵鞘上,眼神裏泛起痛苦的追憶。
“這些蟲豸……每隻都帶著我的靈力……殺了它們,也算……解脫……”
當靈力碰撞的餘波終於散去,密室裏一片狼藉。顧百川拄著斬魂劍勉強站立,青藍靈力隻剩薄薄一層,像易碎的琉璃護在胸前。
老者則癱倒在地,胸前的傷口滲出黑血,落在地上時,青磚發出“滋滋”的腐蝕聲,冒出的白煙中飄著細碎的骨渣。
石壁上的玄鐵紋路大半脫落,露出底下的血字,那些字在火光中扭曲,仿佛在訴說無數囚徒的哀嚎。
石案的碎片間,那卷羊皮地圖隻剩殘角,上麵的紫霄城標記被血與冰覆蓋,模糊難辨。
顧百川撕下衣角纏住肩甲的傷口,寒氣順著指尖蔓延,暫時壓製住體內的毒素。
他走到老者身邊,對方已經沒了氣息,唯有那雙渾濁的眼睛還望著密室頂端,瞳孔裏映著冰龍與血蛭虛影碰撞的餘輝。
顧百川彎腰合上他的眼瞼,指尖觸到老人皮膚的刹那,那些暗紅靈霧突然化作點點火星,融入密室的空氣——那是老者最後的靈力,竟在消散前主動淨化了周圍的血蛭毒素。
就在這時,地牢深處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沙沙”聲。那聲音穿透了隔音法陣的阻隔,帶著貪婪與饑餓,越來越近。
起初是細碎的摩擦聲,像是無數蟲豸爬過石壁;接著是吸盤吸附的“啵啵”聲,每一聲都精準地敲在心跳的間隙。
最後是低沉的嗡鳴,那是大量靈力匯聚的征兆,整個密室的青磚都在微微震顫,牆角未碎裂的血蛭卵鞘紛紛自動裂開,幼蟲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蠕動。
顧百川猛地抬頭,望向密室盡頭的暗門——那裏,正是老者所說的血蛭池方向。
暗門的縫隙中滲出暗紅的霧氣,霧氣裏夾雜著細小的鱗片,落在地上時發出金屬落地的輕響。
他知道,真正的硬仗,才剛剛開始。那所謂的“血蛭王”,已被這場靈力碰撞驚動,正順著血腥味,緩緩爬來。
斬魂劍在鞘中發出輕吟,劍身上殘留的暗紅靈力被青藍靈力徹底淨化,露出雪亮的劍刃。
顧百川深吸一口氣,肩甲的劇痛提醒著他傷勢的嚴重,但掌心重新燃起的青藍靈力卻比之前更加熾烈。
他想起老城主陳嘯的叮囑:“真正的強者,不是永不受傷,而是在血火中守住本心。”
暗門外的“沙沙”聲越來越近,帶著死亡的氣息,將密室裏最後一絲暖意吞噬。
“如果你沒到六品的話.....你就準備受死吧。”顧百川眼中帶著決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