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清洗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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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霄城
    劉墨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扶手上鑲嵌的鴿血紅寶石,寶石深處仿佛封存著無數冤魂的哀嚎。他正在審視一份來自前線的密報,羊皮紙邊緣被蟲蛀出鋸齒狀的破口,上麵用朱砂標注的血蛭群動向密密麻麻,如同爬滿了細小的蟲豸。
    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秦蒼的玄甲鐵騎雖然凶悍,卻在血蛭群的輪番衝擊下銳氣漸失,西糧倉的爭奪陷入膠著,這正是他樂於見到的局麵。
    隻要再拖上三日,血蛭王吸收完最後一批修士精血,便能徹底突破六品瓶頸,到那個時候不僅可以打退這些人的合圍,還能輕取那覬覦已久的鐵石城。
    “總首領!”
    殿外突然傳來親兵倉皇的嘶吼,厚重的玄鐵殿門被猛地撞開,寒風裹挾著雪粒與硝煙灌進殿內,吹得二十四盞宮燈劇烈搖晃,燈芯爆出的火星濺在青銅鶴爐上,發出“劈啪”的輕響。
    一名渾身浴血的斥候踉蹌著撲進殿內,甲胄上的冰棱在磚地上拖出刺耳的刮擦聲,他單膝跪地的刹那,玄鐵膝甲與金磚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震得梁上棲息的寒鴉撲棱棱飛散。
    “慌什麽?”劉墨的聲音冰冷如鐵,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深深掐進扶手的人骨雕刻,那些雕刻的紋路裏還殘留著未清理幹淨的暗紅血垢。
    “秦蒼的鐵騎難道攻破內城了?”
    斥候的甲胄突然發出“哢嚓”脆響,竟是嚇得渾身僵硬導致甲片摩擦。
    他顫抖著從懷中掏出半塊焦黑的蟲殼,殼上的九道金環在火光下泛著暗淡的光澤——那是血蛭王特有的鱗甲殘片,邊緣還沾著未凝固的暗紅漿液,漿液滴落的瞬間,在金磚上蝕出細小的孔洞。
    “不…不是秦蒼…是…是血蛭王…”斥候的聲音因恐懼而扭曲,喉間仿佛卡著滾燙的烙鐵,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
    “地牢深處…血蛭王它…它沒氣了!弟兄們發現時,它的九道金環全碎了…蟲身幹癟得像塊枯木…周圍的血池都變成了黑泥…”
    “沒氣了?”劉墨緩緩重複這三個字,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倒映著斥候手中那半塊蟲殼。
    起初的平靜如同冰層下的暗流,瞬間掀起滔天巨浪。他猛地起身,狐裘大氅掃過地麵的血槽,那些匯聚的黑紅色黏液如活物般騰起,在空中凝成巨大的血蛭圖騰,圖騰的觸須揮舞著,仿佛在發出無聲的咆哮。
    在他腳邊凝成半尺高的血蛭虛影,吸盤張合間露出三圈細密的獠牙,每圈獠牙都泛著珍珠母般的虹彩。
    “你再說一遍?”劉墨的聲音低沉如冰麵開裂,周身的空氣仿佛都被凍結,宮燈的火苗在他眼底跳動成幽綠的鬼火。
    “本王的血蛭王…被人殺了?等等.....是即將突破的那一隻嗎?”
    “是…是的總首領!”斥候終於崩潰,癱伏在地,甲胄碰撞的脆響裏混著牙齒打顫的輕響.
    “現場還有打鬥的痕跡…血蛭王的九道金環全部炸裂…蟲體內的修士殘魂都散了…像是被…被利器從內部斬殺的…”
    “嘭!”
    劉墨一腳踹翻身旁的青銅炭盆,燒紅的炭塊滾落在地,在金磚上燙出密密麻麻的焦黑印記,青煙中飄著金屬熔化的刺鼻氣味。
    他抓起案上的青銅狼首權杖,杖首重重砸在斥候頭頂的地磚上,玄鐵杖身的血槽中瞬間湧出暗紅液珠,在地麵匯成蜿蜒的細流,恰似血蛭爬行的軌跡。
    權杖上雕刻的狼首仿佛活了過來,張開的巨口露出鋒利的獠牙,眼底的紅寶石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廢物!一群廢物!”他的怒吼震得殿頂的琉璃瓦簌簌作響,穹頂下的青黑巨蟒狀煙氣劇烈翻湧。
    “那是本王耗費三千修士精血、養了整整三年的半步六品!是能撕碎秦蒼玄甲的殺器!就這麽被人宰了?你們的眼睛都瞎了嗎?九紋血衛是幹什麽吃的?”
    肩胛骨的狼頭圖騰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紅光,血色紋路如蛛網般蔓延至脖頸,劉墨的左眼瞬間布滿血絲,瞳孔中跳動的不再是燭火,而是血蛭王臨死前的猙獰虛影。
    他想起三年前為了培育這頭怪物,親手將夜城的百名修士扔進血池的場景——那些人的哀嚎、掙紮,最終都化作蟲豸環紋上的金芒,其中不乏七品的強者。
    為了讓它突破半步六品,他甚至獻祭了三名忠心耿耿的祭司,用他們的心頭血催化金環,如今卻成了別人的功績。
    “查!給本王查!”劉墨的權杖在地麵拖出刺耳的火星,狼首杖尖劃過之處,金磚紛紛崩裂,露出底下暗藏的血槽,那些血槽中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濃稠的黑紅色黏液。
    “讓血狼隊全員出動,封鎖地牢方圓三裏!任何活物都不準放過!就算是隻耗子,也要扒了皮看看是不是鐵石城的細作!”
    站在殿角的新晉親衛隊長渾身一顫,連忙單膝跪地:“屬下遵命!隻是…血狼隊主力正在西城牆協防秦蒼的玄甲鐵騎,目前能動用的隻有三百銳士…其餘的都被派去押送孕母了…”
    “三百?”劉墨突然低笑,笑聲裏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瘋狂,眼角的刀疤因這笑容而扭曲,“那就把牢裏的死囚全放出來!告訴他們,找到凶手者,免死罪!還有重賞!讓他們互相殘殺都沒關係,本王隻要凶手的人頭!”
    親衛隊長臉色瞬間慘白——那些死囚都是被血蛭毒素侵蝕心智的瘋子,其中不乏曾經的修士和將領,放出來無異於飲鴆止渴。
    但他不敢反駁,隻能咬著牙領命:“屬下這就去辦!即刻調動血狼隊和死囚營!”
    “等等。”劉墨叫住他,指尖撚起案上的血蛭卵鞘,鞘內幼蟲的金色環紋因他的怒火而瘋狂閃爍,那些環紋裏隱約可見細小的人臉。
    “讓祭司們準備‘血引陣’,把一部分血蛭群往地牢方向趕。凶手若是傷了,血腥味會引來蟲群;若是死了,正好給新的母巢當養料。告訴祭司們,用活人血激活陣眼,本王要讓整個紫霄城都聞見血腥味!”
    親衛隊長連滾帶爬地衝出殿外,厚重的殿門在他身後“哐當”合攏,卻擋不住劉墨壓抑的喘息聲。
    殿內的宮燈忽明忽暗,將他的影子投在牆上,與王座的狼頭暗影重疊,竟生出幾分噬人的凶性。
    劉墨緩步走回王座,指尖在扶手上的鴿血紅寶石上反複碾動,寶石的冰涼無法平息他體內翻湧的戾氣。
    他開始回溯血蛭王的成長軌跡:從最初米粒大小的蟲卵,采自青嵐河深處的千年血蛭巢;到能啃噬玄鐵的幼蟲,用百具戰俘屍體喂養。
    再到吞噬百名修士後長出第一道金環…每一次蛻變都浸透著鮮血,尤其是半年前為了衝擊半步六品,他甚至獻祭了三名忠心耿耿的祭司,看著他們的精血被血蛭王一點點吸噬,化作金環上的光澤。
    “能殺死它的,至少是七品巔峰。”劉墨喃喃自語,指腹摩挲著狼首權杖上的獠牙。
    “而且對血蛭的弱點了如指掌…知道它的九道金環是靈力核心…”
    他的目光掃過殿內懸掛的北境輿圖,鐵石城與北蕭城的標記被他用劍尖戳出兩個破洞,破洞邊緣還掛著細小的木屑。
    趙岩的悍勇、陳嘯的沉穩,這兩個老對手的身影在他腦海中閃過。
    但隨即被他否定——鐵石城的滾油陣剛被血蛭群突破,趙岩此刻怕是正忙著用燒紅的鐵水灌縫,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北蕭城的冰蠶軍雖然擅長控寒,可陳嘯年近六旬,靈力早已過了巔峰期,上次交手時他明顯感覺到對方的靈力波動不穩,未必能接下血蛭王的萬魂噬心。
    “難道是秦蒼?”劉墨眉頭緊鎖,想起那個披玄甲、握長槍的老匹夫。玄甲鐵騎的火龍噴筒確實能克製血蛭,可秦蒼的主戰場在西糧倉,麾下精銳被自己的精銳部隊牽製,連破陣都得親自動手,哪有餘力分兵潛入地牢?
    更何況,以秦蒼的驕傲,向來不屑於用暗殺這種手段,他更信奉正麵攻破。
    他的指尖突然停在輿圖邊緣的“紫霄城”三字上,那裏用朱砂畫著密密麻麻的暗渠網絡,其中一條細線直通血蛭池。
    劉墨的瞳孔驟然收縮——會不會是內鬼?紫霄城內部並非鐵板一塊,當年夜城舊部對他始終心存芥蒂。
    燕十三的臉閃過腦海,那個被血蛭反噬而死的心腹,臨死前看他的眼神帶著一絲不甘。
    但隨即被他否定,燕十三的修為隻有七品初期,連血蛭王的金環都破不了,更何況是從內部斬殺。
    思緒如亂麻纏繞,劉墨突然抓起案上的青銅鏡,鏡麵映出他猙獰的臉。
    “難不成是有個不知名的強者在暗中針對我紫霄軍?”劉墨的指節敲擊著扶手,發出規律的“篤篤”聲,與地磚下血槽流淌的“滴答”聲形成詭異的共鳴。
    但他仍有疑慮:這神秘人如何突破地牢的三重防禦?如何避開九紋血衛的巡查?最關鍵的是,他怎麽知道血蛭王的弱點在第九道金環?
    那是連屠方都不知道的秘密,隻有他和馴養血蛭的老藥師知曉。
    九紋血衛回報說,血蛭王的第九道金環完好無損,卻從內部炸裂,顯然是有人精準地找到了靈力核心。
    “老藥師…”劉墨的眼神陡然變得陰鷙。
    那個白褂老者侍奉血蛭王三年,對蟲豸的習性了如指掌,據說年輕時也是位修士,後來被廢了修為才屈身紫霄城。
    而且他的左肩有個被血蛭啃出的舊傷——那是血祭術留下的印記,說明他曾被血蛭王反噬,心懷怨恨也合情合理。
    “是內外勾結?”劉墨的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狼首權杖在地麵劃出半圈。
    “有意思…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本王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後搞鬼!”
    殿外突然傳來密集的銅鈴聲,那是血狼隊出發的信號。
    緊接著是囚徒們瘋狂的嘶吼,混合著血蛭群被驚動的嘶鳴,在紫霄城的夜空織成一張恐怖的網。
    血狼隊的腳步聲如同悶雷,從宮殿外掠過,甲胄碰撞聲與嗬斥聲交織,還有囚徒們鐵鏈拖地的“嘩啦”聲。
    劉墨走到窗前,推開嵌著狼牙的雕花窗欞,冷冽的風卷著濃重的血腥氣灌入,吹得他鬢角碎發狂舞,發絲如墨蛇般纏上他蒼白的麵頰。
    遠處的地牢方向火光衝天,青藍色的火焰舔舐著夜空,那是祭司們點燃的硫磺煙,用來逼迫凶手現身。
    空氣中彌漫著硫磺、血腥與蟲豸黏液混合的刺鼻氣味,吸入一口都覺得肺腑灼痛。
    “不管你是誰…”劉墨的聲音融入寒風,帶著刺骨的殺意。
    “挖地三尺,本王也要把你找出來。要讓你親眼看著,自己的骨頭是怎麽被血蛭一點點啃成粉末的。要讓你知道,動本王的東西,就要付出千百倍的代價!”
    他的目光落在青嵐河的方向,那裏的暗紅水流正泛著詭異的光澤。
    血狼隊的火把如流螢般湧向地牢,形成一條長長的火龍,照亮了沿途的殘垣斷壁。囚徒們的哀嚎聲越來越近,偶爾夾雜著血蛭啃噬皮肉的“啵啵”聲,還有血狼隊員的怒喝與刀劍出鞘的銳響。
    “對了,”劉墨突然轉身,對候在殿門的親衛吩咐道。
    “把老藥師給本王帶來。要是他說不清血蛭王的死因…就把他扔進蟲池,讓他親手養的血蛭嚐嚐主人的味道。告訴劊子手,不用太快,讓他慢慢享受被啃噬的滋味。”
    親衛領命而去,殿內重新陷入死寂,隻剩下宮燈搖曳的“劈啪”聲,與地磚下血槽流淌的細響相互呼應。
    劉墨重新坐回王座,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狼首權杖,腦海中反複推演著神秘人與老藥師勾結的可能——神秘人提供武力,老者指點弱點,確實能做到悄無聲息地斬殺血蛭王。尤其是老藥師,他掌管著血蛭池的鑰匙,能輕易避開大部分機關。
    “若真是這樣…”他的獨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那本王就給你們準備一份大禮。”
    他抓起案上的血蛭卵鞘,輕輕一捏,鞘內的幼蟲瞬間爆漿,金色的漿液在掌心凝成一個微型的狼頭圖騰。
    劉墨對著圖騰低語幾句,古老而晦澀的音節在殿內回蕩,圖騰突然化作一道紅光,順著地磚縫隙鑽入黨章,消失在地牢的方向。
    “這是…血蛭子母符。”劉墨冷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
    “隻要那小子沾過血蛭王的血,符篆就會指引蟲群找到他。到時候,不用本王動手,血蛭會把他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本王會把他的殘軀扔進血池,讓他成為新血蛭王的養料,也算死得其所。”
    殿外的風雪越來越急,將血狼隊的呐喊與囚徒的慘叫撕成碎片。
    劉墨望著地牢方向跳動的火光,仿佛已經看到凶手被血蛭群吞噬的場景,看到血蛭王的金環重新凝聚。
    但他沒有注意到,案上那半塊血蛭王的鱗甲殘片,正滲出一縷極細的青藍靈力,悄無聲息地融入空氣中——那是顧百川斬魂劍留下的印記,帶著北蕭城冰蠶軍特有的寒意,在燈火下泛著不易察覺的微光。
    夜還很長,紫霄城的地牢深處,一場血腥的搜捕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