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拜火教左帳——張三金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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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明四年秋,汴州赫府的紅葉染透了半條長街。張三金率契丹遊騎破城那日,赫家大小姐赫連玉正在繡房刺一幅《雪狼圖》。最後一針收線時,契丹人的狼牙箭已釘入門板。
"小姐快走!"老仆推她入密道,卻被張三金的彎刀貫穿胸膛。赫連玉縮在檀木箱後,看著這個滿身血汙的契丹將領踩碎她繡了三個月的錦緞——那上麵用金線繡的北鬥七星,此刻沾滿家仆的血。
五更梆響,赫連玉被反綁雙手扔在帳中。張三金扯下她遮麵的素紗時,帳外正傳來嬰兒啼哭——那是赫家剛滿月的小公子,被遊騎挑在槍尖。赫連玉咬破舌尖的血噴在仇敵臉上,換來的是更粗暴的撕扯。當晨光刺破帳簾時,她摸到枕下藏著的金簪,卻在刺向張三金咽喉前被捏碎腕骨。
九個月後,赫連玉死於難產。接生婆將女嬰裹在染血的《雪狼圖》裏時,張三金正擦拭著從赫府搶來的青銅狼首。他給女嬰起名"紅",隨他的漢姓"張",卻燒毀了所有赫連玉的遺物,唯留半幅殘破的北鬥繡品。
張紅六歲那年,第一次握刀就劃破了張雍的手背。比她小兩歲的弟弟坐在地上嚎哭,引來正室萬丹氏的耳光。
"雜種也配碰我兒的刀!"萬丹氏的護甲刮過張紅臉頰,留下三道血痕。但她不知道,此刻張三金正在帳外冷眼旁觀——這是他對嫡子的第一次考驗。
當夜,雙眼紅腫的張紅蜷在馬廄草堆裏,借著月光偷看那半幅北鬥繡品。赫連玉臨死前用血描補的第七顆星已經發黑,她卻用手指一遍遍描摹。馬夫的兒子扔來半塊饢餅:"聽說你娘是漢人小姐?"
張紅暴起,用偷藏的匕首紮進對方大腿。她從小就明白,在張三金大營,"漢人"二字比狼崽的乳牙更危險。
十二歲春獵,張紅徒手掐死發狂的野狼時,張雍還在為拉不開一石弓哭鬧。張三金將鑲著狼牙的匕首扔給女兒:"從今日起,你隨左帳習薩滿術。"
薩滿祭壇的青銅鏡裏,張紅第一次見到母親的模樣——張三金命畫師繪製的赫連玉畫像,眉眼刻意改得似胡非漢。她跪在火盆前背誦禱詞時,張雍正因背錯星圖被鞭笞。皮鞭聲混著"蠢材"的叱罵,成了姐弟倆共同的啟蒙。
"阿姐為何學得這般快?教教我。"某夜張雍偷來奶糕討好。張紅望著北鬥星不答,她袖中藏著燒剩下的繡品殘角,第七顆星的位置被灼出小洞——那是她夜夜對著燭火比照星圖的痕跡。
天成元年,張三金將左帳狼符交給十八歲的張紅。青銅符上刻著的北鬥紋,與她袖中殘繡驚人相似。
"雍兒給你打下手。"張三金說這話時,正室萬丹氏砸碎了整套餐具。張雍躲在帳外,看著阿姐用漢人楷書寫下第一道軍令,筆鋒走勢竟與赫連玉的《雪狼圖》題字如出一轍。
秋祭大典上,張紅跳的薩滿舞令十二部首領折服。她腰間銀鈴的節奏暗合北鬥七星方位,卻在轉身時瞥見張雍往祭酒裏摻硫磺粉——這是他們"改良"霹靂彈的配方,但比例錯了三成……
"稟帳主,硫磺庫又炸了。"親衛來報時,張紅正在擦拭赫連玉的青銅鏡。這是張三金去年賞的及笄禮,說是漠北古墓出的神器,實則鏡背刻著細微的漢字——"赫連"二字被巧妙改成了契丹紋。
地牢裏,張雍踹翻認罪的工匠:"廢物!連五斤硫磺都控不好火候!"工匠咽氣前盯著他腰間的狼頭玉墜——那是張紅去年獵得的白狼王牙所製,此刻沾著硫磺灰。
永和三年冬,張紅率左帳精銳圍剿雲州義軍時,在陣前拾到半幅殘破的《雪狼圖》。染血的北鬥七星缺了天樞位,與她珍藏的繡品恰好互補。
"帳主!東側發現漢人密道!"副將的呼喊驚醒了她。密道石壁上刻滿契丹文,記載著三十年前赫府慘案。當讀到"赫連氏女受辱自戕"時,她腕間的薩滿鈴突然齊根斷裂——這是張三金親手給她戴上的及笄禮,內圈用漢文刻著"贖罪"。
與此同時,張雍正在炸毀第三條礦道。硫磺煙塵中,他摸到塊帶字的石板,上麵記載著父親如何毒殺萬丹氏全族。石板轟然碎裂時,遠方的張紅心痛如絞——她們姐弟終究都成了北鬥局中的棋子,卻不知執棋人早已換了天地。
三日前·子時·雲州西郊糧倉
夜風卷著未燃盡的硫磺粉掠過垛口,顧遠蹲在糧車陰影裏,耳畔是北鬥老三李襄急促的喘息。五十步外的官道上,左帳巡邏隊的火把正朝這邊蜿蜒而來——比平日早了兩刻鍾。
"虎豹兩部的硫磺還差三車。"李襄抹了把臉上的煤灰,麻衣下藏著連夜趕製的契丹軍服,"張雍的親衛半炷香前剛查過南倉,按例該換崗了。"
顧遠眯眼盯著糧倉頂部的銅鈴,那是張紅上月增設的警報機關。他抓起把碎石甩向東牆,碎石擊打鐵皮的聲音在靜夜炸響,驚起滿樹寒鴉。幾乎同時,西側糧垛後竄出兩道黑影——老四鄒野和老五左耀推著裝滿幹草的板車,直衝巡邏隊必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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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人!"左帳騎兵的彎刀出鞘聲刺破夜幕。
顧遠閃身鑽入糧車底部,掌心全是冷汗。他能清晰聽見張紅那匹照夜白的馬蹄聲——這女人巡夜必騎禦賜寶馬,蹄鐵都是特製的狼頭紋。
"軍爺行行好~"老七黃逍遙突然從道旁樹叢鑽出,扮作醉漢抱著酒壇,"小的是來送......呃......送馬草的......"
火把照亮他故意撕破的衣襟,張紅的馬鞭破空抽來:"扒下他的皮,這人像奸細!"
糧車下的顧遠瞳孔驟縮。他早該想到,黃逍遙那柄從不離身的短劍此刻正藏在糧車夾層——劍鞘上刻著落英派暗記。
"且慢!"
金牧的嗓音如炸雷般響起。他舉著顧遠令牌從官道策馬奔去,馬背上捆著個渾身是血的屍體:"帳主,在下奉左大都尉令,捉拿私運火油的奸細!"
那死去的"奸細"懷中露出數枚刻著乙室部圖騰的銅符。張紅的馬鞭生生轉向,卷起銅符細看——正是顧遠命人從黑市購得的贗品,做舊手法卻出自張雍管轄的工匠坊。
"傳我命令,將工匠坊掌事押到左帳地牢!"張紅調轉馬頭時,照夜白的鐵蹄踏碎了糧車轅木。顧遠屏息聽著馬蹄聲遠去,直到老六李鶴學了三聲夜梟叫,才從車底滾出。
顧遠全身早就被冷汗打濕,手腳忍不住的顫抖,剛才要不是金牧反應迅速,及時殺死一個人裝捉拿奸細,要不是提前買了贗品銀符——那贗品本想用來偷左帳資源用。自己和北鬥七子今日全得交代在這裏……
寅時的狼神廟地窖裏,七盞油燈映著北鬥陣圖。顧遠將左帳令牌按在天樞位:"三件事:其一,金牧需在明日午時前,仿出張紅批閱軍械庫的筆跡;其二,鄒野改造五架連弩,箭槽要能容硫磺粉;其三......"
他扯開衣襟,心口赫然有道滲血的鞭痕——:"其三,我要在叔公醫帳病榻躺足三日,床頭藥渣須含漠北狼毒草和三步顛。"
王暢的鐵掌捏碎茶碗:"三步顛會讓你痛不欲生甚至死!你要幹嘛?"
"我自有分寸,你們帶人執行就是,左帳的可怕你們都領教了,要想成事,左帳必除!"顧遠將藥瓶拍在陣眼。
"你們且瞧,三日後,叔公手下的巫醫會"恰好"發現,我的藥裏摻了左帳特有的拜火教的鳳凰淚——有人想毒殺他的好侄孫,你們覺得他老人家會如何處置?"
辰時,張紅在左帳大營暴跳如雷。她麵前攤著三封密信——筆跡與她批閱軍餉的批一模一樣,內容卻是向落英教泄露拜火教布防。
"查!給本座查清這印泥來源!"她摔碎的青瓷筆洗上,粘著金牧特製的朱砂,其中混入了硫磺灰。
與此同時,張雍盯著庫房賬冊渾身發冷。缺失的三百斤硫磺記錄旁,留著道暗紅指印——印紋與他扳指上的狼頭分毫不差,實則是顧遠的暗衛用他昨日摔碎的茶杯拓印所製。
第三日暮色沉沉時,古力森連踹開醫帳門。他手中攥著從張紅親衛身上搜出的狼毒草,雙目死死盯著顧遠青紫的唇色:"遠兒中的毒,怎會是左帳的那鳳凰淚?"
顧遠"虛弱"地指向藥碗,碗底殘渣裏藏著半片未化盡的丹衣——那是金牧從張雍丹爐偷刮的殘渣。
子時梆響,張三金最器重的巫醫"意外"暴斃,懷中掉出張紅賞賜的南唐絲綢。布角繡著的北鬥紋,與糧倉那夜黃逍遙衣襟的暗紋如出一轍。
風雪夜,連環局,每一環都扣著左帳命門。當夜,張紅在星盤前卜出"熒惑守心"的凶兆。她不知道,三十裏外礦洞裏,顧遠的人正用從她書房偷拓的軍令印,蓋在最後一批偽造的調糧文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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