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比武招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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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四年八月十五,石州城浸在醃菜般的鹹風裏。喬府門前的沉香木擂台被晨光鍍成琥珀色,十二根纏著火油麻繩的台柱投下蛛網狀的陰影。易容的顧遠蜷在西南角的乞丐堆中,左腿刻意壓在發臭的蒲團下——那裏藏著的短劍。
"喬老爺到!"鹽鷂子的呼喝震落簷角積灰。八名赤膊力士抬著青玉輦踏過灑滿粗鹽的甬道,喬守仁的鐵杖點在青石板上,每一聲都似催命的更漏。老鹽梟今日披著紫貂大氅,領口綴的卻不是尋常明珠,而是顆拇指大的鹽晶雕成的狼頭。
辰時三刻,銅鑼裂空。八個紅衣婢女魚貫而出,將浸過火油的麻繩逐一點燃。青煙騰起時,喬清洛自望樓翩然而落。
她穿著束身騎射裝,月白窄袖襦裙外罩銀狐皮比甲,鹿皮靴頭綴著金鈴,發間除一根銀簪外別無裝飾。五尺左右的身量在擂台上顯得伶仃,但往那兒一站,偏似柄未出鞘的唐刀。
"這小娘子的腰還沒我胳膊粗!"東側屠夫堆裏爆出哄笑。滿臉橫肉的張屠戶舔著油嘴:"老子讓她三招,保管......"
破空聲截斷了汙言穢語。喬清洛的鴛鴦鉞擦著張屠戶耳畔飛過,釘住他揚起的袖管。待眾人看清時,她已立在擂台中央,左手接住回旋的兵刃,右手捏著片從張屠戶領口削下的布頭。
"第一關。"她嗓音清淩淩似碎冰碰盞,"在我手下走過三招者,可入夜宴。"
"能夠贏小女的,便是我喬某的女婿!"喬守仁緩緩道。
顧遠把臉埋進破碗,眼球卻透過指縫觀察。喬清洛轉身時,比甲下擺翻起一角,露出塞在腰間的羊皮卷——正是那夜在藏書閣失竊的《漕運圖》摹本。更蹊蹺的是她起手式:明明是鴛鴦鉞的"雙龍探海",腕底卻藏著百獸功"靈猿獻果"的變招。
"俺來!"虯髯大漢躍上擂台,九環刀震得鹽粒亂蹦。喬清洛眼皮都不抬,鉞刃劃過刁鑽的弧度。大漢膝蓋突然詭異地內折,像被無形絲線牽引般跪倒在地——正是和顧遠昨夜所用的"白鶴啄"。
虯髯大漢麵露驚恐,想要掙紮起身再戰,喬清洛卻不再看他,隻是淡淡說道:“下去吧。”
這時,一個和尚雙手合十走上台來。他看似慈眉善目,眼睛卻不住地在喬清洛身上遊走。喬清洛眉頭微蹙,手中鴛鴦鉞握緊。和尚剛靠近,便伸出手掌妄圖抓住喬清洛的手腕,喬清洛身子一側,鉞鋒順勢劃向和尚手臂。和尚吃痛收手,緊接著另一隻手化為爪狀朝喬清洛麵門襲來。喬清洛腳步輕點,整個人向後飄移數尺,而後迅速欺身而上,鴛鴦鉞交叉卡住和尚的爪子,用力一轉,和尚慘叫一聲。
“莫要再耍流氓手段。”喬清洛嗬斥道。和尚惱羞成怒,不顧規則全力撲來。
隻見喬清洛眼神一冷,身形如電,鉞光閃爍之間,和尚的僧袍已被割破多處,狼狽不堪地敗下陣來。
和尚灰溜溜下台後,一個小混混模樣的人跳上了擂台。他歪戴著帽子,嘴裏叼著根草莖,臉上滿是戲謔之色。
“小美人兒,陪爺玩玩唄。”說著就伸手去拽喬清洛的衣角。喬清洛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不等他碰到,一腳踢向他的手腕。小混混疼得齜牙咧嘴,隨即揮舞著拳頭胡亂打來。喬清洛側身躲過,鴛鴦鉞直擊他的腹部,小混混捂著肚子彎下腰。喬清洛乘勝追擊,用鉞背敲在他的後腦勺,小混混直接趴在了地上。
日頭剛偏西,擂台上青鹽鋪就的地麵泛著細碎銀光。喬清洛將鴛鴦鉞插在擂台東南角的立柱旁,接過婢女遞來的青瓷茶盞。盞中浮著兩片雪蓮,這是今晨父親特意差人從太原送來的冰山泉水。
"下一位。"她抿了口茶,目光掃過台下攢動的人頭。幾個時辰過去,已有十七個莽漢被抬下擂台,最重的不過折了臂骨——方才那使九節鞭的鏢師,被她用鉞背輕輕一磕便卸了手腕關節。
穿粗布短打的莊稼漢顫巍巍爬上台階,手裏攥著把豁口的柴刀。喬清洛暗自歎氣,這已是今日第八個農戶。她故意側身露出破綻,待柴刀劈空時旋身輕點對方後頸。漢子踉蹌栽倒,袖中卻突然甩出三枚鐵蒺藜。
"小心!"台下老丐驚呼。喬清洛足尖挑起鹽粒,晶塵裹著暗器釘入木柱。她盯著鐵蒺藜尾部的狼頭刻紋,這是晉王府死士的標識。
東南角人群裂開道縫隙。穿灰袍的獨眼男子負手踱上擂台,腰間蛇皮軟劍隨著步伐泛起粼光。喬清洛瞳孔微縮——此人太陽穴高高鼓起,踏在鹽粒上的足印深淺如一。
"青州柳三,領教二小姐高招。"他抱拳時左手拇指內扣,正是滄州蛇形手的起式。
鴛鴦鉞與軟劍相撞的刹那,竟迸出七點火星。喬清洛隻覺虎口發麻,對方劍勢如毒蛇吐信,專挑她換氣的間隙突襲。第三招時軟劍突然纏住鉞刃,劍尖毒蛇般噬向她腕間太淵穴。
"叮!"
鹽粒飛濺中,喬清洛棄鉞旋身,發間骨簪化作流光刺向對方獨眼。柳三暴退三步,左袖卻被劃開尺長裂口。他盯著飄落的布片,突然獰笑:"好個小妞子,這招"鷂子翻身"使得比你姐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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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初,擂台上已積了層淡紅的鹽塵。喬清洛的月白襦裙染了七八處血漬,多是方才那使鏈子錘的疤麵漢所留。那人看似魯莽,錘頭卻暗藏機括,若不是她及時用金絲軟甲護住心脈,此刻早被爆出的毒針所傷。
"晉王府就這點能耐?"她將染毒的銀針擲在台前,針尾狼頭紋在夕陽下泛著幽藍。台下忽然竄出個侏儒,手持精鋼算盤劈頭砸來。喬清洛正要側身,卻見算珠孔洞中寒光閃爍。
千鈞一發之際,她想起一招那高人演示過的"地龍翻身",整個人貼地滑出兩丈。七十二枚毒針釘入身後木柱,侏儒收勢不及,被自己彈出的利刃貫穿心口。
風卷著鹽粒撲上擂台。喬清洛倚著兵器架喘息,鹿皮靴底黏著層膠狀血汙。第八個黑衣人的屍首剛被拖走,那人使的峨眉刺上淬了"三步顛",險些劃破她腳踝。
台下忽然響起鐵鏈拖地聲。穿重甲的巨漢一步步踏上台階,每步都震得鹽粒簌簌而落。他手中流星錘大如磨盤,鎖鏈上還掛著先前挑戰者的殘肢。
"小娘子細皮嫩肉......"巨漢舔了舔錘頭的血漬,"老子保證留你全屍,要不,嘿嘿嘿,我們別打了,你認輸吧……"
喬清洛握鉞的手微微發顫。這錘風太過剛猛,硬接必傷筋骨。她忽然瞥見對方護頸甲縫隙,想起那夜對戰顧遠用的"白鶴啄"——自己雖受傷,內力失,但招式猶在。
第一錘砸碎半座擂台時,喬清洛如靈貓般鑽入錘影死角。鴛鴦鉞順著甲胄縫隙刺入膝窩,卻隻在精鋼護腿上擦出火星。巨漢狂笑著甩動鎖鏈,將她逼至擂台邊緣。
"叮!"
金鐵交鳴聲自東南角傳來。喬清洛餘光瞥見個老丐正用竹杖敲擊銅鑼,節奏暗合百獸功調息口訣。她福至心靈,借錘風騰空而起,骨簪精準刺入巨漢唯一未護住的左耳。
血瀑噴湧中,喬清洛的眼神老乞丐的陷進左臂,狼首輪廓在衣袖下若隱若現。昨夜月光下的契丹男人似與此刻擂台東南角的老丐重疊,這時,晉王府的黑袍統領陰九幽甩開陌刀殘骸,露出蜈蚣般攀爬半張臉的燒傷。
"在下陰九幽,二小姐請指教。"他踩著擂台邊緣的鹽粒逼近,玄鐵護腕彈出三寸鋼爪。
喬清洛突然抓起把染血的青鹽撒向半空。鹽粒撞上鋼爪迸出藍火,她趁機翻身躍至兵器架前。陰九幽的獰笑混著鐵鏈拖地聲:"這招"飛魚噬月",可比你爹當年差遠了。"落地。她抹去濺在睫毛上的血珠,又看到老丐那左臂似隱似現的刺青——正如昨晚她在夜色中看到的那個,讓她一生難以忘懷的狼頭刺青!
漸黃昏,望樓燃起紫色狼煙。喬清洛的鹿皮靴底黏著層膠狀血汙,每次騰挪都在鹽麵留下梅印。陰九幽的鋼爪專挑她換氣間隙突襲,第十七個回合時,爪風終於撕開她腰間蹀躞帶。
"叮!"
金鈴墜地的脆響令喬清洛恍惚。那是及笄禮時父親所贈,此刻正被陰九幽踩在腳下碾成金箔。她突然想起昨夜巷戰,與契丹男人最後一擊扯落她半幅衣袖時,金鈴也曾這般脆響。
"小郡主莫怕。"陰九幽用鋼爪挑起她下巴,"待你成了晉王側妃,老夫自會好生調教......"
陰九幽的鋼爪扣住喬清洛咽喉時,整座擂台轟然傾塌。煙塵暴起三丈高,混著火藥味的晶粒灼得人睜不開眼。
人群七嘴八舌的躁動哇,高人啊,隻不過這麽烈的娘子他能受得住嘛……哎,能打過肯定也能受得過啊哈哈哈哈……
目光陰沉的喬太公正欲起身宣布結果,可就在這時喬清洛借勢後仰,發間銀簪射向老丐方向:"我不嫁!若今日非要嫁,我寧可嫁他!"
人群再次躁動,議論不絕於耳我的天!這個又老又醜的死乞丐?姑娘別想不開,我比他強……我也可以……
"挑個行將就木的老丐折辱晉王,喬太公真是教女有方。"
顧遠一臉懵得接住骨簪,掌心被簪尾暗刺劃破。鮮血滲入衣袖,狼頭刺青顯現出來,整條左臂似烙鐵般灼痛。
顧遠暗罵道"不是?我就想打探情報,裝個老乞丐……"
此時,陰九幽的鋼爪已至麵門,他本能地使出"靈猿三折"。
"老東西會兩下子?"陰九幽冷笑,隻見顧遠戴的人皮麵具在鋼爪下裂開細縫,"讓老夫看看......"
究竟顧遠該如何脫身?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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