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終章)埋子漠北,定子中原,棋局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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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毛風撕扯著遷徙隊伍最後的旌旗,金牧望著前方扭曲的冰原,漸漸明白了顧遠為何選擇這天祭祀,這天——冬至前夜啟程——極寒讓追兵的響箭凝霜啞火,也讓耶律氏的獵鷹難辨蹤跡。
    "左轉!"突律揮動纏著白綾的彎刀,三百頭馱著骨灰壇的馴鹿疾馳轉向。鹿蹄踏碎冰層下預埋的硫磺囊,騰起的黃煙瞬間吞沒整支隊伍。狼部都尉巴音趁機點燃狼糞,刺鼻的濃煙與硫霧混作一團。
    "撒骨灰!"金牧嘶吼著劈開繩索,數十個陶罐在冰麵炸裂。摻著鐵粉的骨灰遇風燃起幽藍鬼火,勾勒出拜火教圖騰的模樣。追兵的馬匹驚得人立而起,蕭轄底的副將捂著灼傷的眼睛哀嚎:"是邪術!快撤!"
    七十裏外的白狼穀,顧遠留下的爆燃機關正在發威。虎部長老望著衝天而起的雪浪,捂著胸膛將青銅劍插進冰層:"點火!"浸透火油的狼屍被推下山崖,燃燒的獸群如赤色洪流撞向追兵側翼。風雪裹挾著焦臭,將這場截殺偽裝成黑車子室韋的劫掠。
    五日後,遷徙隊伍抵達月亮湖畔。突律跪在冰麵上,終於讀懂顧遠臨別贈劍上的銘文——劍柄暗格彈出半卷《丙戌農書》,泛黃的紙頁間畫著湖底鹽礦的分布圖。
    "鑿冰!"金牧的彎刀劈開湖麵,冰層下竟露出成捆的漢弩。青銅機括上"天複三年"的刻痕猶在,正是當年朱溫贈予契丹的"盟禮"。女童康靈兒踮腳撫過弩機,緩緩扯下頸間金鎖:"這是我娘親的庫房鑰匙!"
    當夜,遷徙隊伍在冰湖東岸挖出十二窖粟米。黴變的麻袋裏裹著鋒利的唐橫刀,粟粒間混雜的銅錢串成前朝年號。突律忽然想起顧遠在炭山對他耳邊的低語:"古日連先祖,早為子孫埋下複起的火種。"
    與此同時,顧遠的馬車正碾過居庸關的殘雪。他掀開車簾,望著城頭新換的"盧龍軍"旗,嘴角扯出冷笑。車內暗格裏,李克用送來的密信還帶著血腥氣——沙陀人終究信了王暢散布的謠言。
    "大人,劉守光送來拜帖。"親衛呈上鎏金貼匣時,指尖在暗扣處輕叩三下。顧遠掰碎匣中玉玨,露出微型地圖:平州十七座糧倉的位置,正與他三年前埋下的"丙戌"標記重合。
    當夜,幽州最負盛名的醉仙樓突發大火。顧遠在火場外圍觀人群裏,接過遊方郎中遞來的藥包——虎部長老用狼煙傳出的密報,正藏在艾草根須之間。他望著夜空中的火星,漸漸想起炭山祭壇那夜潑出的蛇膽酒。
    潢水王帳內,青銅燈台被彎刀劈成碎片。耶律阿保機盯著冰麵上扭曲的人影,嘶吼著將密報塞進炭盆。羊皮在火焰中蜷縮成狼首模樣,灰燼裏模糊顯出顧遠的手書:「謝大汗贈程儀」。
    "好!好個顧遠!"阿保機突然狂笑,震得梁間冰淩簌落。他抓起案頭酒壺擲向銅鑒,鏡中自己赤紅的雙眼,竟與二十年前被痕德堇羞辱時的模樣重疊。
    述律平撫著孕腹緩步而入:"可汗當年在雪原放生的狼崽..."她拾起半枚青銅符,"如今似已能獨戰群雄。"符上"丙戌"刻痕刺痛指尖,王妃忽然明悟——這竟是顧遠祖父古日連章當年打造的兵符。
    居庸關外的驛道上,顧遠正與劉守光並轡而行。他皺眉,痛苦地捂住心口,暗紅的血從指縫滲出:"讓將軍見笑了,舊傷難愈..."
    "快請醫師!"劉守光眼底閃過精光,卻不知顧遠袖中藏著冰蟾蜍——這塞外奇物能讓血脈逆行,麵色如將死之人。當夜,幽州便傳出"契丹特勤命不久矣"的消息。
    千裏外的王帳裏,阿保機撫摸著顧遠遺落的保魂鈴。翡翠扳指一下一下地叩響鈴身,暗格彈出一卷《齊民要術》,書頁間批注的契丹文,竟是他當年與顧遠論政時的筆跡。
    "傳令韓知古。"可汗突然將書卷擲給文官,"春祭改用漢禮,設常平倉貯糧。"他望著南天狼星,腦中揮之不去的——是那個風雪夜顧遠的詰問:"是做大漠的狼王,還是天下的共主?"
    當第一縷春陽刺破月亮湖的堅冰,金牧在鹽礦深處發現前朝石碑。契丹文與漢隸交錯的銘文,記載著古日連先祖與唐廷的盟約。突律的彎刀劈開最後一層鹽殼時,三百具玄甲重騎赫然顯現——馬鎧上的"丙戌"徽記,與顧遠雪中所畫如出一轍。
    此刻的顧遠,正立在幽州城頭眺望南方。他撕碎李克用的密信,任紙屑化作北歸鴻雁的食糧。城下流民爭搶著"契丹特勤施粥"的米糧,卻不知每袋粟米都摻著漠北黑鹽——這是最致命的慢性毒,也是未來談判的籌碼。
    "特勤!"親衛疾步奔來,"耶律氏使團已至涿州!"
    顧遠撫過城牆新添的箭痕,將保魂鈴拋向夜空。鈴音清越,驚起滿城昏鴉,也驚動了三百裏外王帳中的阿保機。可汗猛然起身,望著案頭突然震顫的青銅狼符,終於露出棋逢對手的笑意。
    潢水冰裂之夜,阿保機獨坐南望台。他摩挲著顧遠遺落的半截玉帶鉤,揮刀割破掌心。血珠滴在《丙戌農書》的扉頁,竟顯露出當年二人共飲蛇膽酒時,顧遠用指甲刻下的契丹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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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狼煙南渡日,與君再弈中原局」
    朔風卷著冰粒掠過千裏荒原,居庸關外的顧遠似有所感。他推開雕窗,任風雪撲滅案頭燭火。黑暗中有鷹唳破空而來,腳環上的血書尚帶餘溫:
    「檀州馬場,三千良駒待君取」
    月光映出顧遠嘴角的笑意,他蘸著殘茶在案幾畫出新的棋路。冰淩在窗欞漸次凝結,恍如那年炭山祭壇的磷火,將兩個不死不休的對手,照成這亂世最相知的宿敵。
    顧遠隨即拿起筆,在紙上寫道
    冰原裂北鬥,孤鷹旋殘旗
    磷火繪星軌,鹽霜蝕箭衣
    一捧骨灰燙,千帳風雪息
    何人擲鈴去,驚起寒鴉啼
    燼中藏桑麻,血底現玄機
    漠北埋漢甲,幽州煆契戟
    君執黑鹽弈,我布白狼局
    刀鋒刻丙戌,麥種醒春泥
    明月出鹽湖,重甲覆霜蹄
    前朝盟約鏽,今夕火種熠
    流民爭粟日,鴻雁銜密語
    誰立孤城望,鈴音破雲翳
    殘卷泛蛇膽,空鞍凝雪涕
    檀州馬鳴處,三千流星疾
    棋枰覆又啟,燭淚凍還滴
    當年磷火痕,燃作新篇題
    寫罷,他便握住這墨跡還未幹涸的紙,握拳,紙變得粉碎,碎紙屑隨著夜風,飄向四方,正如同這中原和契丹現在的時局般——不知在何方。顧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中局開始!"
    這亂世究竟還會向何處發展?這棋局漸漸明朗卻又變幻莫測好似天機,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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