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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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即將踏入甬道的陰影時,顧遠猛地停下腳步,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刻意的、近乎誇張的關切與急迫:
    “來人!”
    一名一直默默跟隨在身後的親衛立刻閃身而出,單膝跪地:“右大長老!”
    顧遠的聲音洪亮,確保能清晰地傳回大殿方向尚未完全散去的人群耳中:“速去告知阿魯台統領!夫人阿茹娜今日歸來,現在已近正午,定是餓極了!”他頓了頓,語氣裏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寵溺,“她素來最愛吃胡炮肉和透花糍!讓阿魯台親自盯著廚房,務必要用最鮮嫩的羔羊肉,烤得外酥裏嫩!透花糍的豆沙餡兒要磨得極細,糖霜要篩得勻淨!夫人嘴刁,半點馬虎不得!快去!夫人若吃得不滿意,我唯他是問!”
    這番話,情真意切,將一個驟然與愛妻重逢、恨不得將世間美味捧到對方麵前的丈夫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尚未離去的教徒和侍從聞言,臉上都露出了然甚至略帶羨慕的笑意。唯有跪在地上的那名親衛,在聽到“阿魯台”時,瞳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縮。他深深低下頭,掩蓋住眼底瞬間閃過的銳利光芒,沉聲應道:“遵命!屬下即刻去辦!定讓夫人滿意!” 說罷,起身,動作迅捷卻絲毫不顯慌亂,轉身快步離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營區的方向。
    顧遠看著親衛消失的背影,心中繃緊的那根弦才稍稍鬆弛了一絲。消息已出——行動暫停,按兵不動、原地潛伏待命。希望阿魯台能立刻領會,停止所有針對授封大典的武力布置!此刻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成為引爆這個詭異迷局的火星!
    他深吸一口陰冷的空氣,壓下翻騰的心緒,這才轉身,重新跟上前麵停下腳步、正用深邃目光回望他的張三金和略顯疑惑的古力森連。
    “遠兒對阿茹娜丫頭,真是情深意重啊。”張三金的聲音在幽暗中響起,聽不出喜怒,仿佛隻是隨口一句感慨。
    “讓教主、叔公見笑了。”顧遠微微躬身,臉上適時地浮現出一絲赧然和溫柔,“數月分離,讓她擔驚受怕,是屬下的不是。” 他巧妙地用“情深”掩蓋了方才那番話更深層的用意。
    張三金似乎並未深究,隻是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低哼,轉身繼續向下走去。古力森連則拍了拍顧遠的肩膀,低聲道:“好小子,懂得疼媳婦兒,是條漢子!叔公沒看錯你!” 語氣裏滿是長輩的欣慰。
    冰冷的玄鐵權杖硌著掌心,那點微弱的刺痛感,是顧遠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屬於現實的錨點。張三金那深不可測的背影在前方引路,穿過黑焰大殿後方一道毫不起眼的側門,步入一條更加幽暗、盤旋向下的狹窄甬道。空氣瞬間變得陰冷潮濕,彌漫著陳年石壁和泥土的腥氣,隻有壁上相隔甚遠的火把投下搖曳昏黃的光暈,將三人的影子拉扯得扭曲變形,如同鬼魅隨形。
    叔公古力森連緊隨張三金之後,神情凝重,顯然對接下來的談話極為重視。顧遠落在最後,每一步都踏得異常沉重。阿茹娜那滾燙的淚水和絕望擁抱的觸感仿佛還烙印在胸前,與這地底甬道的陰冷形成刺骨的對比。喜悅?那瞬間的狂喜早已被巨大的迷惑和更深的寒意取代。張三金要帶他們去何處?所謂“局麵”,又是什麽?
    甬道的盡頭,是一扇厚重的、看不出材質的黑色金屬門,門上沒有任何裝飾,隻有兩個猙獰的獸首門環。張三金伸出枯瘦的手指,以一種奇特的韻律在門板上叩擊了數下。沉悶的機括聲響起,金屬門無聲地向內滑開,一股更加濃鬱、帶著奇異藥草和古老羊皮卷氣息的冷風撲麵而來。
    門後,是一間不算特別寬敞的石室。四壁光滑如鏡,嵌著幾顆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夜明珠,將室內照得亮如白晝。石室中央,一張巨大的、由整塊黑玉雕琢而成的圓桌泛著溫潤而冰冷的光澤,周圍擺放著幾張同樣材質的石椅。這裏沒有任何拜火教的火焰圖騰,簡潔、冰冷,透著一種與地上神殿截然不同的、近乎絕對理性的氛圍。
    三人依次落座。冰冷的石椅觸感讓顧遠精神一振。他剛想開口詢問回契丹和雲州之事,張三金卻微微抬手,示意他噤聲,目光轉向了古力森連。
    “古力長老,”張三金的聲音在密閉的石室裏顯得格外清晰,“有些事,該讓遠兒知道了。就從……根子上說起吧。”
    古力森連深吸一口氣,臉上的輕鬆笑意徹底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追憶、凝重甚至……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的神情。他看向顧遠,眼神變得異常複雜。
    “遠兒,”古力森連的聲音低沉而緩慢,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歲月的重量,“你……知道你阿爺,當年去中原的事情吧?”
    阿爺?顧遠的心猛地一跳!那個在他幼時記憶中便已模糊他所做的日常細節、隻在族中傳說裏留下驚鴻一瞥的祖父?古日連部上一任族長,契丹首屈一指的大薩滿?他下意識地點頭,這是古日連部乃至契丹許多人都知曉的往事:“是,叔公。族中記載,阿爺當年身為古日連部族長,肩負重任,遠赴中原,是為我契丹各部換取急需的鹽鐵、糧食和藥材等物資,以解寒冬饑饉。” 這是流傳最廣的版本,一個為了部族生存而奔波勞碌的英雄族長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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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在顧遠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敏銳地捕捉到,坐在對麵的張三金,那雙隱藏在陰影下的眼睛似乎極其短暫地眯了一下,搭在冰冷黑玉桌麵上的枯瘦手指,也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指節微微泛白。雖然那異樣轉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覺,張三金的麵容也迅速恢複了古井無波,但顧遠心中警鈴大作!他……對阿爺當年之事,反應異常!他們之間,絕非傳言中那般僅僅是同僚或上下級關係!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瞬間攫住了他。
    古力森連顯然也注意到了張三金那瞬間的異樣,他微微一頓,隨即重重歎了口氣,語氣帶著一種沉重的惋惜和更深邃的意味:“遠兒……你知道的,太少了。或者說……外麵流傳的,隻是皮毛。這裏麵的故事……很長,牽扯的幹係……太大!有些細節,或許以後有機會再細說。但今日,你必須知道的是——你阿爺當年去中原,絕非僅僅為了物資!”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炬,緊緊盯著顧遠,一字一句,如同重錘敲擊在顧遠的心上:
    “他是奉了涅裏可汗的密令!前去中原——改龍脈!”
    轟!!!
    如同九天驚雷在顧遠腦中炸開!他猛地從冰冷的石椅上彈起,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瞳孔因為極度的震驚而急劇收縮!改……改龍脈?!
    “什……什麽?!”顧遠的聲音幹澀嘶啞,幾乎不成調子,他死死盯著古力森連,仿佛想從對方臉上找出一絲玩笑的痕跡,“改龍脈?!叔公,這……這怎麽可能?!龍脈之說,虛無縹緲……阿爺他……他怎麽會……” 巨大的信息衝擊讓他思維一片混亂,連基本的邏輯都難以維持。
    “虛無縹緲?”古力森連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狂熱和不容置疑的肯定,“不!遠兒!龍脈是真實存在的!它是天地氣運所鍾,是王朝興衰的根基!是主宰這片大地沉浮的無形偉力!” 他的眼中燃燒著一種顧遠從未見過的、近乎偏執的光芒。
    “那時,契丹剛在英明神武的涅裏可汗帶領下,浴血奮戰,徹底覆滅了草原霸主突厥!我們契丹勇士的彎刀飲盡了仇敵的血,我們的馬蹄踏碎了突厥王庭!可是……”古力森連話鋒一轉,語氣充滿了屈辱和不甘,“在中原那些自詡天朝上國的漢人眼裏,我們依舊是茹毛飲血的蠻夷!是未開化的野人!他們占據著最豐饒的土地,享受著最膏腴的物產,卻視我們如草芥!涅裏可汗雄才大略,豈能甘心?他問策於你阿爺——契丹最智慧、最接近神靈的大薩滿!”
    古力森連的聲音帶著一種追憶往昔崢嶸的激動:“你阿爺洞悉天機!他告訴可汗,漢人之所以能世代領袖中原,並非他們天生高貴,而是因為他們竊據了龍脈!自那黃帝、炎帝定鼎中原,便控製了龍脈,龍脈便庇佑炎黃子孫,使其領袖隻能誕生於漢家地界!這是天道不公!這是氣運的枷鎖!束縛了我契丹崛起的天命!”
    “涅裏可汗震怒!他豈能容忍契丹永世被這無形的枷鎖困在苦寒之地?他豈能容忍我契丹勇士的榮耀被漢人的龍脈所壓製?”古力森連猛地一拍黑玉桌麵,發出沉悶的巨響,“於是,可汗頒下密旨!命你阿爺,契丹最偉大的薩滿,攜帶我契丹世代相傳的秘寶和薩滿秘術,潛入中原腹地!找到龍脈的核心節點!將其——扭轉!讓那庇護炎黃子孫的龍脈氣運,改道向北!指向我契丹王庭!指向耶律韃喇部的聖山!讓我契丹,成為天命所歸!讓我契丹的雄鷹,主宰這片廣袤的天地!”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顧遠的心坎上。他渾身冰涼,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改天換地!扭轉乾坤!阿爺當年背負的,竟是如此驚天動地、近乎逆天而行的使命?!這……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對“族長”、“薩滿”的認知範疇!這近乎是……是向冥冥中的天地規則發起挑戰!
    “那……那阿爺……他……成功了嗎?”顧遠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他發現自己對祖父的認知,徹底崩塌了。
    古力森連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激動被一種沉重的遺憾取代:“你阿爺……他傾盡畢生所學,動用了禁忌的秘術,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他確實撼動了龍脈!但……未能竟全功。” 他搖了搖頭,語氣無比惋惜,“龍脈乃天地造化,根深蒂固,豈是人力可輕易扭轉?阿爺雖在關鍵節點布下了逆轉之陣,引動了部分氣運北流,滋養我契丹近年國勢漸強,但終究未能徹底斬斷它與中原的聯係,未能讓龍脈完全歸於我契丹王庭……”
    石室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夜明珠的光芒冰冷地流淌著。顧遠隻覺得口幹舌燥,巨大的信息量衝擊著他的認知極限。原來契丹近年來的崛起,背後竟有如此隱秘!原來阿爺……竟是這樣一個試圖撬動天地棋盤的狂人!
    一直沉默的張三金,此時緩緩開口,接過了話頭。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緩,卻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瞬間將顧遠從對祖父的震撼中拉回了冰冷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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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遠兒,”張三金的目光如同實質,穿透了顧遠混亂的思緒,“你明白我們為何要來雲州了嗎?”
    顧遠猛地抬頭,一個可怕的念頭瞬間貫通!
    “雲州……是陣源?!”他失聲叫道。阿爺當年布下的、撼動龍脈的那個逆轉大陣的核心陣源,竟然就在雲州?!
    “不錯!”張三金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近乎讚賞的弧度,“你阿爺當年選擇的陣源之地,便是這雲州城!此地扼守北疆,地氣交匯,是龍脈北向的一個關鍵節點。他留下的逆轉之陣,便深埋於此城地脈之下!這也是為何,痕德堇可汗耶律洪)會任命你為左大都尉,全力攻打雲州!”
    張三金的聲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緩緩纏繞上顧遠的心髒:“其一,你是我拜火教核心弟子,由我拜火教配合你攻占雲州,名正言順,可掩人耳目,讓中原隻道是尋常的契丹南侵,不會聯想到更深層的龍脈之爭!其二,也是最重要的——攻占雲州,打開陣源,讓我得以進入其中,憑借我拜火教秘傳的‘地火鍛脈’之術,結合你阿爺留下的薩滿陣圖,優化、強化那個逆轉之陣!使其能更徹底地截留龍脈氣運,為我契丹所用!”
    顧遠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原來如此!原來自己這“左大都尉”的頭銜,這看似榮耀的攻城略地,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場驚天陰謀的棋子!是張三金為了完成阿爺未竟之事、或者說,是為了實現拜火教和他個人野心的工具!雲州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著被蒙蔽的鮮血和更深邃的算計!
    “如今,”張三金的聲音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陣源優化已完成。雲州,作為陣源的使命已經結束。它的戰略位置雖重要,但比起龍脈大局,已無足輕重。所以,我們不必再困守於此。回契丹,向痕德堇可汗複命,同時……”他頓了頓,兜帽下的陰影裏,那雙眼睛閃爍著更加幽深難測的光芒,“靜待時機,啟動陣眼,徹底完成這改天換地的偉業!”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溫和”起來,帶著一種長輩對晚輩的“體恤”:“至於苗疆……哼,南蠻瘴癘之地,本就荒僻貧瘠。本座當初看中它,不過是覬覦那苗人的秘法——五祖巫秘術和萬蠱真經。此二物,據說蘊含操控自然、駕馭生靈的古老力量,對我拜火教有益處,更可能對穩固、強化龍脈逆轉之陣有所助益。如今,你已將其奪回,苗疆對我拜火教而言,已如雞肋,棄之何惜?”
    張三金的目光落在顧遠臉上,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掌控:“遠兒,你此次苗疆之行,勞苦功高,本座看在眼裏。你放心,你身中那苗疆妖女‘同心蠱’之事,本座記下了。待回到契丹,集我教之力,定為你尋得破解之法!在此期間……”他嘴角勾起一絲極其隱晦的、冰冷的笑意,“你就當在苗疆養了個不諳世事的小妾罷了,逢場作戲,穩住她便是。隻要那阿灼聖女還‘心係’於你,苗疆便翻不起大浪。若她敢有異動,哼,我拜火教雷霆之力,頃刻間便可讓苗疆化為焦土!屆時,她心念一動,蠱毒反噬,你也正好……解脫了,豈不兩全其美?”
    如同冰水兜頭澆下!顧遠瞬間明白了張三金所有反常厚待的根源!原來如此!這老狐狸根本就沒識破自己的背叛!他誤以為那精心偽造的“同心蠱”是真的!他以為自己被苗疆聖女阿灼阿古拉)徹底控製住了命脈!所以他才如此“放心”地給自己高位,如此“體恤”地安排婚禮,甚至“承諾”幫忙解蠱!
    在張三金看來,自己這個“身中同心蠱”的右大長老,就是一個被苗疆拿捏住命門、不得不完全依附於拜火教的可憐蟲!一個需要拜火教“保護”才能免於被苗疆聖女一念咒殺的棋子!一個因為他張三金有能力隨時摧毀苗疆、間接掌控自己生死的……牽線木偶!
    “兩全其美……”顧遠在心中咀嚼著這四個字,一股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怒意和荒謬感在胸腔裏翻騰。好一個兩全其美!張三金打的好算盤!利用苗疆的“蠱毒”控製自己,利用自己和新得的權位為他穩固契丹後方、甚至推動那瘋狂的龍脈計劃!一旦事成,或者自己失去利用價值,他隨時可以借苗疆這把“刀”或者親自出手,將自己這個“隱患”連同苗疆一起抹去!
    巨大的欣喜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住顧遠的四肢百骸,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因為他知道,張三金錯了!致命的錯誤!自己根本沒有中什麽同心蠱!阿古拉也絕不會傷害自己!這看似掌控一切的“枷鎖”,實則是張三金致命盲區的入口!
    但此刻,他絕不能流露出分毫!必須順著這“錯誤”演下去!必須讓張三金繼續沉浸在這掌控一切的錯覺裏!
    顧遠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恰到好處地顯露出一種被說中心事的“屈辱”、“恐懼”和一絲看到“希望”的“激動”。他猛地站起身,對著張三金深深一躬,聲音帶著感激的顫抖和恰到好處的哽咽:“教主……教主明察秋毫!屬下……屬下實在是……被那妖女所害,日夜惶恐!多謝教主為屬下思慮周全!此恩此德,顧遠……粉身碎骨,難報萬一!” 他抬起頭,眼中甚至逼出了幾點生理性的水光,充滿了對張三金的“依賴”和“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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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苗疆之事,”顧遠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和“認命”,“屬下……屬下明白!定會小心周旋,穩住那妖女,絕不讓其幹擾聖教大計!一切……全憑教主做主!” 他再次躬身,姿態謙卑到了塵埃裏。
    張三金看著顧遠那“感激涕零”、“惶恐不安”又“唯命是從”的模樣,隱藏在兜帽陰影下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絲真正滿意的、冰冷的弧度。很好,這條蒼狼的脖頸,已經被套上了無形的鎖鏈,而且他自己對此深信不疑。他揮了揮手:“你能明白就好。起來吧。準備回契丹事宜,大婚在即,莫要讓阿茹娜丫頭再受委屈了。”
    “是!謝教主!”顧遠恭敬應道,緩緩直起身。
    古力森連在一旁,看著顧遠“真情流露”的感激和對張三金的“絕對服從”,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並不知曉張三金那番話背後更深的算計和顧遠此刻內心的驚濤駭浪,他隻看到教主“體恤”晚輩,為遠兒解決了“同心蠱”的後顧之憂,而遠兒也“懂事”地接受了安排。他拍了拍顧遠的肩膀:“遠兒,教主為你費心了!以後好好幹,莫要辜負了教主的信任!”
    顧遠對著古力森連,也露出了一個“感動”和“堅定”的笑容:“叔公放心!遠兒定當竭盡全力,輔佐教主,完成大業!” 笑容之下,是冰冷刺骨的決意。
    密室的門再次無聲滑開。顧遠跟在張三金和古力森連身後,重新踏上那盤旋向上的幽暗甬道。身後的石門緩緩閉合,將那個關於龍脈、關於祖父驚天秘密的冰冷石室隔絕在黑暗之中。
    顧遠的心,卻比那密室更加冰冷、更加沉重。張三金的圖謀——掌控龍脈,操控國運!張三金的誤判——“同心蠱”的枷鎖!這一切交織成一張巨大而凶險的網。
    但最讓他靈魂震顫的,是祖父的真相!那個在族人口中為了部族生存遠赴中原的悲情英雄,原來竟是背負著“改天換地”之命的狂人薩滿!他到底做了什麽?付出了什麽“難以想象的代價”?那逆轉之陣的陣眼又在何處?阿爺……他真的……還有多少秘密?
    無數的疑問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理智。他必須回去!必須立刻回到契丹!回到古日連部!他要找到那個被所有人認為早已死去、卻仍在某個隱秘角落苟延殘喘的祖父!隻有他,才能解開這一切的謎團!隻有解開這些謎團,他才能在這盤以天地為棋盤的恐怖棋局中,找到屬於自己的生路!冰冷的甬道石壁擦過他的袍袖,如同命運的嘲弄。每一步向上,都離那深埋地底的秘密遠了一步,卻又離那籠罩在迷霧中的、更加凶險的未來近了一步。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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