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炭山上的眼淚與血——顧遠的下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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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外傳來駝鈴鐺鐺聲,急促而刺耳,斥候滿身冰甲撞進來:"大汗急令!要特勤即刻南下!"
    顧遠在轉身瞬間"不慎"打翻藥爐,沸騰的藥汁潑在斥候臉上。趁其哀嚎時,金牧的匕首已割開羊皮密令夾層——靛藍密文顯示阿保機要在古北口設伏。"告訴大汗,顧某啟程前要先去炭山祭拜阿爺!"
    "再告訴大汗..."顧遠將慘叫的斥候踹出營帳,"顧某這就去給他獵張白虎皮!"
    朔風卷著碎冰掠過炭山,將鷹骨燈吹得忽明忽滅。顧遠跪在冰崖邊緣,玄色狼裘上凝著霜花,指尖撫過虎部長老遞來的青銅骨灰壇——壇身刻著雲州會盟當夜的星圖。
    "點狼煙!"金牧揮動纏著白綾的彎刀,三十六個薩滿同時敲響鹿皮鼓。鼓點驚起夜棲的寒鴉,顧遠在鴉群振翅聲中緩緩起身,喉間腥甜翻湧。
    冰麵倒映著八百狼騎的身影,顧遠舉起鷹羽火把時,腕間保魂鈴發出細碎嗚咽。火光掠過虎部長老染血的護心鏡——一個月前拜火教總壇血戰,正是這如鋼鐵般的胸膛為他的手下擋下顧遠叔公的致命一擊。
    "今夜我們撒的不是骨灰。"顧遠的聲音被北風扯碎,又在山崖間撞出回響,"是三百二十七個太陽。"他掀開第一隻骨灰壇,灰燼隨風飄向冰河時,暗藏的磷粉在夜色中劃出幽藍軌跡。
    狼部新任長老巴音突然捶胸痛哭,他戰死的兄長骨灰裏混著半枚狼牙。顧遠踉蹌著扶住這個滿臉刀疤的漢子,袖中暗藏的密道地圖悄然放入在對方皮甲接縫處——三日後這處破綻會讓巴音"意外"的。
    "公子!"新任猿部長老突律跪地捧起雪亮彎刀,"隻要您一聲令下,我們今夜就能殺回王帳!"年輕武士的吼聲激起陣陣應和,卻不知顧遠早在他的刀鞘夾層藏了爆燃機關。
    顧遠猛然咳嗽,咳出的血珠濺在冰麵北鬥星位。金牧立刻托住他臂彎,指尖在裘衣下快速劃出契丹密語——「東北方有暗哨」。
    "拿酒來!"顧遠踹翻祭壇,青銅器皿在冰麵叮當翻滾。他仰頭灌下蛇膽酒,任由烈酒混合血水浸透前襟:"你們可知這些兄弟為何而死?"
    寒風突然轉向,將顧遠的聲音送進每個角落:"因為耶律氏要的是跪著的狼!"他扯開衣襟,心口狼頭刺青在火光中猙獰欲活,"而我們要做撕碎枷鎖的蒼鷹!"
    虎部長老劇烈咳嗽,血水順著冰麵紋路流向顧遠腳邊:"當年老族長將您托付給我時..."老人獨眼泛著淚光,"您還不及馬鞭高。"
    顧遠渾身劇震——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他猛然將骨灰壇砸向冰河,瓷片裂響中,磷火沿著暗藏的火油溝槽燃成北鬥七星。六部長老同時割破手掌,血誓聲震落崖頂積雪。
    "明日我將南下中原。"顧遠指尖蘸血在冰麵勾畫,"而你們要帶著百獸部的火種..."他再次劇烈咳嗽,暗紅的血沫噴在冰麵輿圖上,"去古日連先祖飲馬的月亮湖!"
    金牧展開狼皮地圖,霜結的墨跡在火光中浮現密道標記。新任猿部長老突律突然拔刀指向東南:"那些暗處的眼睛..."
    "是狼群。"顧遠輕笑,袖中甩出三枚銀針。漆黑的山穀頓時亮起數百雙幽綠狼瞳,他早命人用腐肉將野狼引到此處,"讓耶律氏的探子跟狼王打交道吧。"
    炭山北麓的冰崖在狂風中發出嗚咽,顧遠立在九丈高的祭壇斷柱上,狼裘大氅被朔風撕扯成獵獵戰旗。他的目光掃過冰麵上三千百獸部眾,抬腳將祭壇銅鼎踹下深淵。
    "三年前雲州會盟,我親手將虎部阿穆爾推下火海!"青銅巨鼎在崖壁撞出驚雷,顧遠的聲音比碎冰更利,"因為他說"降了吧,給族人留條活路"!"
    冰原上一片死寂,唯有金牧腰間的骨鈴在風中叮當。新任猿部長老突律捶胸嘶吼:"阿穆爾是懦夫!"聲浪激起層層應和,卻見顧遠扯開袖襟,猙獰的箭瘡在火光中突突跳動。
    "錯!"顧遠揮刀斬斷一縷發,"他才是真勇士!"刀尖挑起個殘破的狼頭符拋向人群,"當日他懷裏揣著拜火教布防圖,是拿命換我們奇襲地宮!"
    虎部長老猛然衝出隊列,獨臂舉起半截青銅劍:"顧公子說得對!我弟弟不是叛徒!"劍鋒劃過冰麵濺起火星,暗藏的磷粉遇風燃起幽藍鬼火,恰好勾勒出當年地宮血戰的路線。
    顧遠躍下斷柱,戰靴踏碎冰麵時噴出滿口血沫。猩紅在雪地上綻開刺目的花:"你們以為我為何要認賊作父?"他抓起把染血的骨灰抹在臉上,"因為阿保機答應我——"
    風雪轉向,將他的低語送進每個角落:"會讓契丹八部的孩子都吃上飽飯!"
    人群中的母親們終於忍受不住,開始撕心裂肺的慟哭,懷裏的孩童懷揣著眼淚攥著發黑的肉幹。顧遠踉蹌著穿過人群,將個瘦弱女童舉上肩頭:"但昨夜王帳送來冬糧..."他從女童衣襟掏出塊黴變的乳餅,"喂戰馬的草料都比這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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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牧適時點燃堆積的"貢品",火焰中爆出刺鼻的腐肉味。顧遠在衝天火光中嘶吼:"他們要把百獸部變成聽話的牧羊犬!"突然的咳嗽讓他蜷成蝦米,暗紅的血水順著指縫滴進女童衣領。
    "公子!"豹部寡婦阿古娜割斷長發,"我的丈夫不能白死!"發絲拋入火堆時,暗藏的硫磺引發爆燃,火牆中浮現出漠北密道的地形圖。
    顧遠在爆炸氣浪中仰天大笑:"好!這才是百獸部的烈性!"他扯過金牧的彎刀劃破掌心,"今夜我們不為死人哭——"血水潑在冰麵凝成箭頭,"要為活人殺出血路!"
    狼部都尉巴音首先率眾跪倒,三百把彎刀同時插入冰層:"願為特勤效死!"刀身震顫的嗡鳴驚起夜梟,顧遠知道這是他們早年約定的起事暗號。
    "效死?"顧遠一腳踢翻巴音,"我要你們活著!"他拽起這個滿臉刀疤的漢子,指尖在其後頸快速劃出密令——「寅時焚東帳」。
    "帶著族人去月亮湖,用湖底黑鹽換幽州的鐵器!"顧遠掀開祭壇暗格,捧出布滿裂痕的古日連族鼎,"在那裏等我的狼煙——"鼎身突然碎裂,三百枚青銅符箭雨般射向人群,"見煙之日,便是我們馬踏王帳之時!"
    猿部長老突律接符時渾身劇震——箭杆中空處藏著密道地圖。他剛要開口,卻被顧遠掐住後頸:"把你阿爹的骨灰撒進天坑,他會保佑你們穿越白狼穀!"這動作恰好掩蓋了塞入其衣領的爆燃符。
    子夜時分,顧遠獨坐冰窟。金牧掀簾帶入的雪花還未落地,就被炭火烤成青煙。
    子夜時分,顧遠獨坐冰窟。金牧掀簾帶入的寒氣驚散燈花,露出案底暗藏的密匣。
    "虎部先行,狼部斷後。"顧遠將七枚青銅符按進冰麵,"穿過白狼穀時引爆東側冰層..."他指尖點著地圖上的紅圈,"雪崩痕跡要像黑車子室韋劫掠所致。"
    金牧握住他染血的手腕:"您當真要獨自回中原?"
    "阿保機在我身邊埋了二十七顆釘子。明日啟程後,每隔三十裏"病重"一次..."他蘸著血畫出路線,"等釘子們忙著傳訊時,才是真正的撤離時機。"
    帳外傳來蒼涼的葬歌,顧遠偷偷將密匣塞進金牧懷中:"到月亮湖後打開。"匣中羊皮卷記載著古日連先祖的逃生密道,以及三十處埋著兵甲糧草的冰窖。
    五更梆響,顧遠站在冰崖最高處。看著百獸部化作細線沒入風雪,他立即割斷保魂鈴鏈——十二枚銅鈴墜入深淵的回響,恰好掩蓋了東南方探馬被狼群撕碎的慘叫。
    "虎部已拿到淬毒的貢酒,足夠放倒王帳守軍。"金牧將密圖刻在冰磚上,"狼部在遷徙路線上埋了爆弩,足夠偽造室韋人劫掠的痕跡。"
    顧遠摩挲著女童留下的乳餅,用盡力氣捏碎黴塊:"讓這孩子跟著突律。"碎渣裏掉出半片金葉子,"她娘親是幽州康氏嫡女,關鍵時刻能換開三道關卡。"
    五更時分,百獸部化作細線沒入風雪。顧遠立在冰崖最高處,看著突律將部族聖旗插進凍土。旗麵金狼驟然開裂,露出內層的漢地桑麻圖——這是他在無數個不眠之夜,用蛇膽酒一點點蝕出的新契丹。
    三百裏外的潢水河畔,阿保機捏碎染血的密報。冰麵倒映著他扭曲的笑容:"好個重情義的狼崽子..."他揮刀斬斷七根旗繩,"傳令蕭轄底,讓他的鐵騎立刻"歡送"百獸部!再傳令蕭敵魯,讓他的漢軍在古北口"接應"顧特勤!
    而此刻的遷徙隊伍中,金牧正借著風雪掩護,將顧遠真正的密令刻進駝鈴。每個鈴鐺內側的"丙戌"刻痕,都在月光下指向東南方的幽州孤城。
    風雪吞沒最後一聲狼嗥時,顧遠在祭壇廢墟拾起半片陶罐。罐底"丙戌"刻痕與父母鐵匠鋪的模具完全吻合,而三百裏外的漠北深處,古日連先祖的銅礦正在冰雪下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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