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新的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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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殘月沉入狼居胥山時,顧遠腕間的保魂鈴齊鳴。他扯斷染血的繃帶,就著燭火將傷口滲出的血珠滴進銀碗——血水在碗底凝成北鬥七星,恰是當年祖父教他改命的陣圖。
    "取春獵用的金狼旗來。"顧遠指尖蘸血在輿圖畫出三道弧線,"把旗杆中空處灌滿漠北苔粉,明日我執旗時..."他忽然將茶湯潑向炭山方位,"每隔半個時辰,就讓人在山陰處放三隻病鹿。"
    金牧研磨朱砂的手頓了頓:"你要讓耶律阿保機以為狼騎染疫?"
    "是要他相信我已認命。"顧遠忽然掰開玉帶鉤,內藏的磁石吸起七枚骨針,"午時三刻,你扮作薩滿在祭壇起舞..."骨針在磁石牽引下組成北鬥狀,"當針尖指向幽州,就讓百獸部哭嚎著獻上染血的裘皮。"
    帳外傳來第一聲鷹嘯,顧遠將淬毒的匕首插進《百獸拳譜》旁:"遷移遺孤用商隊,每輛糧車底板夾層..."他掀開暗格取出疊通關文牒,"用米湯寫契丹密文,遇羊奶顯形。"
    金牧撫過文牒邊緣的狼牙印:"但耶律氏的邊關查驗..."
    "所以需要活祭。"顧遠突然甩出三枚青銅符,"讓猿部那幾個叛徒"意外"墜馬,屍首要露出拜火教紋身。"他蘸著朱砂在文牒畫出扭曲路線,"送葬隊伍過境時,把骨灰壇換成孩童。"
    五更梆響時,顧遠已換上鑲金狼皮氅。他故意將保魂鈴纏在顯眼處,鈴鐺裏塞滿磷粉:"三日後炭山送靈,你要讓鷹師看見..."他折斷半根箭簇插進發髻,"我因悲痛過度嘔血墜馬。"
    "那中原布局?"
    "潞州地宮那具屍傀該醒了。"顧遠突然輕笑,將半枚虎符浸入蛇膽酒,"李克用不是一直想要朱溫通敵的鐵證?"酒液在虎符表麵蝕出契丹密文,"等耶律阿保機的狼騎與河東軍對峙..."
    帳外響起馬蹄聲,金牧將淬毒的響箭藏入旗杆。顧遠最後望了眼漠北輿圖,掌心覆在幽州方位——那裏有新點的朱砂痣,像極了母親眉間的花鈿。
    三百裏外的鐵礦深處,老鐵匠突然改換打鐵節奏。火星濺在淬火池中,凝成個完整的"丙戌"圖騰,驚得巡邏的契丹衛兵連退三步——他們不知這圖案正順著地下水脈,悄然漫向幽州城牆根基。
    翌日,春獵——
    潢水冰麵炸開第一道裂痕時,八部貴族的馬蹄已踏碎河畔薄霜。九十九麵狼旗在朔風中獵獵招展,金線繡的蒼狼眼珠嵌著漠北黑曜石,隨日頭轉動泛出血色光澤。耶律阿保機端坐墨玉鞍上,貂裘領口綴著的十二枚狼牙,俱是從當年弑兄之戰中拔下的敵酋獠牙。
    "顧特勤今日擎旗,倒是比前些日精神。"可汗馬鞭掃過顧遠蒼白的臉,鞭梢金鈴故意撞響他腕間保魂鈴,"這金狼旗重三鈞七兩,可別學那些漢家書生手軟。"
    顧遠肩頭微顫,握旗的手指關節青白——昨日他親手將磷粉灌進旗杆中空處,此刻掌心正被緩慢腐蝕。旗麵忽被狂風卷向東南,他踉蹌半步,腰間玉帶鉤"恰巧"撞上耶律曷魯的箭囊,三支淬毒狼牙箭墜入冰河。
    "可汗,胡豎(古契丹語,可汗左右隨從,臣的意思,表示尊敬)...胡豎惶恐。"他垂首時保魂鈴輕響,暗藏的磷粉簌簌落進雪地。耶律阿保機俯身拾箭,翡翠扳指擦過他凍裂的唇:"聽聞特勤昨日祭拜古日連祖墳,怎地不叫上本汗?"箭簇緩緩抵住顧遠心口,"那些新燒的紙錢灰裏,混著漠北苔粉的味道吧?"
    號角聲恰在此時衝天而起,三百頭馴鹿從炭山南麓驚竄而出。顧遠猛然高舉狼旗,旗杆底端暗藏的苔粉隨震動飄散,混入八部貴族揚起的雪塵:"大汗神威!"他嘶啞的歡呼淹沒在鐵蹄聲中,眼角餘光瞥見金牧正將病鹿趕向獵場死角。
    圍獵持續至日昳,顧遠始終擎旗立於王帳右側。旗麵金狼的右眼不知何時脫落,黑曜石滾到耶律轄底腳邊——這位曾與阿保機爭奪汗位的親王,此刻正盯著石上"丙戌"刻痕若有所思。
    "特勤這旗擎得妙。"阿保機將染血的匕首拋給侍從,刃口還掛著半片鹿肝,"像極了當年涅裏可汗的掌旗官..."他突然壓低嗓音,"那人被煉成活屍時,手裏還攥著半截旗杆。"
    顧遠喉頭腥甜,嘔出的血沫濺在雪貂裘領上。他借著拭血動作抹去唇邊冷笑——這襲裘衣內襯早浸過蛇膽酒,遇血即會蝕出暗紋。果然,阿保機瞳孔微縮,伸手欲扯他衣襟時,西北方突然傳來驚呼。
    "是白鹿!通體雪白的靈鹿!"
    八部貴族霎時躁動,耶律曷魯的箭已離弦。顧遠在人群推擠中"不慎"跌倒,旗杆重重磕碎冰麵。磷粉混著苔粉隨寒風飄散,病鹿群的咳嗽聲頓時此起彼伏。
    "大汗!狼騎營多人突發寒熱!"
    阿保機策馬回旋時,顧遠正蜷在冰麵劇烈咳嗽。他顫巍巍捧起染血的冰碴:"恕胡…豎無能...竟讓邪氣侵了王旗..."掌心暗藏的赤蠍粉遇熱融化,將冰碴蝕出七星孔洞。
    暮色四合時,顧遠已站在車臣部界碑前。他摩挲著碑文"丙戌"二字,指尖磷粉悄然滲入石縫。金牧牽來戰俘時,他淩厲得割破俘虜耳垂:"這黥麵用的是幽州朱砂?"血珠滴在通關文牒上,顯露出羊奶寫的契丹密語——"雙犁已耕"。
    鐵礦巡查更似場詭譎儺戲。顧遠故意踢翻第七礦洞的炭筐,火星濺在洞壁藤蔓上,燒出個扭曲的狼頭符。監工的乃蠻貴族趕來時,他正握著塊"偶然"掘出的帶字鐵片:"這契丹文...似乎是雲州會盟時的盟約?"
    歸途飄起細雪,顧遠在馬鞍暗格摸到張染血皮紙。潦草漢隸寫著"炭山送靈夜,丙戌麥熟時",背麵卻用米漿繪著完整的幽州布防圖——正是他昨日嘔血時,借保魂鈴磷粉傳出的密訊。
    三百裏外的鐵礦深處,老鐵匠將最後一塊馬蹄鐵浸入藥池。暗紋遇液浮出"幽"字水印,驚得巡邏兵腰間契丹彎刀嗡鳴不止。他們不會知道,這嗡鳴聲正順著鐵礦脈絡,與顧遠袖中保魂鈴共振成古老的羽陵部戰歌。
    夜梟掠過炭山時,顧遠在輿圖上勾出最後一道血線。幽州方位的朱砂痣突然開裂,露出內藏的半片玉蟬——那蟬翼紋路竟與鐵礦水印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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