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晨曦下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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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透過精致的雕花窗欞,在臥房內灑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還殘留著昨夜情事特有的旖旎氣息。喬清洛在顧遠臂彎中悠悠轉醒,像隻慵懶的貓兒般蹭了蹭他堅實的胸膛,臉上帶著饜足後的紅暈和初醒的懵懂。顧遠早已醒來,隻是貪戀著懷中溫香軟玉,不忍驚擾。此刻見她睜眼,低頭在她光潔的額上印下一吻,嗓音帶著晨起的微啞:“醒了?”
“嗯…”喬清洛軟軟應著,想起昨夜的瘋狂,臉頰更是飛起兩朵紅雲,將臉埋進他懷裏,甕聲甕氣地撒嬌,“夫君…你壞…”
顧遠低笑,胸腔震動,大手安撫地輕拍著她的背脊,心中卻因這純粹的情態而愈發沉重。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心緒,溫聲道:“起來吧,今日去見見鄒野、史迦他們,還有墨罕、晁豪。一年多沒見,也該好好敘敘。”
提到熟悉的夥伴,喬清洛眼睛一亮,立刻來了精神,昨夜的情事帶來的羞澀被興奮取代:“好呀!史姐姐肯定想你了!她肚子可大了!赫姐姐和黃大哥肯定也等著呢!”她動作麻利地起身,開始梳洗打扮,仿佛昨夜那個熱情似火的小妖精隻是幻象,又變回了那個活潑明媚的少婦。
夫妻二人收拾妥當,用過簡單的早膳,便攜手前往前廳。鄒野、史迦、黃逍遙、赫紅,以及留守的赤磷衛統領墨罕、副統領晁豪,早已聞訊等候在此。
“主上!”
“顧帥!”
“少主!族長!”
眾人見他們進來,紛紛起身招呼,臉上洋溢著真摯的笑容。一年多並肩支撐石洲的情誼,讓彼此間的聯係更加緊密。
晁豪最是直爽,上下打量了一下喬清洛,咧開大嘴笑道:“喲!夫人今日這氣色,嘖嘖嘖…簡直是容光煥發啊!看來少主這‘良藥’比啥補品都管用!”他促狹地朝顧遠擠擠眼。
喬清洛被他打趣得俏臉一紅,跺腳嗔道:“晁大哥!你再胡說!”
墨罕雖沉穩些,臉上也帶著溫和的笑意,抱拳道:“顧帥,夫人。平安歸來,實乃石洲之幸。”
史迦挺著碩大的孕肚,行動有些不便,在鄒野的攙扶下站起來,臉上帶著母性的光輝和促狹:“清洛妹妹,快過來讓我瞧瞧!”她拉著喬清洛的手,湊到她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低地笑道:“怎麽樣?守了一年半的空房,昨夜可算是把你這小饞貓喂飽了吧?灌滿了?我隔著院子都隱隱聽見你叫喚了快兩個時辰呢…”她聲音雖低,但那曖昧的語氣和眼神,讓喬清洛瞬間從臉紅到了脖子根。
“史姐姐!你…你壞死了!不理你了!”喬清洛羞得無地自容,用力推了史迦一下,卻又不敢太用力怕傷著她肚子,那嬌羞無限的模樣引得眾人一陣善意的哄笑,連向來清冷的赫紅都忍不住彎了嘴角。黃逍遙憨厚地笑著,目光落在赫紅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和無奈。
顧遠看著妻子被調侃得手足無措的可愛模樣,心中暖流湧動,暫時拋開了陰霾。他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墨罕身上,帶著一絲深意:“墨罕,這一年多,辛苦你鎮守石洲。有你在,我才能安心在外。”他這話半是真心,半是策略……
墨罕聞言,素來堅毅沉穩的臉上竟罕見地掠過一絲赧然,抱拳道:“少主言重了,職責所在。”他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
一旁的晁豪見狀,立刻迫不及待地跳出來,像獻寶似的,嗓門洪亮:“少主啊!大喜事啊!天大的喜事!墨罕這家夥,木頭開花了!您交代的‘任務’,兄弟我豁出老臉,再加上史教主幫忙,可算是完成了!”
“哦?”顧遠眉梢一挑,露出感興趣的神色,“說來聽聽。”
晁豪眉飛色舞:“墨罕他…和我們史教主手底下蜘蛛部的一位姑娘,看對眼了!那姑娘叫阿箬nuo),性子好,手也巧,最擅長打探消息,就是…就是身世也苦了點,是苗疆那邊的奴隸出身。以前嘛,為了弄情報,也是…也是用過些不得已的法子,混過營妓堆兒…自己總覺得抬不起頭,覺得配不上墨罕大哥…”
墨罕這時抬起頭,眼神異常堅定,聲音沉穩地接過話:“少主,阿箬她…很好。她的過去,非她所願,是這亂世逼的。她心思細膩,堅韌不拔,懂我的難處,也心疼我的過往。我們…很像。在她麵前,我不需要掩飾什麽。”他簡單的話語,卻透著一股沉甸甸的情意和相濡以沫的理解。出身底層的共鳴,讓兩顆飽經風霜的心找到了難得的依靠。
史迦也笑著補充道:“是啊,顧帥。阿箬這丫頭,看著不起眼,本事可不小。她那份小心翼翼又渴望被認可的心,墨罕兄弟都懂。我看著他們倆能走到一起,心裏也高興。都是苦命人,能互相取暖,挺好。”
顧遠看著墨罕眼中那份難得的光彩,心中一塊石頭落地,由衷地感到欣慰。他用力拍了拍墨罕的肩膀:“好!好!墨罕,你能找到知心人,我比打了勝仗還高興!阿箬姑娘的事跡那可是為我們的生命,立過功的!出身、過往,在我顧遠這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這門親事,我準了!石洲城北,我給你們置辦一處寬敞宅院,風風光光地把阿箬姑娘娶進門!”
墨罕眼中閃過一絲激動,深深一揖:“謝少主成全!”這份認可和安排,不僅是對他個人的看重,更是徹底接納了阿箬的過去,給了他們一個堂堂正正安身立命的家。
晁豪在一旁樂得合不攏嘴,搓著手道:“嘿嘿,少主,您看我這‘紅娘’當得還行吧?不過嘛…嘿嘿,這好事成雙!屬下我…嘿嘿,也沾了點喜氣兒…”
眾人目光都轉向他。晁豪撓撓頭,難得露出一絲大男孩般的羞澀:“就是…就是城南賣醋的老林頭家的閨女,林秀兒…她…她好像…也看上我了…”他聲音越說越小,但臉上的得意和甜蜜卻藏不住。
“噗嗤…”喬清洛第一個忍不住笑出聲來,“晁大哥,你天天往城南跑,原來不是去買醋,是去看秀兒姑娘啊!”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黃逍遙打趣道:“老晁,行啊!不聲不響的,把人家醋坊的獨生女都勾搭上了?以後咱們手下人吃的醋,是不是都免費了?”
晁豪被笑得有些掛不住,梗著脖子道:“笑什麽笑!秀兒姑娘人好心善,做得一手好醋,還會持家!比你們這些光知道舞刀弄棒的強多了!”
顧遠看著晁豪那副又羞又急又得意的樣子,心情也徹底輕鬆愉悅起來。他朗聲笑道:“好!好一個雙喜臨門!晁豪,你這樁親事,我也準了!宅子就在墨罕家隔壁!聘禮、酒席,石洲府庫給你包了!老林頭那邊,我親自去派人給你提親!定讓你風風光光把秀兒姑娘娶回來!”顧遠深知,籠絡人心,恩威並施固然重要,但為這些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解決終身大事,安家立業,才是真正能讓他們死心塌地的根本。亂世之中,一份安穩,一個家,比黃金更珍貴。
“謝少主!”晁豪喜出望外,激動得差點蹦起來,連連作揖。墨罕也在一旁,為兄弟高興。
廳堂內充滿了快活的空氣。顧遠趁熱打鐵,問起這一年半石洲的具體情況:“好了,喜事說完,說說正事。我走這一年半,家裏可還安穩?商道、鹽道、鐵道運轉如何?”
負責具體事務的黃逍遙和赫紅對視一眼,黃逍遙率先開口,語氣沉穩:“主上放心。石洲一切運轉如常,甚至更勝從前。商道方麵,借著潞州戰事未起時的空隙,按照您和夫人的規劃,向西打通了黨項幾條線,往北也和幾個契丹小部落建立了更穩定的皮毛、藥材交易。夫人坐鎮調度,銀先生和綠先生把關,商隊往來有序,收益比您走時預估的多了近三成。”
赫紅接著補充,聲音清冷但條理清晰:“鹽鐵是根本。鹽井那邊,史教主派了可靠的蜈蚣部兄弟協助護衛,產量穩定。鐵礦開采和冶煉,鄒野兄弟親自盯著,新招了一批工匠,效率提升不少。鹽鐵專賣的渠道,由商會老孫頭負責,銀先生監管賬目,沒有出過大的紕漏。各地分銷點也穩固,無人敢在石洲的地盤上伸手。情報方麵,”她看了一眼喬清洛,“清洛妹妹居中協調,銀蘭負責具體事務,外部消息暢通,內部暫無發現大的異動。赤磷衛在墨罕和晁豪統領下,日常巡防、訓練從未懈怠,城防穩固。”
史迦也撫著肚子道:“苗疆各部在石洲安置得也不錯,五毒教各部按區域分管,負責協助防衛和情報收集,也參與商隊護衛。新開的醫館和學堂很受歡迎,人心還算安定。就是…統計後,這次潞州之戰,折損了不少好手,五部頭目死傷過半,元氣有損。”說到最後,她語氣有些低沉。
顧遠認真聽著,心中一塊大石落地。石洲這個根基,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非但沒有動搖,反而在喬清洛的統籌和眾人的齊心協力下,變得更加穩固繁榮。這充分證明了他當初留下喬清洛坐鎮核心的決策無比正確,也證明了身邊這些人的能力和忠誠。
“好!辛苦諸位了!”顧遠目光掃過眾人,帶著讚許和感激,“有你們在,石洲無憂!清洛,你做得很好!”他看向妻子,眼中滿是驕傲。喬清洛聽到丈夫當眾誇獎,心中甜蜜,臉上卻故作矜持,隻是那雙彎起的眼睛泄露了她的歡喜。
顧遠又看向史迦高高隆起的腹部,關切道:“史迦,你臨盆在即,就不要再操心教中具體事務了,好好休養。鄒野,照顧好你媳婦兒,這可是我們石洲下一代的頭等大事!”他語氣帶著長輩般的關懷。
鄒野連忙應下,扶著史迦,臉上是即將為人父的緊張和喜悅:“顧哥放心!我一定寸步不離!”
顧遠目光轉向黃逍遙和赫紅,帶著一絲促狹的笑意:“逍遙,你呢?怎麽史迦都快生了,你這邊還沒動靜?赫紅教主,是不是該給逍遙兄弟加點‘勁’了?”他刻意用了調侃的語氣,想緩和一下氣氛。
黃逍遙聞言,黝黑的臉上頓時漲得通紅,撓著頭,憨憨地笑著,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瞟向赫紅,帶著一絲渴望和小心翼翼的探尋,訥訥道:“我…我…這個…急不得…急不得…”
出乎意料的是,赫紅並未如尋常女子般嬌羞低頭,反而神色平靜,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她淡淡地看了黃逍遙一眼,語氣平淡無波:“順其自然便是。”既沒有嬌羞,也沒有期待,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喬清洛心思細膩,立刻察覺到了赫紅態度裏的微妙。她鬆開顧遠的手,像隻小鳥般輕盈地跑到赫紅身邊,親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小手還調皮地輕輕摸了摸赫紅依舊平坦的小腹,眨著大眼睛,開啟了她最擅長的“話匣子”模式:“赫姐姐~你看史姐姐肚子多大了,多好啊!小寶寶多可愛!你和黃大哥也加把勁嘛!我跟你說啊,這生孩子啊,雖然辛苦,可是看著小娃娃一天天長大,叫你娘親,那感覺…哎呀,別提多美了!你看我們家寤兒…”她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起自己帶孩子的“甜蜜煩惱”,試圖用這種家常的方式,拉近赫紅的心防,也暗中觀察她的反應。
赫紅對喬清洛的親昵舉動並未抗拒,隻是聽著她嘰嘰喳喳,臉上露出一點淺淡而無奈的笑意,偶爾低聲回應幾句。但顧遠敏銳地捕捉到,當喬清洛提到孩子和“娘親”時,赫紅眼底深處掠過的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有茫然,有抗拒,甚至有一絲…冰冷的決絕?而黃逍遙站在一旁,看著妻子與喬清洛說話,眼神中的失落和無力感更加明顯了。
顧遠的心微微一沉。黃逍遙和赫紅之間,恐怕真的出了問題,而且症結很可能在赫紅身上。不過,眼下並非深究此事的良機。有清洛這個“小太陽”天天在赫紅身邊轉悠,潛移默化,或許能慢慢化解。當務之急,是處理晉陽那邊迫在眉睫的麻煩。
“好了好了,”顧遠適時地開口,打斷了喬清洛的“育兒經”,“清洛,讓赫紅和逍遙也回去歇著吧。史迦更需要休息。”他看向眾人,“今日見到大家安好,石洲穩固,又添了兩樁喜事,我心甚慰!都散了吧,各自去忙。墨罕、晁豪,你們留下,關於赤磷衛接下來的布防和兩位新弟妹的婚事細節,我們再議一議。”
眾人聞言,紛紛起身告退。鄒野小心翼翼地扶著史迦往外走,史迦還不忘回頭衝喬清洛做了個促狹的鬼臉。黃逍遙默默跟在赫紅身後,兩人之間彌漫著一種無聲的隔閡。喬清洛則挽著赫紅的胳膊,還在小聲說著什麽,試圖逗她開心。
廳堂內很快隻剩下顧遠、墨罕和晁豪三人。方才的歡聲笑語和熱鬧氣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隻留下一片驟然冷卻的寂靜。陽光依舊明媚地灑進來,卻仿佛驅不散某種無形的陰霾。
顧遠臉上輕鬆愉悅的笑容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凝重。他走到窗邊,背對著兩人,望著窗外庭院中欣欣向榮的花木,沉默了片刻。墨罕和晁豪立刻察覺到氣氛的變化,臉上的喜色也收斂起來,挺直腰背,神情變得肅穆。
“少主?”墨罕沉聲喚道,帶著詢問。
顧遠緩緩轉過身,眼神銳利如刀,掃過自己最信任的兩位心腹統領。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昨日歡聚,今日大喜,本是該高興的時候。但是…”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天,要變了。我們的計劃,必須做出重大調整,而且是立刻、馬上!”
墨罕和晁豪心頭同時一凜!他們太熟悉顧遠了。能讓他在剛剛經曆大勝、享受天倫之樂、又逢屬下喜事連連的時刻,說出如此凝重、甚至帶著一絲焦慮的話語,那即將到來的風暴,恐怕遠超他們的想象!
“少主,出了何事?”晁豪性子急,忍不住問道,“可是晉陽那邊…李存勖反悔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個年輕的晉王。
墨罕則更加沉穩,目光緊緊盯著顧遠:“是潞州後續?還是…朱溫的反撲?亦或是…契丹有異動?”他幾乎瞬間羅列了所有可能的重大威脅。
顧遠沒有直接回答,他走到沙盤前,手指重重地點在代表晉陽的位置上,眼神冰冷:“李存勖…這個瘋子!他的胃口,比我預想的還要大,還要急!潞州一勝,衝昏了他的頭腦!更是把他的陰狠展現的淋漓盡致……”
他抬起頭,看向兩位心腹統領,一字一句地說道,聲音裏充滿了無奈、警惕,以及必須應對的決絕:“他送了我一份‘大禮’…一份我不得不收下,卻足以攪亂我石洲根基,甚至威脅到所有人的‘大禮’!而這,隻是他龐大棋局中,微不足道的第一步!我原以為還有時間經營、等待他與朱溫消耗,契丹的介入,亂中思定…現在看來,李存勖根本不會給我們這個時間!他想要閃電般一口吞下所有!我們的計劃,必須提前,必須變得更激進,也必須…更危險!”
廳堂內,陽光依舊明媚,但空氣卻仿佛凝固了。墨罕和晁豪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顧遠揭曉那足以改變石洲命運、讓這位素來沉穩的統帥都感到棘手和焦慮的“大變”究竟是什麽。方才的婚慶喜氣,此刻被一種無聲的、冰冷的戰前肅殺所取代。石洲的安穩表象之下,致命的暗流終於要衝破堤岸了……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