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羊胡掌櫃似乎感受到了事情可能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了，這使得他也不禁變得更加緊張起來，他連忙咽了口唾沫，努力回憶著剛才的細節：“那貨郎看著四十來歲，身材微胖，左眉骨有顆黑痣，直徑約莫半寸，很顯眼。穿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貨郎裝，袖口和褲腳都打了補丁，補丁的針腳不算整齊，看著像是自己縫的。他挑著個空貨擔進來的，一開始買了凝神露、清靈水，後來又問有沒有能‘保低溫’的東西，我就給了他一盒冰膠。”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除了冰膠，他還買了寒靈膠、凝神露、清靈水、幾張隱匿符和一小把玄鐵砂。後來我偷偷留意了一下，他又在其他攤位買了銅鑿、鐵錘、雪狼皮、粟米、麥餅這些尋常物件。
    周隊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冰膠？這東西的用途可有點廣泛了，他一個尋常貨郎買這個做什麽？在這個時間節點，一個尋常的貨郎來這裏買這些東西，我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勁，還是先跟蹤觀察一段時間為妙。”
    隨後，他立刻轉身，對著身後兩名夜行衛下令：“你們兩個，立刻跟上去！務必盯緊那個貨郎，看他去哪裏、見什麽人、有沒有同夥，不許驚動他！一旦發現他靠近活祭棚、濟世藥廬這些我們計劃中重要的地方，立刻回報！記住，他左眉骨有黑痣，穿粗布貨郎裝，挑著貨擔，很好辨認。”
    兩名夜行衛齊聲應諾，聲音低沉而急促。他們快步走出萬寶閣，玄鐵甲胄碰撞的“哢嗒”聲在寂靜的巷子裏格外清晰。
    隨後，他們先是去將自己身上的甲胄給換了下來，這時為了防止驚動目標人物，畢竟以他們這身夜行衛的行頭上街確實有些過於惹眼了，到時候別說什麽跟蹤了，能不被當街圍觀就好了。
    於是，他便先在某個角落裏將甲胄給脫下並換上尋常的布衣，隨後他們便朝著顧百川離開的地方追去。
    走到黑市入口時，他們放慢腳步，裝作閑逛的樣子，目光快速掃過人流——顧百川的身影正出現在巷口東側的街道上，挑著貨擔，正朝著客棧的方向走去，步伐平穩，沒有絲毫異常。
    兩名夜行衛對視一眼，悄悄跟了上去。他們刻意與顧百川保持著三十丈的距離，穿著普通的粗布衣裳，腰間的玄鐵彎刀被布巾包裹著，避免露出夜行衛的標識。
    街道上的人流逐漸增多，有趕早市的商販，有挑著擔子的貨郎，還有匆匆趕路的流民，正好為他們提供了掩護。
    而此時的顧百川，早已通過精神力感知到了身後的追蹤者。他挑著貨擔，步伐依舊平穩，甚至還在街邊的小攤買了個熱騰騰的包子，咬了一口，裝作悠閑的樣子。
    識海之中，淡紫色的精神光絲牢牢鎖定著那兩名夜行衛的氣息——他們的靈力波動帶著紫霄賊特有的血紅色，與之前在黑風坊遇到的夜行衛一致，顯然是被派來跟蹤自己的。
    “看來得找個機會甩了他們。”顧百川在心中暗忖，目光掃過前方的岔路口——左側通往客棧，右側通往城外的荒林，荒林裏樹木茂密，便於隱藏蹤跡。
    他放慢腳步，故意在岔路口猶豫了片刻，像是在思考該走哪條路，實則在盤算著甩脫追蹤的計劃。
    身後的兩名夜行衛也跟著放慢腳步，眼神緊緊盯著顧百川的背影，生怕跟丟了目標。他們不知道，自己的行蹤早已被顧百川察覺。
    顧百川指尖悄悄捏碎半塊麥餅，麥屑混著淡綠色的“散靈草”粉末落在貨擔邊緣——這些“散靈草”粉末能在半個時辰內幹擾七品以下修士的靈力探查，讓追蹤者的感知出現短暫斷層。
    不過，現在兩個夜行衛為了盡量不暴露自己的行蹤所以他們目前還沒有使用靈力，這也使得他們沒有第一時間的發現顧百川的布置。
    顧百川故意放緩腳步，在岔路口的麵攤前停下，鐵皮鍋裏的熱湯冒著白汽，蔥花與薑末的香氣混著寒風鑽進鼻腔，正好掩蓋他身上“散靈草”粉末的淡味。
    “掌櫃的，來碗熱湯麵，多放辣子。”他掏出兩文錢放在油膩的木桌上，銅錢邊緣磨損得厲害。筷子攪動麵湯的動作不急不緩，眼角餘光卻透過麵攤的蒸汽，將身後兩名夜行衛的動作盡收眼底。
    那兩人穿著漿洗得發硬的粗布衣，腰間鼓鼓囊囊——顯然用布巾裹著玄鐵彎刀，正裝作挑選路邊攤位的銅器，手指在布滿銅綠的酒壺上反複摩挲，目光卻始終鎖在他的貨擔上，連呼吸都刻意放輕。
    顧百川心中冷笑，幾口扒完麵，熱湯順著喉嚨滑下，暖意在胸腹間散開。他故意將湯碗往攤主手裏一遞，挑起貨擔時“不慎”撞翻了旁邊的鹹菜壇子，褐色的鹹菜撒了一地，壇底的鹽水在雪地上漫延。
    攤主頓時急了，花白的胡子翹得老高，拽著他的衣袖要賠：“你這貨郎怎麽走路的！這壇子鹹菜我醃了三個月，要賠我五百文！”
    顧百川“慌忙”掏銅錢的間隙，餘光瞥見兩名夜行衛因怕暴露，隻能暫時退到巷口，其中一人還狠狠踢了腳路邊的碎石，臉上滿是不耐。
    “對不住對不住！”他一邊賠笑，一邊將五串銅錢塞進攤主手裏，在交付賠款之後，他便突然轉身衝向左側的窄巷，貨擔上的麻繩故意甩動，撞得巷邊的柴火垛“嘩啦”作響，正好掩蓋他急促的腳步聲。
    窄巷兩側是高聳的斷牆，牆縫裏鑽出的枯藤在風中搖晃，帶著陳年的黴味。牆根堆積的碎石被他的靴底踩得“咯吱”作響，卻巧妙地與攤主的咒罵聲、路人的驚呼聲混在一起。
    他奔至巷中段，腳下突然發力，右手抓住牆頂的枯藤，左腿在斷牆上狠狠一蹬，身形如飛燕般掠過牆頂，落在另一側的荒林裏。
    下落時，他順勢將貨擔往牆內的柴堆裏一扔，粗布貨郎裝的衣襟下，淡紫色的精神力已如蛛絲般悄然溢出，精神絲細如牛毛，順著牆縫蜿蜒而下，精準纏上追來的兩名夜行衛腳踝。絲縷剛觸到對方的身體，他便立刻收回大部分感知，隻留下一絲微弱的牽引，避免被對方察覺靈力波動。
    那兩人追到巷口，看著空蕩的巷尾和地上的鹹菜漬，頓時慌了神。“人呢？剛才明明看到往這邊跑了！”其中一人壓低聲音怒吼，驚飛了牆縫裏的幾隻寒鴉。
    另一人蹲下身，指尖拂過牆根的碎石，突然皺眉：“有散靈草的味道，他故意引我們來這兒！快追，周隊說了，這人形跡可疑，要是讓他跑了，咱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兩人順著斷牆上的腳印往荒林裏追去，積雪被踩得“咯吱”作響，留下一串淩亂的痕跡。他們不知道，淡紫色的精神絲早已如影隨形——絲縷纏著他們的身體，甚至隨著他們的呼吸微微顫動，顧百川能通過絲縷清晰感知到左邊那人左腿微跛，右邊那人呼吸時帶著輕微的喘息，顯然是有些緊張。
    顧百川落在荒林的土地裏，鬆枝上的積雪被他的動作震落，砸在肩頭冰涼。他借著鬆枝的掩護，迅速褪去粗布貨郎裝，露出裏麵的玄色勁裝，他指尖凝聚青藍靈力，在眉心處輕輕一點，左眉骨的黑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化，顴骨的線條也從圓潤恢複原本的銳利，連指節的弧度都通過靈力塑形微調——貨郎的偽裝徹底解除，“李石”那道深可見骨的“刀疤”重新浮現在左臂，疤痕邊緣泛著淡紅，與之前在城門登記的模樣分毫不差。
    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屏息伏在一棵枯樹後，樹幹直徑足有兩尺，正好能遮擋身形。精神力順著絲縷延伸，如同展開一張無形的網。
    兩名夜行衛在荒林裏四處張望，一人用刀鞘撥開齊腰深的枯草，草葉上的積雪簌簌落在他的粗布短衫上；另一人則釋放出淡紅色的靈力網，網眼泛著微弱的紅光，試圖捕捉顧百川的氣息。可散靈草的粉末仍在空氣中殘留，靈力網掃過顧百川剛才停留的位置時，隻捕捉到一團模糊的氣息，像是被風吹散的煙霧，根本無法鎖定具體方位。
    “難道跑遠了？”左側那名跛腳的夜行衛焦躁地踢了踢腳下的石頭，石子滾落在雪地裏，砸出細小的坑。右側那人咬了咬牙，不甘心的道：“不可能！他挑著貨擔，跑不快！再搜！注意看有沒有新鮮的腳印，這裏有著積雪，痕跡藏不住！”
    顧百川看著他們在雪地裏亂轉，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緩緩收回大部分精神力，隻留下兩道極細的絲縷——這是用“精神錨定術”凝成的標記，將自身精神力與對方的靈力波動綁定，即便相隔百裏，他也能感知到絲縷的牽引，如同隱形的引線，牢牢鎖著兩名夜行衛的氣息。為了保險，他還在附近的鬆樹上留下一道靈力印記，指尖凝聚的青藍靈光如種子般滲入木紋，形成一道隻有他能感知的痕跡，防止後續追蹤時丟失方向。
    做完這一切，他如同融入陰影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退出荒林。荒林邊緣的雪地上，他的腳印被刻意破壞，用鬆枝掃過地麵，隻留下一片看似自然的淩亂痕跡。
    離開荒林後，他沒有走大路，而是繞著墨城的斷牆前行，牆根的陰影正好掩蓋身形，偶爾遇到巡邏的紫霄兵，便立刻縮到殘破的磚垛後，用精神力感知對方的腳步聲，待巡邏隊走遠後再繼續移動。
    夜色漸濃，墨城的燈火次第亮起，昏黃的光透過窗紙映在土地上，形成斑駁的光影。顧百川的身影穿梭在街巷裏，精神絲指引的方向越來越清晰，最終停在一處隱蔽的院落前。院落藏在東市的舊巷深處，兩側是倒塌的民房，斷牆殘垣正好形成天然的屏障。
    院落的門是用厚重的橡木製成，門板上刻著淡淡的蛇紋符文，根據這些符文就能判斷出這裏顯然是夜行衛的據點之一。
    他沒有貿然靠近，而是隱在對麵的斷牆後。精神力如細密的蛛網般鋪開，每一縷都泛著淡紫色的微光，精準地穿透院落的木窗、門縫，甚至牆麵上暗藏的觀察孔，滲透進院落的每一個角落。
    院落內的景象在識海中清晰呈現：幾間低矮的石屋整齊排列，石屋的屋頂鋪著破舊的茅草，邊緣結著長長的冰棱。石屋的窗戶蒙著半透明的油紙，能看到裏麵晃動的人影，有的在擦拭兵器，有的在整理情報紙，動作都帶著夜行衛特有的謹慎。
    最內側的石屋裏，一名身著玄鐵甲胄的男子正坐在案前，手中拿著一卷羊皮賬簿，眉頭緊鎖，似乎在核對情報——這便是周靈。顧百川的精神力仔細掃過他的麵容，生怕錯過任何細節：周靈約莫四十歲，身材高大，肩寬背厚，玄鐵甲胄的肩甲上刻著一道細微的狼紋，是小隊首領的標識。
    他的左眼微微眯起，眼神銳利如鷹，正死死盯著賬簿上的字跡，瞳孔裏映著跳躍的燭火，連眼白裏的血絲都清晰可見——顯然熬夜處理情報很久了。鼻梁高挺，鼻尖凍得發紅，嘴唇上留著短須，胡須裏還沾著些許墨漬，想必是記錄時不小心蹭到的。
    他的左手無名指戴著一枚青銅戒指，戒麵刻著蛇首圖案，與狼衛閣的標識一致，戒指邊緣已被磨得發亮，內側還刻著一個細小的“周”字，顯然是定製的私人物品。
    周隊時不時會用指尖摩挲戒指，指腹的老繭與冰冷的青銅碰撞，發出細微的聲響。他的右手握著一支狼毫筆，案幾上還放著一個瓷瓶，瓶身貼著“凝神露”的標簽，瓶口的軟木塞已經鬆動，顯然已用了大半，旁邊散落著幾張揉皺的情報紙，上麵用朱砂寫著“黑市異動”“外鄉人排查”“祭河節籌備”等字樣，字跡潦草卻力透紙背，有些地方還被劃掉重寫，顯然是在匆忙中記錄的。
    隨著顧百川的精神力繼續深入，他便初步有了自己的判斷。
    “原來這裏是周靈負責的情報據點，專門收集黑市周邊的動靜，還參與采血計劃的記錄。”顧百川在心中暗忖，精神力悄悄收回，避免被院內的靈力偵測裝置發現——他注意到石屋的房梁上掛著一個青銅鈴鐺，鈴鐺上刻著“靈紋”，一旦有陌生靈力靠近便會發出響聲。
    他沒有停留，順著精神絲的牽引，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院落附近。接下來，他需要回到客棧，將收集到的情報整理一番，再規劃如何利用這個據點來更順利地執行自己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