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全軍覆沒

字數:6758   加入書籤

A+A-


    潮濕的青苔味混著鐵鏽氣鑽入鼻腔,何佳攥緊火折子的手背青筋暴起。搖曳火光映出牆上八道新鮮血痕——這是他們約定的緊急信號。
    "壇主,兄長,地字三號的兄弟全被抓了。"何俊捂著滲血的左臂,齒縫間還咬著半截箭杆,"張帳主被移往黑水死牢,沿途還有十二祭司......"
    "閉嘴!"銀蘭扯斷頸間銀鏈,鏈墜在磚石地麵砸出火星。這位素以冷靜著稱的美女副壇主此刻眼瞳赤紅,"卯時三刻換崗,雲哲帶兩隊人佯攻東側祭壇,彭湯率死士燒硫磺庫,我和何壇主去劫囚車!"
    暗處傳來鐵器摩擦聲,謝胥拖出三箱兵刃:"弩箭淬了狼毒草,見血封喉。"他拇指撫過箭簇上的北鬥暗紋,這是張紅去年特許左帳使用的標記。
    彭湯眯縫著眼睛貼著磚縫,窺見庫房前兩尊青銅狼首像已轉向兌位——這是張三金親衛布防的標誌。他啐出口中草根,朝身後比劃三根手指。
    三支火箭破空而起,卻在觸及庫頂時詭異地垂直墜落。二十名死士剛衝出陰影,就被地底突刺的鐵蒺藜紮穿腳掌。慘嚎聲未絕,庫門轟然洞開,古力森連的狼牙棒卷著腥風砸來。
    "熊羆撼山!"暴喝聲中,狼牙棒橫掃千軍。彭湯舉刀硬接,精鐵彎刀竟如枯枝般寸斷。他踉蹌後退,瞬間便被狼牙棒打斷雙腿,暈死過去。
    雲哲的鏈子槍絞住第三名祭司的咽喉,卻扯不動分毫。那祭司黑袍下赫然穿著玄鐵鎖子甲,掌心翻出的淬毒匕首直刺他肋下。
    "靈猿盜丹!"古力森連鬼魅般切入戰團,蒲扇大的手掌捏碎祭司腕骨。雲哲趁機擲出毒煙彈,卻在煙霧騰起時被狼牙棒貫穿右肩——古力森連竟能聽聲辨位!
    "為什麽......"雲哲嘔血倒地,看著古力森連撕開祭司麵皮——赫然是拜火教總壇的巫醫假扮。他終於明白,這場叛亂早被算作清洗左帳的獻祭……
    銀蘭的柳葉刀刺入第七個守衛心口時,腕骨已因反震力開裂。她踹開囚車鐵鎖,卻見張紅雙手筋脈盡斷,琵琶骨上的鎖鏈刻滿北鬥咒文。
    "快走......"張紅嘶啞的嗓音讓銀蘭渾身劇震。這哪是往日叱吒風雲的左帳主,分明是具被折磨殆盡的軀殼。
    破空聲驟至,銀蘭旋身格擋。古力森連的狼牙棒砸斷柳葉刀,餘勢將她拍在岩壁上:"鼠輩安敢反叛!"
    銀蘭咳著血沫,瞥見張紅囚衣內襯的暗紋——那是軍械庫的標記。她癲狂大笑:"好,好個一石二鳥......"話音未落,狼牙棒已轟碎肩胛骨。
    何佳斬斷最後一條絆馬索,背後親衛僅剩孔雲孔青二兄弟。他們衝進中軍帳時,正撞見張雍被倒吊在梁上,渾身鞭痕深可見骨。
    "壇主......快走......"孔青推開何佳,用身軀擋住門外射來的弩箭。何佳目眥欲裂地劈開囚鎖,卻見張雍口中湧出黑血——齒間早藏了劇毒。
    帳外傳來地動山搖的腳步聲。古力森連渾身浴血踏入大營,幾具半死不活的軀體被扔了進來:何俊、雲哲、彭湯......每張臉上都凝固著驚愕。
    "鷂子翻身!"何佳暴喝著騰空劈斬,卻見古力森連不躲不避,狼牙棒自下而上撩出:"虎嘯山林!"
    刀棒相撞的刹那,何佳虎口崩裂。他踉蹌後退時踩到張紅未繡完的《雪狼圖》,殘卷上的北鬥第七星正被血汙浸透。
    張三金將最後一塊龜甲投入火盆,看著張紅親衛的名冊化為灰燼。古力森連單膝跪地。
    "稟教主,左帳逆黨三百七十四人盡誅,頭目盡數被捕。"他目光掃過壇下已經被打的半殘幾人,銀蘭的銀鏈與何佳的斷刀糾纏在一起,像極了當年赫連玉被撕碎的繡品。
    金牧悄然現身,捧上"繳獲"的密信:"逆黨與落英派往來的鐵證。"張三金摩挲著信紙邊緣的北鬥水印,卻不知這是顧遠用張紅書房硯台特製的印記。
    張三金陰笑道"留著,都押入死牢,我有大用……"
    殘陽如血,顧遠獨立崖邊。腳下百丈深淵吞沒了左帳最後的哀嚎,金牧正在岩縫中埋入最後幾枚狼牙箭——箭簇上的北鬥紋將在雨季衝刷現世,成為張三金多疑的新餌。
    "他們都臨死了,還在用血在《雪狼圖》上補全了天樞星。"金牧低聲稟報,"為什麽呢?我要是古力森連,我都以為那是逆黨標記......"
    顧遠彈指將半塊奶餅拋下懸崖,那是從古力森連戰袍夾層摸來的。山風卷起他袖中的《百獸譜》,最新一頁墨跡未幹:借刀殺人,當以熊羆之力破局,假靈猿之敏善後......
    "具體不知,七星,七星……阿爺也多次提過,七星究竟是什麽?他們為何這麽執著於七星……"
    七十裏外,張紅在黑水死牢用斷指甲刻下第七道星痕。她永遠也不會懂顧遠的棋路——每顆染血的北鬥,都在為真正的蒼狼開道。
    死囚牢的鐵門在張三金手中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握著青銅鑰匙的手微微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興奮。十二個年輕的生命將在他的蠱毒下綻放出最淒美的花朵。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把他們都帶進來。"他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著金屬般的冷意。古力森連看著眼前這群年輕人,張紅那張蒼白的臉讓他想起曾在街頭見過的落水花——美麗卻正在被泥濘吞噬。
    鐵鏈拖拽的聲響在幽暗的通道中格外刺耳。張紅的鞋早已磨得破爛,褲角沾滿泥汙。她停下腳步,轉頭望向父親。月光透過天窗的縫隙落在她臉上,那雙眼睛裏盛著冰與火,仿佛要將人灼傷。
    "爹..."她開口時聲音顫抖,像是風中搖曳的燭火。"閉嘴!"張三金暴喝一聲,青銅鑰匙重重砸在石壁上。古力森注意到他右手虎口處青筋暴起,指甲縫裏殘留著暗紅色的血跡。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老東西如此失控。
    黑水牢的穹頂亮起詭異的幽光,那是用千年蜈蚣和夜明珠調製的照明蠱。張三金緩步走向中央的青銅祭壇,十二根青玉柱已經按照星圖排列整齊。他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青銅匣,內中躺著十二粒黑曜石般的蠱卵。
    "九曜噬心蠱..."張紅尖叫起來,聲音在密閉空間裏產生可怕的共鳴。她認得這個匣子,小時候常張三金說,這是契丹最古老的禁術,能讓人痛不欲生卻求死不能。
    張三金的手指撫過蠱卵表麵的銘文,那些扭曲的篆體像是活物般蠕動。"你們很快就會明白,什麽才是真正的永生。"他打開匣蓋,一股腥甜的香氣瞬間彌漫。古力森連頓感喉頭發緊,這味道讓他想起去年在苗疆見過的血祭現場。
    蠱卵開始跳動,如同十二顆正在搏動的心髒。張三金將它們分別投入玉柱頂端的凹槽,頓時有血紅色的絲線從柱身滲出,纏繞住每個人的腳踝。張紅想要掙紮,卻被張三金死死按住肩膀。
    "別動。"冰冷的聲音貼近她的耳畔,溫熱的呼吸帶著蠱毒的腥甜,"你很快就會知道,你的背叛,讓父親痛得多深。"
    蠱卵在張紅體內孵化時,她聽見了骨骼開裂的聲音。那不是普通的疼痛,而是靈魂被撕裂的劇痛。她看見自己的雙手開始泛起詭異的暗紫色,指甲變得如同黑曜石般。當蠱毒開始侵蝕心髒時,她懂了——原來死亡並不是解脫。
    "哈哈哈..."張雍藍的狂笑在牢中回蕩,他的笑聲越來越歇斯底裏,直到喉嚨裏咳出帶著黑色血絲的泡沫。銀蘭的脊椎仿佛正一節節地拔高,像被無形的手向上提拉。
    張三金站在祭壇前,手中的青銅鈴鐺輕輕搖晃。隨著鈴聲響起,十二個人體開始了異變。何俊的瞳孔褪去些許顏色,仿佛純白的玉石;雲哲的皮膚浮現出了蛇鱗般的紋路,每一塊鱗片都在吞吐著微弱的光;彭湯的右臂膨脹成三倍大小,肌肉纖維像鋼索般暴起。
    "開始吧。"張三金將青銅鈴鐺拋向空中。牢內頓時陷入死寂,隻有蠱毒生長的嘶鳴聲在每個人耳邊炸響。張紅發現自己的血液變成了粘稠的液體,它們沿著青玉柱的溝槽流向祭壇中央的青銅鼎。鼎中升起嫋嫋青煙,隱約可見九條盤踞的巨蛇虛影。
    古力森連看著這一幕,明白了張三金這老鬼為何拒絕直接處決這些人。這九曜噬心蠱最殘忍之處在於,它會隨著宿主承受的痛苦而進化。當一個人經曆極致的恐懼、憤怒或絕望時,蠱毒就會吸收,同時讓宿主的身體產生調節,不會讓宿主死亡。
    謝胥的慘叫撕開了凝固的空氣。他的胸膛隆起,肋骨仿佛穿透皮膚形成詭異的尖刺。孔雲的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而孔青的指甲卻變得如同黑曜石般璀璨。張三金滿意地看著這些變化,他知道當蠱毒完全成熟時,這些痛苦會轉化為令人恐懼的力量。
    "每天的痛苦越多,蠱毒就成長得越快。"他對古力森連輕聲說,"他們每多受一刻煎熬,我的九蛇暗衛就強大一分。"
    古力森連悄悄退出地牢時,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這些聲音讓他想起幼時見過的煉獄,那時他以為自己已經見過了世間最殘酷的景象。現在他終於明白,有些罪孽遠比想象中更深重。
    月光透過天窗照在祭壇上,十二道扭曲的身影正在緩緩蠕動。張三金站在青銅鼎前,看著鼎中不斷翻滾的血色液體。他知道,當九曜噬心蠱完全成熟時,用這成蠱培養的暗衛將成拜火教最可怕的武器。
    青銅門樞轉動的聲響像垂死野獸的嗚咽,張紅蜷縮在牢房角落,腕間的鐵鏈隨著顫抖發出細碎響動。月光從頭頂三寸見方的氣窗漏下,照亮她腳邊一灘暗紅水漬——那是昨日蠱蟲發作時,她生生咬破舌尖吐出的血。
    "阿姐......"隔壁牢房的張雍嘶吼,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老東西不得好死!"他的咒罵戛然而止,轉為野獸般的嗚咽。張紅知道,那是蠱蟲順著脊椎攀爬時的劇痛,能讓人連慘叫都發不出。
    牢門忽開,張三金的九環錫杖點地聲如催命符。他身後跟著九名黑袍人,麵罩上繡著吞吐信子的黑蛇——正是用蠱蟲汁液喂養的"九蛇"。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紅兒可還記得這個?"張三金從袖中抖落半幅《雪狼圖》,殘破的北鬥紋在火把下泛著詭異磷光,"當年你母親繡的......"
    張紅喉間發出困獸般的低吼,卻見父親指尖彈出一枚金鈴。鈴聲震顫的刹那,她後頸驟然刺痛,仿佛有千根冰針刺入骨髓。九曜噬心蠱被喚醒了。
    "今日是第七日。"張三金俯身觀察女兒痙攣的軀體,獨眼中竟帶著醫者般的專注,"蠱蟲該爬到心脈了。"
    張紅咬碎半顆臼齒才咽下慘叫。她清晰感覺到蠱蟲在血管裏蠕動,每挪一寸都像利刃剜肉。最殘忍的是意識始終清醒——這是張三金特意改良的蠱毒,要讓人清醒地數著自己被啃食的時辰。
    隔壁傳來藍童的悶哼,這個曾徒手掰斷鐵棍的漢子,此刻正用頭撞牆試圖緩解痛苦。血順著石縫流到張紅腳邊,混著她十天前送的銀鏈——鏈墜已碎成北鬥狀。
    暗牢深處的蠱池泛著幽綠熒光。張三金用金勺舀起一汪粘稠汁液,那是從張雍體內取出的第一盅蠱涎。
    "九蛇之首,該飲長子的血。"他將汁液倒入蛇形玉盞。黑袍人跪地接過,麵罩下傳出吮吸聲,像是毒蛇在吞食蛙類。
    藍童被鐵鉤拖進來時,左眼已經渾濁——蠱蟲偏愛吞噬視神經。張三金卻撫掌輕笑:"好!這隻蠱蟲養得甚好!"他指尖蘸取藍童耳後滲出的琥珀色蠱涎,在《雪狼圖》殘卷上補全了天樞星。
    "為什麽......"張紅第三次蠱發時,終於嘶聲問出這句話。她看著父親將取自自己心口的蠱涎喂給九蛇,想起十四歲那年風寒,張三金徹夜握著她手輸真氣。
    錫杖突然挑起她下巴:"因為你娘繡的北鬥太像預言。"張三金獨眼映出女兒扭曲的麵容,"而你會成為最完美的蠱皿——赫連家的血脈,果然比旁人耐毒。"
    地牢某處傳來銀蘭的癡笑,這個曾經最精於算計的副壇主,如今隻會反複念叨:"星圖錯了......第七顆星該在坎位......"她的指甲在牆上摳出深深溝壑,拚出的卻是殘缺的北鬥。
    當九蛇開始試穿銀甲時,張紅在劇痛中抓住一絲清明。她發現每次蠱蟲爬到心口,隔壁何佳就會發出特定頻率的咳嗽——這是左帳早年約定的暗號。
    "寅時......換崗......"何佳咳出的血沫在牆角積成小窪,借著蠱蟲發出的微光,竟隱約顯出北鬥輪廓。張紅意識到,每日被取蠱涎的時辰,正是守衛最鬆懈的時刻。
    五更天,張三金在丹房擺弄七枚蠱盅。取自七人不同部位的蠱涎泛著各異光澤:張紅心口的最豔如朱砂,張雍脊椎的透著靛藍,銀蘭眼窩的則混著灰白。
    "還差兩味。"他忽然捏碎孔青的蠱盅,看著琉璃碎片割破掌心,"雍兒的蠱蟲養偏了,明日取雙倍。"
    殘燭將盡時,張紅在劇痛中攥緊半截銀鏈。鏈墜刺入掌心的痛楚竟讓她感到一絲快意——這痛是屬於自己的,不是蠱蟲賦予的。她想起母親留在《雪狼圖》夾層的遺言:"北鬥主死,亦主生。"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喜歡遼東邪俠請大家收藏:()遼東邪俠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