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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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門外的沙沙聲已凝成實質,像有無數把鈍刀在青石上拉鋸。顧百川背抵著冰冷的石壁,後頸的冷汗順著脊椎蜿蜒而下,在甲胄內側凝成細小的冰粒。
那些冰粒隨著呼吸起伏摩擦皮肉,癢意混著刺骨的寒意鑽進骨髓,讓他牙關不自覺地咬緊。
斬魂劍斜指地麵,青藍靈力在劍刃流轉如活水,卻掩不住肩甲傷口滲出的暗紅血珠——那些血珠墜地的刹那,竟在青磚上蝕出細密的小孔,與血蛭爬過的軌跡重疊成詭異的蛛網,網中央恰好映出他獨眼裏跳動的燭火。
他屏息數著暗門縫隙滲出的霧氣,每一縷都裹著腥甜的鐵味。那氣味層次分明:表層是新鮮血液的鐵鏽氣,中層混著陳年腐肉的酸餿,最深處藏著淡淡的硫磺與血蛭黏液的刺鼻,像無數隻無形的手順著衣領往裏鑽。
霧氣中沉浮的鱗片越來越清晰,邊緣泛著金屬冷光,偶爾有半片貼在門上,能看見細密的環紋,與之前見過的血蛭王虛影如出一轍。
最外側那道環紋的間距明顯寬於其他,顯然是最近才蛻的殼,殼尖還沾著半縷未腐的發絲,在氣流中輕輕顫動。
“哢嗒。”暗門門軸突然轉動,不是被推開,而是從內側被什麽東西撞出裂痕。
裂縫中猛地探出半隻吸盤,直徑足有碗口大,內側的細齒沾著未幹的血漿,在火把光下閃著妖異的紅。
吸盤張合的頻率與顧百川的心跳逐漸同步,像是在感知獵物的生命力,每一次收縮都讓門軸發出痛苦的呻吟。
他突然想起老藥農說過的話:血蛭的吸盤能通過血壓波動判斷獵物的強弱,那些細齒不僅是武器,更是精準的探測器。
顧百川的青藍靈力驟然暴漲,劍穗上的銀鈴殘片震出清響。他想起老者臨終前的話——血蛭王吞噬過三千修士靈力,尋常冰棱根本凍不住它的毒。
那些修士的靈核殘骸在蟲體內凝結成金環,每道環紋都是一次力量的躍遷,九環齊聚的刹那,足以撼動六品強者的靈海。
他下意識摸向懷中的驅蟲膏,那陶罐的陶土觸感粗糙,裏麵的雄黃酒與蒜泥混合物還帶著餘溫,是出發前趙岩城主親手塞給他的,當時老人粗糙的手掌拍著他的肩說:“活著回來,咱們還得種桃樹呢。”
吸盤撞在暗門上的悶響越來越密,整扇門都在搖晃,玄鐵鎖鏈被拽得咯吱作響。
第三道鎖鏈突然繃斷,鏈環砸在石案上的青銅油燈,燈盞翻倒的瞬間,顧百川看見油液在地麵漫延的軌跡——那些液體沒有滲入磚縫,反而順著某種無形的紋路匯聚成細小的血河,河床上布滿了肉眼難辨的蟲卵,遇油後竟開始蠕動。
這是紫霄賊的“血引陣”,用活人血繪製的靈力紋路能加速血蛭孵化,看來劉墨早就在此布好了殺局。
暗門崩裂的刹那,腥甜的熱風裹挾著暗紅霧氣撲麵而來。顧百川的青藍靈力在周身凝成半尺厚的冰甲,冰麵浮現的蓮花紋路卻在接觸霧氣的瞬間蜷曲發黑,像被烈火燎過的紙花。
他能聽見冰層下傳來細微的“滋滋”聲,那是腐骨毒正在侵蝕靈力屏障,毒霧中的血蛭卵正順著冰甲縫隙往裏鑽,在他皮膚上灼出細密的紅點。這些紅點迅速擴大,形成銅錢大小的燎泡,泡內隱約可見細小的蟲影在蠕動,看得人頭皮發麻。
血蛭王的軀體比預想中更駭異——半丈長的蟲身覆蓋著九道金環,環紋間滲出的黏液落地即燃,在青磚上燒出蜿蜒的火痕。
最前端的狼首口器張合時,三圈獠牙泛著藍紫色毒光,每道齒縫裏都嵌著未腐的碎骨,顯然剛吞噬過活物。
狼首兩側的腮部鼓動著,噴出的毒霧在空氣中凝成實質的絲,這些絲縷交織成網,網眼處懸浮著無數細小的靈核碎片,折射出詭異的虹彩。
“果然是七品巔峰嗎……等等....應該說是半步六品。”顧百川喃喃自語道。
他能清晰感知到對方靈力中混雜的三千道修士殘魂,那些破碎的靈力如針般刺向他的靈海,讓丹田泛起陣陣絞痛。
其中一道殘魂帶著熟悉的冰蠶軍靈力波動,想必是北蕭城犧牲的斥候,此刻正化作攻擊他的利器,在他經脈中掀起驚濤駭浪。
他猛地咬破舌尖,借著痛感強行穩住渙散的靈力,腦海中閃過前世的經驗:“麵對邪祟,守住心脈便是守住勝算。”
血蛭王猛地前衝,狼首撞在冰甲上發出沉悶巨響。
顧百川隻覺一股巨力順著手臂炸開,震得他虎口崩裂,青藍靈力如碎冰般潰散。冰甲表麵瞬間布滿蛛網裂痕,暗紅光點順著裂縫往裏鑽,在他頸間灼出細密的血泡,疼得他眼前發黑。
透過模糊的視線,他看見血蛭王狼首上的金環正在旋轉,環紋間浮現出無數張痛苦的人臉,這些人臉張口無聲地呐喊,聲波卻化作實質的衝擊,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
“鐺!”他借著反震旋身,劍刃擦過血蛭王最前端的金環。火星濺起的刹那,金環突然收縮,竟用環紋卡住了劍脊。
顧百川試圖抽劍,卻發現對方的環紋正滲出腐蝕液,劍身上的“斬魂”二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光澤。
那些腐蝕液順著劍身蔓延,在他手腕處凝成暗紅的繭,繭內傳來蟲豸啃噬的輕響,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血蛭正在咬破皮膚。
“斬魂劍認主,遇強敵自會鳴響。”此刻劍身在金環中震顫的頻率,正是預警的信號。
“這段時間裏我一直潛伏在紫霄城之內,懈怠了對斬魂劍的喂養。導致這斬魂劍還是一直處在七品初期左右的實力。”
沒錯,斬魂劍在上次斬殺劉寧強並斬斷吸收他的靈魂之後,它自身的純實力就達到了七品初期的境界。
但是,從那之後顧百川手上一直缺少高質量靈魂,這就導致斬魂劍的本身實力一直停滯。
也使得如今來對抗這個血蛭王會顯得尤為吃力。
“嘶——”血蛭王的狼首突然側翻,吸盤死死咬在他左肩。
冰甲應聲碎裂,腐骨毒順著傷口瘋竄,顧百川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靈力在迅速紫黑變質,像被墨汁浸染的清水。
他左肩的舊傷被徹底撕裂,那些早已愈合的皮肉下,竟滲出與血蛭王同源的暗紅汁液,在衣袍上暈成詭異的圖騰。
這是血蛭王的“血祭術”,通過傷口種下蟲卵,一旦孵化就能徹底控製宿主的靈力。
他猛地用劍柄撞向自己的肩頭,借劇痛逼出部分毒素,飛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冰晶,每一粒都映著血蛭王猙獰的狼首。
他怒吼著用膝蓋撞向蟲身,卻被對方第二道金環彈出的骨刺劃破小腿。
血珠滴落在地的瞬間,竟在青磚上蝕出冒煙的小坑,坑底滲出的地下水遇毒後泛著詭異的泡沫。
這些泡沫破裂時釋放出刺鼻的氣味,與密室中的沼氣混合,在火把附近形成淡藍色的焰苗,舔舐著空氣裏漂浮的靈核碎片,發出“劈啪”的輕響。
他認出這是青嵐河底特有的“腐水毒”,當年鐵石城有個洗衣婦不慎沾染,整條胳膊都爛成了膿水,最後隻能含淚自斷臂膀。
“不能退。”顧百川咬緊牙關,左手並指成刀,青藍靈力凝聚成寸許長的冰錐,狠狠刺入血蛭王的環紋縫隙。
這是他從鐵石城防禦術中學來的巧勁,專破靈力節點。冰錐刺入的刹那,血蛭王發出刺耳的嘶鳴,狼首上的金環劇烈震顫,環紋間浮現出無數細小的冰花,這些冰花迅速擴大,凍結了蟲身表麵的黏液,在它身上罩上一層薄冰。
他看見其中一朵冰花裏凍著半片黃巾,那是黃天賊的標識,想必這血蛭王也曾吞噬過他們的人——兩夥賊寇狗咬狗的醜態,此刻竟成了他反擊的契機。
但血蛭王的金環突然層層疊起,將冰錐夾成碎末。更可怕的是,被刺傷的環紋處突然湧出無數細小的血蛭,它們順著顧百川的手臂攀爬,口器刺破皮膚的“滋滋”聲與他壓抑的痛哼交織成令人齒冷的調子。
這些小血蛭與母蟲共享靈力,在他皮肉下鑽出道道血線,所過之處,經脈迅速僵化,像是被注入了鉛液。
他能感覺到其中幾隻正朝著心髒的方向蠕動,那些蟲豸的金色環紋在皮下閃爍,像一串移動的毒瘤。
危急關頭,他猛地催動丹田剩餘靈力,青藍光芒順著血管掃蕩過去,將皮下的血蛭燒成焦黑的顆粒,劇痛讓他渾身痙攣,卻也暫時保住了心脈。
“嗬……”他猛地發力掙脫,卻見血蛭王的狼首再次抬起,第八道金環亮起妖異的紅光。
暗紅光柱如長矛般刺來,所過之處,空氣被染成紫黑,連火把的焰苗都在劇烈搖曳,仿佛隨時會被吞噬。
光柱中隱約可見無數修士的虛影在掙紮,他們伸出的手臂穿過光柱,化作實質的利爪抓向顧百川的靈海,指甲縫裏還嵌著未腐的血肉。
顧百川的青藍靈力已隻剩薄薄一層,像易碎的琉璃罩在胸前。他望著光柱中隱約閃現的無數修士殘魂,突然明白這根本不是單純的靈力對決——血蛭王在吞噬他靈力的同時,正試圖汙染他的靈海,讓他淪為新的傀儡。
那些被吞噬的修士殘魂就是前車之鑒,他們的靈力被扭曲成攻擊同類的武器,意識卻永遠困在蟲體內,承受永恒的痛苦。
肩甲的劇痛讓他視線模糊,腐骨毒已蔓延至心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腥甜。
他踉蹌著後退,後背重重撞在石壁上,才發現自己已退到密室角落,再無閃避的餘地。
石壁上的玄鐵紋路被他的靈力激活,浮現出紫霄賊特有的“血祭”符文,這些符文竟與血蛭王的金環產生共鳴,在他周圍形成無形的囚籠,靈力流動變得滯澀如泥。
他用劍鞘敲擊石壁,試圖破壞符文,卻發現這些紋路深嵌在岩石內部,每一道都對應著血蛭王的金環,顯然是劉墨專門為困殺強者設計的。
血蛭王的第九道金環緩緩亮起,這是它最強的殺招。金環中央浮現出一張模糊的人臉,依稀是被它吞噬的首位修士,那人的靈力最為強大,此刻化作血蛭王的意誌核心,雙眼燃燒著幽綠的火焰。
暗紅光柱的威力陡增三倍,所過之處,青磚開始融化,露出底下埋藏的白骨,這些白骨是曆代囚徒的遺骸,此刻竟在光柱中重組,化作骨矛刺向顧百川的四肢。
顧百川握緊斬魂劍,卻感到掌心的青藍靈力越來越黯淡,像風中殘燭。蟲身陰影籠罩下來的瞬間,他仿佛看見鐵石城百姓在血蛭群中掙紮的身影,聽見北蕭城冰蠶軍最後的呐喊。
最重要的是還有他的家人們,上一世顧百川沒有能力守護好他們,上天讓他重活一世就是為了讓他彌補這些遺憾的。
“就差一點點了....我要撐住....”他猛地咬破舌尖,借著劇痛凝聚起最後一絲靈力,斬魂劍在身前劃出殘缺的蓮形光盾。
這一次,光盾上的蓮花紋路不再完整,邊緣處布滿缺口,卻在火光中透著決絕的光。
光柱撞在光盾上的刹那,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青藍與暗紅兩種力量瘋狂絞殺,光盾上的蓮花紋路寸寸斷裂,卻又在斷裂處綻放出新的嫩芽,這些嫩芽吸收著顧百川的精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在他周身織成新的防禦網。血蛭王的狼首因憤怒而扭曲,第九道金環突然炸裂,無數細小的血蛭如潮水般湧來,撞在光盾上發出“劈啪”的脆響,卻始終無法突破那層看似脆弱的屏障。
顧百川的意識在模糊邊緣徘徊,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靈力正在飛速流失,像沙漏中的沙。但他死死咬著牙,不肯倒下。
密室頂部的鍾乳石在衝擊中簌簌墜落,砸在地上碎成冰晶。冰晶反射的光芒照亮了顧百川蒼白的臉,他的獨眼裏燃燒著不屈的火焰,映著光盾上不斷重組的蓮花,像在黑暗中綻放的希望之花。
血蛭王的嘶吼聲越來越近,狼首上的金環已全部亮起,卻始終無法突破那道看似脆弱的防線,因為這道防線的背後,是兩世意誌凝聚。
血蛭王的狼首突然張開巨口,露出最深處的獠牙,這些獠牙閃爍著金屬的冷光,顯然要進行最後的衝擊。
顧百川深吸一口氣,將斬魂劍橫在胸前。在他的靈海深處,鐵石城的蓮花與北蕭城的冰蠶突然交織在一起,化作一柄無形的劍。
光柱與光盾的碰撞達到白熱化,密室中的空氣開始燃燒,發出“滋滋”的聲響。顧百川的衣袍已被汗水與血水浸透,貼在身上冰冷如鐵,但他的眼神卻越來越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