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魂雲破魔

字數:6913   加入書籤

A+A-


    血池中央的濁浪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翻湧,母巢那布滿吸盤的觸須如十條暗紫色巨蟒,死死纏緊顧百川的腰腹與四肢。
    吸盤開合間發出的“啵啵”聲混雜著骨骼摩擦的脆響,在溶洞中織成催命的序曲。
    觸須表麵的血管狀紋路因興奮而漲紅,將他不斷拖拽向囊狀軀體底部的暗紫色核心——那裏正汩汩冒著粘稠的漿液,漿液中沉浮著無數修士殘魂的虛影,他們的麵容扭曲掙紮,金色環紋的光芒隨著母巢的呼吸明暗不定,仿佛在進行最後的哀嚎。
    顧百川的小腿已被觸須勒得變形,玄鐵戰靴的靴筒裂開蛛網般的縫隙,露出的皮肉上布滿深紫色的淤痕。
    右臂的舊傷在拖拽中徹底崩裂,黑紅色的毒液順著筋脈瘋狂蔓延,所過之處,皮膚迅速發黑壞死,疼得他喉頭陣陣發緊,視線因劇痛和靈力紊亂陣陣發黑。
    甲胄縫隙裏滲進的血池毒液正在腐蝕內襯,與傷口滲出的血液混合成紫黑色的黏液,散發出濃烈的腥甜與腐臭,刺激得鼻腔陣陣發酸。
    但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在漫天血霧中顯得格外瘋狂,嘴角溢出的血沫混著碎裂的齒片,眼角因極致的痛苦與決絕而扭曲成詭異的弧度。
    這笑意並非源自絕望,而是來自他的早有預謀。
    他的左手猛地按住斬魂劍的劍格,掌心的精血順著狼頭紋章的溝壑瘋狂滲入,劍鞘內傳來沉悶的龍吟,仿佛沉睡的巨獸終於被喚醒,劍身上的“斬魂”二字開始微微發燙。
    “以我殘軀為薪,燃盡萬魂之力——斬!”
    顧百川的嘶吼穿透血浪,帶著精血的灼熱與不屈的意誌在溶洞中回蕩。斬魂劍突然爆發出刺目至極的金芒,劍身在他手中劇烈震顫,仿佛要掙脫束縛。
    劍身上“斬魂”二字脫離劍身,化作兩柄丈許長的光刃在半空盤旋,光刃邊緣流淌著青藍色的靈力火焰,將周圍的血霧撕開兩道猙獰的裂口。
    這一次,劍體中湧出的不再是零散的殘魂,而是凝聚成一團巨大的魂雲。
    魂雲核心處,那隻七品巔峰血蛭王的怨魂正在瘋狂扭曲掙紮,九道金色環紋的虛影在魂雲中若隱若現,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暴戾氣息。
    它的狼首虛影張開巨口,露出三圈鋒利的獠牙,似乎想要反噬其主,卻被更強大的意誌死死壓製。
    環繞在血蛭王魂靈周圍的,是顧百川一路收集的數百道修士殘魂。有鐵石城戰死士兵的英魂,他們的靈光泛著赤紅,帶著對血蛭的刻骨仇恨,魂影中還能看見殘破的玄甲與斷裂的長槍。
    有北蕭城冰蠶軍的怨靈,青藍色的魂火中凝結著冰晶幻影,那是他們生前操控寒冰的靈力殘留。
    還有被血蛭王吞噬的無辜修士魂魄,他們的靈光微弱卻執著,在魂雲中形成點點星光,那是未散的生機與執念。
    這些本應相互排斥的魂魄,在顧百川精血的催化和複仇意念的感召下,竟奇跡般地融合在一起。
    血蛭王的魂靈帶著濃鬱的腥甜與暴戾,在烈焰中化作暗金色的能量流。
    而那些修士殘魂則泛著青藍靈光,帶著不屈的意誌與怨恨,兩者在劍體中瘋狂交織、碰撞,最終融合成一股遠超常理的恐怖力量。
    劍脊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魂紋,從劍柄一直蔓延到劍尖,每一道紋路裏都能看見掙紮的人臉,每一張臉都在訴說著被血蛭吞噬的痛苦。
    “這是……”守陣血衛的瞳孔驟然收縮,玄鐵劍在能量衝擊下劇烈震顫,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力量正在飛速攀升。
    “五品靈力波動?不可能!區區七品修士怎麽可能……”
    話音未落,那股恐怖的能量已突破臨界點。
    遠超七品巔峰的威壓如海嘯般席卷整個溶洞,連空氣都被撕裂出蛛網般的裂痕,裂痕中流淌著淡淡的紫金霞光——那是接近五品境界才有的靈力特征,帶著足以撕裂天地的鋒芒。
    鍾乳石在這股威壓下簌簌崩裂,較大的石柱從中折斷,砸在血池中激起滾燙的蒸汽,蒸汽中混雜著血蛭被燙死的腥臭味。
    血池水麵瞬間掀起三丈高的巨浪,浪濤中漂浮的血蛭屍骸被能量亂流碾成齏粉,紅色的漿液與黑色的毒液在水中交織成詭異的圖案。
    燃燒的魂雲順著劍刃瘋狂注入母巢核心,暗紫色的囊狀軀體突然像吹脹的氣球般鼓起,表麵浮現出無數張痛苦掙紮的人臉——那是血蛭王吞噬的三千修士殘魂在魂火刺激下的集體哀嚎。
    母巢的呼吸孔瘋狂噴出帶著焦糊味的血霧,那些纏繞在玄鳥圖騰上的觸須劇烈抽搐,試圖將侵入的魂火排出,卻隻是加速了能量的擴散。
    觸須末端的肉瘤狀凸起接連炸開,噴出的金色漿液在空中遇到魂火,瞬間燃起青藍色的火焰,將溶洞映照得如同白晝。
    玄鳥圖騰的黑曜石鳥身開始出現裂紋,鴿血紅寶石眼珠閃爍不定,散發出妖異的紅光。
    基座上的符文因能量過載而發出刺眼的紅光,那些用活人脊椎骨搭建的陣腳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骨縫中滲出暗紅色的汁液,那是被強行抽取的生命力。
    整個溶洞都在劇烈搖晃,岩壁上的卵鞘成片炸裂,幼蟲在能量亂流中瞬間化為灰燼,隻留下淡淡的焦糊味。
    “轟隆——!”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響起!母巢核心被魂火引爆,囊狀軀體瞬間炸裂成漫天碎肉,腥臭的漿液混合著魂魄燃燒的靈光,在溶洞中形成絢爛而恐怖的能量風暴。
    玄鳥圖騰的黑曜石鳥身應聲崩碎,鴿血紅寶石眼珠化作兩道赤色流星,擊穿溶洞岩壁消失在黑暗中,留下兩道冒煙的孔洞。
    爆炸產生的衝擊波呈環形擴散,所過之處,鍾乳石、棧道、鐵鏈盡數化為齏粉,連堅硬的玄武岩岩壁都被震出蛛網般的裂痕。
    守陣血衛首當其衝被能量風暴正麵吞噬,他倉促間凝聚的暗金色靈力盾如紙片般碎裂,玄鐵劍寸寸斷裂。
    暗金色鱗甲在魂火中扭曲熔化,露出底下正在碳化的皮肉,整個人在霞光中化作飛灰,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他至死都沒明白,為何一個瀕臨絕境的七品修士能爆發出如此恐怖的力量,那超越認知的能量波動,成了他最後的記憶。
    巡池血衛的青銅巨鍾被衝擊波掀飛,鍾體撞在岩壁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後徹底炸裂。
    鍾壁上吸附的血蛭被震得四散飛濺,卻在接觸魂火的瞬間化為焦炭。
    他本人被鍾鳴震碎心脈,七竅同時流血,龐大的身軀像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撞在溶洞深處的石壁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屍體滑落在地時,雙眼還圓睜著,殘留著難以置信的驚恐,仿佛還在為那毀天滅地的能量感到恐懼。
    祭台血衛與母巢共生的軀體隨著核心爆炸同步崩潰,那些吸附在他體表的血蛭突然失去控製,瘋狂啃噬著宿主的血肉。
    他的鎧甲與祭台岩石融為一體,根本無法掙脫,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失控的血蛭群吞噬。淒厲的慘叫在溶洞中回蕩片刻便戛然而止,最終與祭台一同被能量浪濤淹沒,隻留下一灘冒著青煙的黑泥,隱約能看見幾枚未被完全燒毀的骨片,那是他曾經存在過的唯一證明。
    能量衝擊波如潮水般擴散,順著暗河支流蔓延至整個地牢係統。
    首當其衝的是距離溶洞最近的血蛭馴養室,那裏的青銅水缸盡數炸裂,血蛭卵鞘在高溫中爆裂,將整個房間變成一片火海。
    地牢深處,正沿著甬道搜捕顧百川的血狼隊突然遭遇滅頂之災。能量餘波掀起的氣浪撞塌了甬道頂部,磚石如雨般墜落,將半數士兵掩埋在廢墟下。
    更可怕的是,那些掛在長矛上的血蛭子母符被魂火能量引燃,符篆上的血色紋路瘋狂流轉,無數蟲卵在能量刺激下瞬間孵化,毒蛭如潮水般湧出血狼隊陣營,開始無差別攻擊。
    “怎麽回事?母巢方向……”灰甲隊長的怒吼被塌方的轟鳴聲淹沒,他剛拔出鬼頭刀劈開一隻撲來的毒蛭,就被血蛭王殘留的魂火餘燼掃中。
    暗金色的火焰瞬間在他肩頭燃起,灼燒聲中夾雜著骨骼碎裂的脆響,半邊身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焦黑碳化。
    他能感覺到生命力在飛速流逝,那些被魂火點燃的血肉下,連骨髓都在發燙,這種超越常理的火焰,根本無法用水撲滅。
    幸存的士兵們陷入徹底的混亂,有的被塌方的磚石掩埋,隻露出半截掙紮的手臂,手指徒勞地抓撓著空氣。
    有的被突然暴走的毒蛭群吞噬,淒厲的慘叫在甬道中回蕩後迅速戛然而止,地麵上隻留下一灘不斷蠕動的暗紅黏液和散落的甲胄碎片。
    還有的被魂火能量攪亂靈力,經脈寸斷地倒在血泊中抽搐,口中湧出黑紅色的血液,那是靈力反噬的征兆。
    甬道兩側牢房裏的死囚趁機衝撞柵欄,與血狼隊殘兵廝打在一起,整個地牢徹底淪為人間煉獄。
    血狼隊精心部署的三重防線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爆炸中蕩然無存。
    八百銳士,最終能勉強站立的不足百人,且個個帶傷,靈力紊亂,完全失去了戰鬥力,再也無力維持搜捕行動。
    他們蜷縮在未塌方的角落,聽著遠處傳來的廝殺聲和血蛭的嘶鳴,眼中充滿了恐懼與絕望。曾經不可一世的血狼隊,此刻成了驚弓之鳥,連手中的武器都握不穩。
    溶洞內,能量風暴在肆虐半個時辰後漸漸平息。
    顧百川被氣浪掀飛,重重撞在溶洞岩壁的凹陷處,一口滾燙的鮮血噴出老遠,染紅了身後的鍾乳石。
    他的玄鐵鎧甲多處碎裂,露出底下滲血的傷口,左臂以不自然的扭曲角度垂著,顯然已經骨折,每動一下都傳來鑽心的劇痛。
    他手中的斬魂劍光芒黯淡了許多,劍身上的金環紋路卻更加深邃清晰,隻是劍格處的狼頭紋章蒙上了一層灰敗之氣——那是過度燃燒魂魄能量留下的印記,仿佛被抽走了生機。
    劍刃上殘留著淡淡的紫金霞光,偶爾閃過一道魂火餘燼,映出顧百川蒼白如紙的臉,他的嘴唇幹裂起皮,嘴角還掛著未幹的血漬,眼神卻異常明亮。
    右臂的傷口在魂火餘溫的灼燒下奇跡般結痂,雖然依舊疼痛,卻止住了毒液的蔓延。
    丹田內的靈力徹底枯竭,經脈傳來陣陣刺痛,像是有無數細針在同時穿刺,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感。
    但眉心處卻多了一點微弱的紫金光點,那是魂魄燃燒後殘留的精純能量,正緩慢修複著他受損的根基,帶著一種涅盤重生的暖意。
    “幸虧我自己留下了一部分的魂雲來保護自己,要不然....”顧百川微微抬了抬眼皮喃喃自語道。
    他艱難地抬起頭,望著被炸出巨大缺口的溶洞頂部,那裏透進微弱的天光,映得漫天飛舞的能量塵埃如同星火。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硝煙味與焦糊味,取代了之前令人作嘔的腥甜,吸一口都能感覺到肺腑的灼痛。
    血池的水麵已經平靜下來,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墨黑色,母巢的殘骸正冒著氣泡緩緩下沉,那些曾經不可一世的觸須如今軟塌塌地漂浮在水麵,金色環紋的光芒徹底熄滅,再也沒有了之前的詭異律動。
    血池水麵上漂浮著無數細小的光點,那是被魂火解放的修士殘魂。它們在天光中盤旋飛舞,形成一道璀璨的光帶,仿佛在進行最後的告別。
    其中幾縷較為清晰的魂影在空中停頓片刻,似乎朝著顧百川的方向微微頷首,然後化作點點熒光消散在空氣中,徹底解脫。
    顧百川能感覺到它們的感激與釋然,那些被囚禁的靈魂,終於得到了安息。
    顧百川掙紮著想要站起身,每動一下都牽動全身的傷口,發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他用斬魂劍作為支撐,劍身與地麵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溶洞中格外清晰。
    他知道,這場以魂魄為代價的豪賭,他贏了——血蛭母巢被徹底摧毀,紫霄城的根基已斷,那些依靠母巢能量生存的血蛭群,終將失去活力,北境的血蛭之患,總算是解決了。
    但勝利的代價極其沉重。過度燃燒魂魄讓他的識海傳來陣陣刺痛,腦海中不時閃過無數破碎的記憶片段:有血蛭王吞噬修士的殘忍畫麵,有戰死士兵最後的呐喊,還有無辜百姓的哀嚎。
    再看斬魂劍,劍鞘中殘留的魂火餘燼還在微微發燙,那是血蛭王和數百道怨魂最後的溫度。但是可以明顯的感受到斬魂劍的氣息已經不複從前了。
    如今燃燒了所有魂魄的斬魂劍,境界也是跌到了穀底——九品初期。
    這不僅僅是因為魂魄的流失,更是因為燃燒並融合魂魄需要斬魂劍的本命魂火。
    而顧百川長久以來溫養的魂火已經在剛剛那次攻擊中燃燒殆盡了。
    “真是一場慘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