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亂世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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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處理完城南酒樓那攤血腥醃臢事,顧遠與墨罕策馬返回王府。夜色如墨,寒風卷起街角的塵土,帶著刺骨的涼意。顧遠臉上的冰冷煞氣尚未完全褪去,如同覆著一層寒霜。墨罕沉默地跟在他側後方半步,如同一道忠誠的影子,隻是那刀疤縱橫的臉上,比平日更多了幾分凝重。
    快到府門時,顧遠勒住韁繩,汗血寶馬噴著白氣停下。他側頭看向墨罕,夜色中,那雙深邃的眼眸銳利依舊,卻難得地帶上了一絲調侃的意味。
    “墨罕,”顧遠的聲音在寂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後的放鬆,“聽說…阿箬姑娘最近身子有些不便?”他刻意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怎麽?學起我和清洛,也來個‘未婚先孕’了?你這老大哥,倒是緊跟潮流啊。”
    墨罕那張平日裏如同鐵板一塊的凶悍麵孔,在聽到“阿箬”和“身子不便”幾個字時,竟罕見地浮現出一絲窘迫和…難以言喻的溫柔。他撓了撓光禿禿的後腦勺,那動作與他魁梧的身形形成一種反差,竟顯出幾分憨態。
    “少主…您就別取笑老墨了。”墨罕的聲音低沉,帶著沙啞的笑意,“阿箬她…她跟了我,本就是委屈了她。什麽未婚先孕…我們這種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哪講究那些虛頭巴腦的禮數?彼此不嫌棄,能有個知冷知熱的人,有個血脈相連的娃,這輩子就值了。”他說得直白而粗糲,卻透著一股沙場漢子特有的真摯。
    顧遠看著他眼中那抹真切的暖意,心中那因蘇家之事而鬱積的戾氣也消散了些許。他拍了拍墨罕寬厚結實的肩膀:“行了,老墨。有你這句話,阿箬姑娘跟著你,就不委屈。等著吧,”他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等這邊忙過這陣子,讓清洛親自操辦,把你和晁豪的婚事一塊兒給辦了!風風光光,絕不委屈了咱們赤磷衛兩個統領!”
    墨罕聞言,眼中爆發出驚喜的光芒,隨即單手握拳重重捶在胸口,發出沉悶的聲響,聲音帶著感激和激動:“謝少主!謝夫人!老墨…老墨定當誓死效忠少主和夫人!”這份承諾,遠比任何賞賜都重。
    “去吧,去看看阿箬,讓她安心。”顧遠揮揮手。墨罕不再多言,抱拳行禮,調轉馬頭,魁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蜘蛛部駐地的街角,步伐似乎都輕快了幾分。
    顧遠目送他離去,臉上的笑意緩緩收斂。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氣,驅馬踏入府門。王府內燈火通明,卻比平日多了幾分壓抑的寂靜。下人們看到他回來,紛紛垂首行禮,大氣不敢出,顯然府裏已經彌漫開城南事件的緊張氣氛。
    他沒有回正院,而是徑直走向書房方向,想先梳理一下方才部署的後續事宜。然而,剛轉過回廊,就看到暖閣的雕花門虛掩著,裏麵透出溫暖的光暈,還有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顧遠腳步一頓,眉頭微蹙。他推門而入。
    暖閣內,炭火燒得正旺,驅散了深秋的寒意。喬清洛穿著一身素雅的月白寢衣,外罩一件薄薄的杏色軟煙羅披風,正坐在軟榻上。她懷裏,緊緊抱著一個纖瘦的身影——正是蘇婉娘。
    蘇婉娘此刻的狀態,隻能用淒慘來形容。她隻穿著單薄的寢衣,發髻散亂,臉色蒼白如紙,雙眼腫得如同熟透的桃子,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滑落,浸濕了喬清洛胸前的衣襟。她身體抖得厲害,仿佛秋風中的落葉,整個人沉浸在巨大的恐懼和悲傷之中,幾乎要暈厥過去。
    聽到推門聲,蘇婉娘如同受驚的小鹿,猛地從喬清洛懷裏抬起頭。看到顧遠那張冷峻的臉,她眼中瞬間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欲和哀求,掙紮著就要從榻上下來行禮。
    “王…王爺…”她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濃重的哭腔。
    “行了!”顧遠眉頭皺得更緊,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直接打斷了她,“起來!我這裏沒那麽多虛禮!”他最厭煩這種動不動就跪拜磕頭的做派,尤其是在這種時候。
    喬清洛看到顧遠回來,眼中先是閃過一絲如釋重負,隨即又被濃濃的擔憂取代。她一邊輕輕拍撫著懷中依舊顫抖不止的蘇婉娘,一邊抬起那雙清澈卻帶著探尋和憂慮的眼眸看向顧遠,聲音刻意放得輕柔,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夫君…你回來了?城南…城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府裏都傳遍了,說晁大哥赤磷衛那邊急報,晁大哥氣得當場拔刀要砍人,從來沒見過他發那麽大的火…你還親自帶著墨罕叔和一隊赤磷衛騎馬去了?連汗血馬都騎出去了?”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懷中瑟瑟發抖的蘇婉娘,聲音更低了些,“聽說是…又是蘇家那三位?婉娘妹妹方才…魂不守舍地跑我這裏來,跪著哭求,說什麽她父母小弟求王爺開恩…放過他們…”她緊緊盯著顧遠的臉,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顧遠剛想開口解釋,甚至想直接道出那三人已經化為枯骨的殘酷事實。然而,跪在軟榻邊的蘇婉娘,卻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掙脫了喬清洛的懷抱,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到顧遠腳邊,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磚上,發出“咚咚”的悶響!
    “王爺!王爺開恩啊!”她哭喊著,聲音淒厲絕望,“爹娘和小弟…他們…他們不是有意的!他們隻是…隻是沒見過世麵,一時糊塗!求求王爺!求王爺看在妾身…看在妾身一輩子服侍您的份上…饒了他們這一次吧!妾身願意…願意替他們受罰!求王爺…求王爺…”她語無倫次,涕淚橫流,那份深入骨髓的卑微和絕望,幾乎要將她自己徹底壓垮。
    喬清洛看著蘇婉娘這不顧一切磕頭求饒的樣子,又看著顧遠那欲言又止、眉頭緊鎖、眼神中壓抑著風暴的神情,心中那點不祥的預感瞬間被無限放大!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他平日裏雖然威嚴冷峻,但真正動怒到需要親自帶兵、騎汗血馬趕去處理的事情,屈指可數!尤其是晁豪那脾氣,能讓他拔刀要砍人…喬清洛的心猛地一沉,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來——城南事件,恐怕和林秀兒有關!那個被晁豪視若珍寶、即將過門的未婚妻!如果…如果是蘇家那三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動了林秀兒……
    喬清洛不敢再想下去!她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晁豪、墨罕的怒火,再加上丈夫那護短到極致的性格…蘇家那三人,此刻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腳下那個磕頭不止、瘦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蘇婉娘身上。這一刻,之前因身份而產生的微妙競爭感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潮水般湧來的、強烈的同情和憐憫。這個女子,從始至終就是一件被隨意買賣、利用、犧牲的貨物!她從未有過選擇的權利,甚至從未被當作一個“人”來尊重。她小心翼翼地活著,如同驚弓之鳥,此刻卻還要為了那三個將她推入火坑、最終又自尋死路的所謂“親人”,卑微到塵埃裏地磕頭求饒!何其可悲!何其可憐!
    眼看顧遠嘴唇微動,似乎就要將那殘酷的真相宣之於口,喬清洛腦中警鈴大作!不行!絕對不能讓婉娘現在就知道!那會徹底擊垮她!這個可憐的女子,已經承受了太多!
    就在顧遠即將開口的千鈞一發之際,喬清洛反應快如閃電!她猛地站起身,幾步跨到顧遠身邊,在蘇婉娘和顧遠都猝不及防的瞬間,她伸出纖纖玉手,帶著一絲嬌嗔和不容置疑的力道,輕輕捏了捏顧遠冷硬的臉頰!
    “哎呀夫君~”喬清洛的聲音瞬間拔高,帶著一種刻意的、嬌憨的俏皮,完美地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重氛圍,“你看你,整天板著個臉,把妹妹都嚇壞了!”她一邊說,一邊巧妙地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蘇婉娘看向顧遠的絕望視線,同時對著顧遠飛快地眨了眨眼,傳遞著“別說”的急切信號。
    她轉向地上呆住的蘇婉娘,臉上綻放出安撫的、帶著點“責備”意味的笑容:“妹妹別擔心嘛!你看你,急什麽呀?最近石洲事情多,夫君他呀,忙得腳不沾地,今天更是累壞了,脾氣難免大了點。”她刻意試圖拉近距離,“城南那邊…哎呀,具體什麽事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好像是有不開眼的家夥惹了咱們赤磷衛的弟兄,晁大哥啊,那是個暴脾氣的,你才來,又不知道。那時一點就著!夫君帶人過去,也就是處理下糾紛,鎮鎮場麵。”她輕描淡寫地解釋著,試圖將大事化小。
    “至於你爹娘和小弟…”喬清洛話鋒一轉,語氣帶著篤定,“肯定是又不知道在哪兒惹了點小麻煩,被巡邏的赤磷衛‘請’去問話了唄!多大點事!明天!等明天一早,姐姐我去問問清楚,保管讓他們全須全尾地回來!好不好?”她說著,又對顧遠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配合。
    顧遠看著妻子那靈動狡黠的眼神,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個依舊在恐懼中顫抖、卻因為喬清洛的話而升起一絲渺茫希望的蘇婉娘,心中那點不耐煩和殺意最終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他明白清洛的用意。現在告訴這個可憐蟲真相,除了讓她徹底崩潰甚至尋死,沒有任何意義。
    他強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甚至帶著點疲憊的不耐煩,對著依舊跪伏在地的蘇婉娘說道:“起來,快起來。清洛說的沒錯。”他頓了頓,仿佛在斟酌用詞,每一個字都說得有些艱難,“你父母…和你弟弟…沒事。就是…又在外麵惹了點小麻煩,被赤磷衛暫時…看管起來了。明天…明天就放了他們。”最後幾個字,他說得極其生硬,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蘇婉娘猛地抬起頭,紅腫的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巨大的驚喜瞬間衝垮了恐懼!雖然顧遠的話聽起來有些勉強,語氣也冷冰冰的,但“沒事”、“明天就放”這幾個字,如同天籟之音!她再次重重磕頭,額頭撞在地磚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謝王爺開恩!謝王爺開恩!謝王妃姐姐!妾身…妾身替父母小弟叩謝王爺王妃大恩大德!”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遍遍地重複著謝恩的話。
    “行了行了!”顧遠揮揮手,語氣更加不耐煩,“說了多少次,別動不動就磕頭!起來!回你的聽雨軒去!別在這哭哭啼啼的,煩人!”他實在無法再多看這張寫滿卑微和愚蠢信任的臉。
    喬清洛趕緊上前,溫柔卻不容拒絕地將蘇婉娘攙扶起來:“好了好了,妹妹快起來。你看你,臉都哭花了。聽王爺的話,先回去好好歇著。放心,有姐姐在呢,啊?”她一邊柔聲安撫,一邊對門外候著的婢女使了個眼色:“春杏,送蘇姨娘回聽雨軒,好生伺候著。”
    “是,夫人。”春杏連忙進來,小心翼翼地扶著還有些腿軟、但眼中卻燃起希望的蘇婉娘,慢慢退出了暖閣。
    直到蘇婉娘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暖閣的門被輕輕關上,喬清洛臉上那強裝的鎮定和安撫笑容才瞬間垮塌。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後背都滲出了一層冷汗。她轉身,幾步撲到顧遠懷裏,緊緊抱住他勁瘦的腰身,將臉埋在他帶著夜露寒氣和淡淡血腥味的胸膛裏。
    “夫君…”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後怕,“嚇死我了…到底…到底怎麽回事?真的是…蘇家那三個…動了林秀兒?”她抬起頭,清澈的眼眸中充滿了求證和憂慮。
    顧遠反手摟住妻子嬌小的身軀,感受著她身體的微微顫抖,心中那點殘存的戾氣徹底化作了憐惜。他擁著她走到軟榻邊坐下,讓她靠在自己懷裏,這才將城南酒樓雅間裏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從蘇小寶如何當眾調戲、意圖強占林秀兒,如何打傷阻攔的老林頭;到晁豪如何暴怒失控;自己如何授意墨罕處理現場、偽造證據;以及最後如何物盡其用,榨幹蘇家最後一點價值,並最終讓那三個不知死活的東西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喬清洛靜靜地聽著,雖然心中早有猜測,但親耳聽到那令人發指的細節,雖然顧遠隱去了最血腥的部分,但足以讓喬清洛想象,顧遠冷酷算計、殺人誅心的全過程,她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身體微微發冷。當聽到顧遠最後平靜地說出“蘇小寶被晁豪幾乎打成了肉泥,蘇婉娘父母被墨罕手下敲碎了腦袋和脊梁,屍體已經扔亂葬崗埋了,我授意的…”時,喬清洛更是下意識地攥緊了顧遠胸前的衣襟。
    暖閣內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炭火燃燒發出的劈啪輕響。
    喬清洛說不出指責的話。她知道,換做是任何一個人,麵對如此挑釁和傷害自己至親至愛之人的行為,都絕不會手軟。顧遠的做法,雖然冷酷殘忍,但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亂世,在維護他作為統帥的絕對威嚴和保護自己人的立場上,並無不妥。蘇家三人,死有餘辜。
    她隻是…更緊地抱住了顧遠,想用自己的體溫驅散他身上的寒意和血腥氣。
    良久,她才抬起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幹澀,小心翼翼地試探:“那…婉娘那邊…以後…怎麽辦?”這才是最棘手的問題。一個剛剛“失去”所有親人的可憐人,還蒙在鼓裏,甚至滿懷希望地等待著“明天”父母弟弟的歸來…
    提到蘇婉娘,顧遠剛剛因抱著妻子而稍稍平複的心緒又湧上一股煩躁。他皺了皺眉,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現在懶得想。等明天…找個機會,讓墨罕或者何佳俊編個像樣點的故事糊弄過去吧。流寇劫殺也好,意外失足也罷。總之,人沒了。”
    他看著妻子依舊憂心忡忡的臉,忽然收起了那份冷酷和煩躁,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帶著邪氣的壞笑。他低下頭,用鼻尖蹭了蹭喬清洛光潔的額頭,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敏感的肌膚上:“怎麽?我的女諸葛,小喬夫人,這麽掛念著她啊?”他故意拖長了音調,帶著濃濃的調侃,“就不怕…她真把本王勾走了?嗯?”
    他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喬清洛,眼神變得曖昧而具有侵略性,聲音壓低,帶著磁性:“你看看她,雖然瘦了點,但勝在纖細高挑,那腰身…那曲線…嘖嘖,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跟你這嬌小玲瓏、溫香軟玉的韻味,可是大不相同哦…”
    “顧遠——!”喬清洛瞬間炸毛!剛才的憂慮和沉重氣氛被這壞心眼的調侃衝得煙消雲散。她像隻被踩了尾巴的小貓,猛地從顧遠懷裏彈起來,氣鼓鼓地瞪著他,臉頰飛起兩朵紅雲,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她伸出白嫩的手指,用力掐住顧遠胳膊內側的軟肉,狠狠一擰!
    “哎喲!”顧遠配合地痛呼一聲,臉上卻笑得更壞。
    “嫌棄我矮是吧?嫌棄我胖是吧?嫌棄我身材不好沒人家凸凹有致是吧?”喬清洛鼓著腮幫子,大眼睛裏水光盈盈,滿是委屈和“憤怒”,“好啊!那你去找她啊!去找你的‘高挑纖細’‘凸凹有致’的蘇姨娘去!哼!我的??兒你也別看了!我這就抱走!以後別想碰到我們娘倆一根手指頭!”她說著,作勢就要起身往外走,那氣呼呼的模樣,可愛得讓人心癢。
    顧遠哪裏會讓她走?猿臂一伸,輕而易舉地將她重新撈回懷裏,緊緊箍住。他低頭,懲罰性地在她撅起的紅唇上重重啄了一口,笑聲低沉而愉悅:“小醋壇子!這就生氣了?逗你玩的!在我眼裏,天底下誰能比得上我的清洛?矮怎麽了?我就喜歡抱著不費力的!胖?你哪裏胖了?這腰…”他的手不規矩地滑到她纖細卻柔韌的腰肢上,輕輕一捏,“細得剛剛好!至於身材…”他的目光變得幽深,帶著赤裸裸的情欲,手掌順著腰線緩緩上移,覆上那飽滿柔軟的起伏,“這裏…這裏…還有這裏…哪一處不是老天爺精心雕琢的?獨一無二,舉世無雙!那個蘇婉娘?給你提鞋都不配!”
    露骨的情話和那帶著魔力般的大手,讓喬清洛的身體瞬間軟了下來,臉上的“怒意”也維持不住,化作一片嬌羞的紅霞。她象征性地掙紮了兩下,便乖乖地依偎在顧遠懷裏,小聲嘟囔著:“壞蛋…沒個正經…”
    顧遠看著她嬌羞動人的模樣,心中愛意翻湧,方才城南的血腥和此刻關於蘇婉娘的煩惱都被暫時拋諸腦後。他低下頭,輕輕含住她敏感的耳垂,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氣音呢喃:“看你的心意嘛…我的女諸葛。你要是真可憐她這個妹妹,以後多幫幫她,照顧照顧她就好。讓她待在聽雨軒,別惹事,我這點家底養她一輩子也無妨。至於我…”他故意頓了頓,溫熱的氣息噴在喬清洛的脖頸,引起她一陣戰栗,“我這個人,還有我的心…我的身子…可都是隻屬於你清洛一個人的…別人,想都別想碰…”
    這番露骨又霸道的情話,徹底點燃了喬清洛。她主動環住顧遠的脖子,送上自己的紅唇。唇齒交纏間,情欲如同野火燎原。
    自從回到石洲,兩人的同房,大多是喬清洛主動撩撥,顧遠順水推舟。而這一次,顧遠卻罕見地主動起來。他仿佛要將城南積攢的戾氣、對蘇家蠢貨的厭煩、以及對妻子這份聰慧和善良的珍愛,統統化作熾熱的情欲,毫無保留地傾瀉給她。
    他不再滿足於溫柔的纏綿,而是帶著一絲攻城略地般的強勢和急切。有力的手臂將她輕易托起,放在寬大的軟榻上。火熱的吻如同雨點般落下,從額頭、眉眼、鼻尖,一路蜿蜒向下,流連在精致的鎖骨和那起伏的柔軟之上。大手帶著灼熱的溫度,靈巧地解開了寢衣的係帶,探入其中,撫過每一寸細膩滑膩的肌膚,點燃一簇簇渴望的火焰。
    喬清洛在他強勢而熟練的挑逗下,早已化作一汪春水,隻能發出破碎的、誘人的低吟,身體本能地回應著他。衣衫淩亂地滑落,燭光下,兩具身體如同藤蔓纏繞著大樹,難舍難分……
    情潮洶湧,暖閣內隻剩下壓抑的喘息、炭火似乎都燃燒得更加熾烈,映照著榻上那抵死纏綿的身影。
    不知過了多久,激烈的浪潮才漸漸平息。顧遠汗濕的胸膛緊貼著喬清洛同樣布滿細汗的雪背,手臂依舊緊緊環著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整個人嵌在自己懷裏。喬清洛累得連手指都不想動,慵懶地靠在他懷裏,感受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和尚未平複的灼熱呼吸,心中充滿了飽脹的幸福感和安全感。
    就在這溫存靜謐的時刻,顧遠那帶著情欲後沙啞、卻又帶著點促狹的聲音,在她耳邊低低響起:
    “哎,清洛啊…”他故意用下巴蹭了蹭她汗濕的發頂,“你說…剛才…我要是把你…當成那個蘇婉娘…你會怎麽樣呢?”
    這簡直是往剛剛平靜的水麵扔下了一塊巨石!
    喬清洛猛地轉過身,也顧不上身體的酸軟,像隻被惹怒的小豹子,騎跨在顧遠身上,伸出兩隻白嫩的小手,一把捏住了顧遠高挺的鼻子,用力地左右搖晃!
    “顧、遠!”她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大眼睛瞪得溜圓,裏麵燃燒著熊熊的“怒火”和羞惱,“你、再、說、一、遍、試、試!”
    顧遠被她捏著鼻子,呼吸不暢,卻笑得胸腔震動,眼神亮得驚人,充滿了惡作劇得逞的得意。
    喬清洛氣呼呼地俯下身,湊到他耳邊,學著他剛才的語氣,用同樣促狹又帶著點威脅的氣音,一字一句地回敬道:
    “你、要、是、敢、把、我、當、成、她…”她故意頓了頓,然後壞笑著,用紅唇輕輕碰了碰他的耳垂,吐氣如蘭,“那、我、就、把、你、當、成、另、一、個、野、男、人~!”
    “哈哈哈!”顧遠再也忍不住,爆發出爽朗的大笑。他一把將身上這隻張牙舞爪的小貓重新摟進懷裏,用力地在她氣鼓鼓的臉頰上親了好幾口,“好!好!我的清洛最厲害!為夫認輸!認輸!”
    喬清洛被他摟得緊緊的,聽著他胸膛傳來的震動和愉悅的笑聲,自己那點“氣”也早消了,忍不住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重新依偎進他溫暖的懷抱,小手在他結實的胸膛上畫著圈圈,小聲嘟囔著:“壞蛋…就知道欺負我…”
    暖閣內,重新彌漫開溫馨甜蜜的氣息。燭火搖曳,將兩人相擁的身影長長地投射在牆壁上,親密無間。窗外的寒風依舊呼嘯,卻絲毫無法侵入這方被愛意包裹的溫暖天地。關於蘇婉娘的煩惱,關於城南的血腥,關於石洲的暗流洶湧…都被暫時隔絕在外。此刻,隻有彼此的心跳和體溫,才是這亂世之中,最真實、最溫暖的依靠。兩人相視一笑,在無聲的默契中,相擁著沉入安穩的夢鄉……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