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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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沉入地平線,將乃蠻部營寨染成一片深邃的紫灰色。白日裏廝殺的血腥氣尚未完全散盡,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特的混合氣息:烤肉的焦香、烈酒的醇厚、篝火的煙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般的腥甜。營寨中央最大的空地上,數堆巨大的篝火被點燃,熊熊烈焰舔舐著夜空,驅散了春夜的寒意,也照亮了人們臉上各異的神情——劫後餘生的慶幸、對強者的敬畏、對新機遇的期待,以及顧遠核心圈子裏那純粹的、為親人團聚而生的歡欣。
這場盛宴的源頭,在於顧遠無聲的行動。他並未過多言語,隻是帶著金牧和何佳俊,找到了營寨裏一個頗有威望、在巴哲爾時代備受排擠的乃蠻部頭人——巴雅特。巴雅特年約五旬,身形精瘦,眼神精明中帶著一絲未褪盡的惶恐。當顧遠高大的身影籠罩住他時,他幾乎要匍匐在地。
顧遠沒有說話,隻是從何佳俊捧著的皮囊裏,隨意地掂出五塊沉甸甸、在篝火下閃著誘人金光的金錠,如同丟幾塊石頭般,“啪嗒”幾聲扔在巴雅特腳前的草地上。
巴雅特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呼吸都停滯了!五塊金子!每一塊都足有半斤重!這……這價值幾何?在草原,一兩金子能換十頭肥壯的羊!這五塊金子……能換兩千多頭羊!甚至能買下一個小型部落所有的牲口!他這輩子都沒見過如此多的財富!
“王……王爺……”巴雅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膝蓋一軟就要跪下。
“巴雅特頭人。”顧遠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本王初來乍到,白日裏動靜大了些,驚擾了部族。這些金子,一部分,去挑最好的羊、最肥的雞,多殺!給我父母、孩子,還有我這些一路奔波的兄弟們,管夠!另一部分,”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那些在火光邊緣、帶著敬畏與好奇張望的乃蠻部族人,“算是對乃蠻部今日受擾的補償。今晚,本王要與家人部眾歡聚,也願與乃蠻部諸位同樂!開個熱鬧的宴會吧!”
巴雅特捧著那沉甸甸、燙手般的金子,巨大的狂喜瞬間衝垮了恐懼!他猛地磕了個頭,聲音洪亮得變了調:“謝王爺恩典!謝王爺洪恩!小人明白!明白!一定辦得熱熱鬧鬧!讓王爺和諸位貴客,還有咱們乃蠻部都高興!”他像捧著聖物般,小心翼翼地收好金子,連滾爬爬地衝了出去,嘶吼著召集人手,聲音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幹勁和底氣。
很快,營地裏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羊叫聲和雞鳴聲。篝火旁,臨時搭建的巨大烤架被架起,整隻的肥羊被剝洗幹淨,抹上粗鹽和香料,架在火上滋滋作響,金黃的油脂滴落,激起更大的火焰和更濃鬱的香氣。大鍋裏的肉湯翻滾著,散發出誘人的熱氣。成壇的馬奶酒、烈酒被搬了出來。顧遠父母氈包外的空地上,迅速被布置成了一個巨大的露天宴會場。
顧遠並沒有閑著。他骨子裏流淌著對完美和掌控的追求,尤其在關乎家人和部眾享受的時刻。他挽起袖子,親自走到最大的烤架旁。他不僅是武學天才、權謀大師,在石洲和中原的曆練中,也刻意學過一些烹飪技巧,尤其對肉類的火候掌控有著近乎本能的直覺。他目光銳利地掃過烤架上每一隻羊的位置和顏色,不時出聲指點負責翻烤的乃蠻部漢子:“這隻,靠火太近,翻麵!快!”“那隻,刷油!刷均勻!”“鹽!這邊再加點鹽花!”他的指令簡潔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那些乃蠻部漢子在他的注視下,緊張又賣力地操作著,仿佛不是在烤肉,而是在完成一項神聖的使命。
隨著烤肉的香氣彌漫到極致,顧遠的親信們也都聚集到了氈包外。近六十名赤磷衛精銳,如同沉默的黑色磐石,在何佳俊的示意下,整齊地圍坐在篝火外圍,保持著警戒的姿態,但緊繃的神情在酒肉香氣中也有所緩和。金蛇堂的近二十名好手,則在鄒野的帶領下,坐在稍靠近核心圈的位置,他們神情更為放鬆,低聲談笑。最核心的位置,自然是圍繞著顧遠父母和顧??、顧攸寧。乞答孫乙涵那龐大的身軀如同一座小山,占據了顯著的位置,天罡三十六煞的猛將們散坐在他周圍,如同一群隨時準備撲食的猛獸,此刻卻帶著滿足的笑意。金牧、何佳俊、鄒野、田澤生、墨罕,這些核心成員,則緊挨著顧遠一家。
宴會正式開始。烤得外焦裏嫩、香氣撲鼻的羊肉被大塊分割,盛在巨大的木盤裏端了上來。滾燙的肉湯,醇厚的馬奶酒,還有乃蠻部婦人趕製的麵餅、奶酪……食物豐盛得超乎想象。顧遠親自為父母切下最嫩的部位,又給顧??撕下一條烤得酥脆的羊腿。小家夥眼睛亮晶晶的,抱著幾乎和他臉一樣大的羊腿啃得不亦樂乎,小臉上沾滿了油漬,引得薩日娜和古日連明開懷大笑,不停地給他擦臉。
氣氛熱烈起來。乃蠻部的長老和頭麵人物們,在巴雅特的帶領下,小心翼翼地端著酒碗前來敬酒道賀。他們言辭謙卑,極盡恭維之能事,祝賀顧遠父母身體安康,祝賀左穀蠡王骨肉團聚,稱讚小王爺顧??英武不凡。顧遠神色淡然,一一舉杯回敬,言語間恩威並施,既肯定了乃蠻部過去對父母的關照,又強調了未來在“新酋長”帶領下與遼東加強聯係、共享通商之利的前景。長老們聽得心花怒放,連連稱是,心中那點因巴哲爾滅門而生的芥蒂,在巨大的利益和絕對的武力威懾下,早已煙消雲散。
看著兒子遊刃有餘地應對著這些部族頭人,舉手投足間盡顯上位者的威嚴與從容,那神態氣質,像極了當年雄踞一方的父親金日朗族長,薩日娜和古日連明心中充滿了驕傲,但也不禁湧起一絲物是人非的滄桑感。兒子已不再是那個需要他們庇護的孩子,他成了翱翔九天的雄鷹,甚至……是掌控生殺予奪的梟雄。
酒過三巡,氣氛更加融洽。薩日娜看著兒子身邊這些形貌各異、卻都對他忠心耿耿的部下,好奇地問起了他們的來曆。顧遠放下酒碗,指著身邊眾人,帶著一絲自豪和感慨,娓娓道來:
“墨罕,”他拍了拍身邊沉默寡言、臉上帶著刀疤的赤磷衛統領,“他是我們羽陵部一個小隊長和何大何部一位女奴的兒子。當年羽陵部大火,他才十幾歲,是被耶律洪的親兵從死人堆裏扒拉出來的孤兒。他如同我兄長般,啟蒙我各種技巧。”
墨罕抬起頭,對著薩日娜和古日連明,露出一個有些僵硬卻無比真誠的笑容,用力點了點頭。
“乞答孫乙涵,”顧遠指向那如同鐵塔般的巨漢,“他是羽陵部一個普通牧民家的孩子。浩劫那年,他才六歲,也是被耶律洪的衛隊救下的孤兒之一。這小子,天生神力,就是腦子……嗯,比較直。”乞答孫乙涵聞言,憨厚地撓了撓頭,嘿嘿笑了兩聲,引得眾人一陣善意的哄笑。
“何佳俊,金先生,”顧遠看向金牧身邊那個氣質沉穩、眼神銳利的契丹漢子,“他祖上是早已被滅族的吐六於部的人。流落多年,拜火教左帳的人,發生了很多事,跟了我,能力極強,是我營寨的大管家,也是我最得力的臂膀。”
何佳俊起身,對著顧遠父母恭敬地行了一禮。
“鄒野,”顧遠指向正和赤磷衛一個小隊長拚酒的鄒野,“北鬥七子的老四,漢人,綠林水匪出身,一身水上功夫了得。我在中原的第一批元老級別人物,一直跟著我,是個智將,也是個猛將!”
鄒野聽到提到自己,哈哈一笑,舉了舉酒碗,一口悶下,盡顯豪氣。
“田澤生,田神醫,”顧遠看向正細心地給顧攸寧喂著藥膳的田澤生,眼神充滿了感激,“他的身世,金牧最清楚。”
金牧接口道,語氣帶著敬意:“澤生是我當年在遼東山林裏打獵時救下的一個女真獵戶的兒子。他父親為保護他,被猛虎所傷,臨終托付給我。他母親是契丹人。澤生從小就展現出驚人的醫術天賦,他一直和名醫學藝。他是我們羽陵部所有人的救命恩人。”
田澤生隻是溫和地笑了笑,繼續專注地照顧著小寧兒。
顧遠又指了指周圍那些沉默而剽悍的赤磷衛:“這些赤磷衛的兄弟,有當年羽陵部、古日連部浩劫後幸存的孤兒,有我和墨罕在各地收攏的匹絮部、吐六於部的殘餘勇士,也有後來慕名投奔的黎部、伏弗鬱部的青壯。他們,都是我用忠義和前程聚攏起來的,來自各個部落的真正的勇士!”
聽著兒子如數家珍般介紹著這些部下的來曆,薩日娜和古日連明心中的震驚無以複加。古日連明尤其清楚,當年羽陵部遭劫,耶律洪救下的不過幾百婦孺孩童,青壯年屈指可數!古日連部的暗衛更是幾乎凋零殆盡!而如今,顧遠口中的羽陵部“能戰之力三千,部族八千多人”,古日連部“能戰之力一千,部族兩千多人”,這簡直是一個奇跡!更遑論他還收攏了黎部族長巴達木帶了幾百人、何大何部殘餘、伏弗鬱部殘餘……這哪裏還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部族?這分明是一個以羽陵部為核心、融合了多個消亡部族血脈的嶄新軍事政治集團!
“遠兒……”薩日娜聲音有些發顫,“這……這都是你這些年……拚出來的基業?羽陵部……能到今天……娘……娘簡直不敢想!”
古日連明更是重重地拍了一下兒子的肩膀,眼中充滿了激賞和複雜:“好小子!比你外公,比你爺爺,比你叔公……都強!爹服了!爹是真服了!”他想起當年羽陵部的鼎盛,也不過如此規模,而兒子是在幾乎一無所有的廢墟上,硬生生重建並超越了!
顧遠喝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他的眼神在跳躍的火光中顯得有些深邃和迷離。他看著父母,又環視著周圍這些來自不同部族、不同背景的兄弟們,忽然拋出了一個更深刻的問題:
“爹,娘,你們看。墨罕有羽陵和何大何的血脈,澤生是女真和契丹的混血,鄒野是漢人,乞答是純正的羽陵部遺孤,何佳俊是吐六於部的後人……還有那些赤磷衛的兄弟們,身上流著匹絮、吐六於、黎部、伏弗鬱……甚至更多不知名小部落的血。”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試問,在座的諸位,除了乞答自稱自己羽陵部人,還有誰,現在還會自稱自己是匹絮部人?吐六於部人?黎部人?何大何部人?不,你們現在,都是我羽陵部的勇士!是我顧遠的兄弟!”
眾人沉默,若有所思。
“澤生,”顧遠看向田澤生,“你對我和金牧有救命再造之恩,是我羽陵部當之無愧的高層,是我顧遠敬重的弟兄。那麽,待我們百年之後,澤生你的後人,和我們顧家的子孫,是不是又都隻是‘羽陵部’人?所謂的部族之分,到底是什麽呢?”
田澤生端著藥碗的手頓了頓,眼神閃爍,這個問題他從未細想過。顧遠父母也陷入了沉思。古日連明精通漢學,他明白兒子在問什麽,這觸及了“族群認同”的根本。他喃喃道:“這……血脈傳承固然重要,但……生活在一起,共同的利益和目標,認同同一個首領,或許……或許才是維係一個‘部族’的關鍵?就像……就像中原的漢人,不也是由無數古族融合而成的嗎?可是……”他總覺得哪裏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不對勁,那是一種根植於傳統部族觀念的本能抵觸……
顧遠接過父親的話,眼神銳利起來,帶著一種超越時代的洞見:“爹說得對,但也不全對。就拿我和您來說,我們身上都流著漢人的血,卻生活在這草原,說著契丹話,行著契丹的規矩。寤兒和寧兒的娘親清洛,是純粹的漢人女子。那麽,他們這一代,是和漢人聯姻?還是和契丹人聯姻?若再往後幾代呢?我們的後世子孫,該算漢人?還是契丹人?”
他站起身,走到篝火旁,身影被火光拉得很長,聲音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所以,在我看來,所謂‘什麽人’,不過是在什麽地方,受誰的統治,吃誰的飯,便是什麽人罷了!男人女人,天生不同,力量、性情各異,但能因此說男人不是人,女人也不是人嗎?當然不能!契丹人、漢人、女真人、沙陀人……也是一樣!都有所長,亦有所短!”
他環視著所有傾聽的人,乃蠻部的長老、頭人,自己的部眾,語氣激昂起來:“這就是我選擇幫助阿保機可汗的原因之一!不僅僅是為了救你們,為了我的抱負!更是因為我真切地看到,中原漢人視我們為蠻夷,而我們契丹勇士也常以‘非我族類’而輕視他人!這都錯了!大錯特錯!我們要建立的契丹國,絕不能固步自封!必須兼容並蓄!學習漢人的農耕、築城、禮儀、謀略之長!也要保持我們契丹人騎射無雙、勇猛無畏的根!打破偏見!融合!隻有融合!”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預言般的激情:“有朝一日,能不能不再分什麽契丹人、漢人、女真人……我們都是一樣的人?!都生活在這片遼闊的天空下,共享這豐美的水草,創造共同的繁榮!”
篝火劈啪作響,映照著每一張陷入深深沉思的臉龐。顧遠的話語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激起了巨大的波瀾。融合?打破部族乃至民族的界限?這想法太過驚世駭俗,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田澤生、金牧、墨罕、何佳俊這些本身就帶有混血或複雜背景的人,眼神中閃爍著認同的光芒。乞答孫乙涵似懂非懂,但覺得族長說的總是對的。鄒野這個漢人,心中更是百感交集。乃蠻部的長老們則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衝擊,既有迷茫,也有一絲被宏大願景點燃的微光。古日連明緊鎖眉頭,兒子的話衝擊著他固有的認知,那“一絲不對”的感覺似乎被更強大的邏輯撼動著。薩日娜看著火光中兒子挺拔而充滿智慧的身影,眼中充滿了驕傲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
氣氛變得有些凝重而詭異,一種關乎未來的巨大命題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和一絲少女的靈動,打破了這片沉思的寂靜:
“謝左穀蠡王救命之恩!謝明叔叔!長生天保佑,左穀蠡王闔家團聚,福澤綿長!”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約莫十八九歲年紀,正盈盈行禮。她身著幹淨的契丹少女服飾,身姿高挑而勻稱,麵容姣好,肌膚是草原女兒特有的健康紅潤,一雙大眼睛如同草原夜空中的星辰,靈動而富有生氣,帶著一股未經世事的純真和蓬勃的生命力。她身後跟著一對中年夫婦,男人矮胖敦實,一看就是常年勞作的鐵匠模樣,婦人則和少女一樣高挑,眉眼間帶著相似的靈動,婦人手裏還牽著一個約莫五歲、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小男孩正怯生生又好奇地看著熱鬧的人群和篝火上的烤肉。
顧遠此時正靠坐在父親古日連明身邊,深邃的目光還停留在篝火跳躍的焰心上,思索著方才的話題。這一聲清脆的呼喚,讓他微微一愣,轉過頭來,眼神帶著一絲被打斷思緒的茫然和上位者習慣性的審視:“你是?救命之恩?本王……認識你?”
古日連明卻是一眼就認了出來,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是托婭啊!快過來!”他對著顧遠解釋道:“遠兒,這是你烏爾圖大叔家的閨女托婭,還有他家的烏爾善小子。烏爾圖是我在這乃蠻部收的徒弟,老實本分,手藝不錯。托婭丫頭心靈手巧,常來幫我和你娘做些縫補的活計。”
烏爾圖夫婦連忙上前,對著顧遠和古日連明深深行禮,臉上充滿了感激和後怕。烏爾圖聲音有些發顫:“王爺!明師傅!救命之恩,不敢言謝啊!巴哲爾那畜生……他……他看上了我家托婭,非要強納為妾!我們全家……全家想趁夜逃走,結果被他的親兵堵在了寨門口!眼看……眼看就要遭殃了!就在那個時候……王爺您……您帶著天兵天將一樣的勇士們衝進來了!把那些惡犬……全……全收拾了!”婦人也是連連點頭,抹著眼淚。
顧遠聽完,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眼神掃過托婭那張年輕美麗的臉龐,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直白:“嗬,原來如此。看來,你們得好好謝謝我女兒寧兒的這場重病。”
“若是本王再晚來一天,她被強行送入巴哲爾的氈包成了侍妾……那今日我屠滅巴哲爾滿門時,順手落下的屠刀,恐怕也會在你一家人的脖子上走一遭了。”
這話語太過直接,太過血腥,也太過真實!烏爾圖夫婦嚇得臉色煞白,托婭嬌俏的小臉也瞬間失去了血色,身體微微晃了一下。周圍的氣氛瞬間又冷了下來。
“遠兒!”薩日娜嗔怪地拍了兒子胳膊一下,“怎麽說話呢!嚇著孩子了!”她連忙對著托婭一家和藹地招手,“別聽他的渾話!快過來坐!托婭,來,坐嬸嬸身邊!”她對這個經常來幫忙、活潑懂事的少女很有好感。
顧遠被母親訓斥,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那笑容裏帶著一絲邪氣,卻也衝淡了剛才話語中的寒意。托婭的應變能力顯然不錯,最初的驚嚇過後,她深吸一口氣,強行鎮定下來,對著顧遠又行了一禮,聲音雖然還有些微顫,卻努力保持著清晰和鎮定:“王爺所言……是事實。托婭一家能僥幸脫險,全賴王爺雷霆手段和小郡主……的福緣。王爺恩德,如同再造,托婭銘記於心。今日王爺闔家團聚,托婭真心為王爺和明叔叔、薩日娜嬸嬸高興!願長生天永遠眷顧王爺一家!”
她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既承認了顧遠話語中的殘酷事實,又巧妙地化解了尷尬,表達了真誠的祝福,還帶上了小郡主的由頭,顯得格外得體。顧遠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對這個少女的機敏和大方有了一絲欣賞。
古日連明也趕緊打圓場,笑著招呼烏爾善:“烏爾善小子,來!快過來!看看這是誰?這是你明叔叔的大孫子,顧??小王爺!比你小一點,你們小哥倆認識認識,一起玩!”
烏爾善被母親推著,怯生生地走到顧??麵前。顧??正啃完最後一口羊腿,小嘴油亮亮的,好奇地看著這個比自己高了小半個頭、也壯實一些的小哥哥。
顧遠看著兩個小男孩,再看看烏爾善那敦實的小身板,玩心忽起。他笑著問烏爾圖:“烏爾善,你這小子,學騎射摔跤了嗎?”
烏爾圖連忙回答:“回王爺,學了學了!草原上的孩子,五歲就開始跟著練了!”
“哦?”顧遠眉毛一挑,看向自己兒子,“寤兒,聽見沒?這位烏爾善哥哥可是練過的。怎麽樣?敢不敢跟哥哥比試比試摔跤?”
顧??一聽“比試”,眼睛瞬間亮得像小狼崽,好勝心被徹底點燃!他麻利地抹了抹嘴,騰地站起來,小胸脯一挺:“敢!爹爹!我要跟他比!”
烏爾圖夫婦卻嚇了一跳!對方可是左穀蠡王的嫡長子!身份尊貴無比!自己兒子雖然比人家高壯一點,但萬一失手傷著了,或者贏了讓王爺沒麵子……他們連忙擺手推脫:“使不得!使不得啊王爺!犬子粗笨,怎敢和小王爺動手!萬一……”
“哎!”顧遠笑著打斷他們,眼神帶著鼓勵看向烏爾善,“別怕!也別輕敵!烏爾善,這小子,”他指了指顧??,“可是敢跟我部族裏比他高一頭、七歲半的孩子摔跤的!拿出你的本事來!”
這話一出,烏爾善也被激起了小男子漢的好勝心,再看看比自己矮小、看起來“好欺負”的顧??,膽氣也壯了,用力點了點頭。
眾人立刻來了興致,紛紛讓開一小片空地。兩個小男孩在空地中央站定。烏爾善果然比顧??高壯不少,擺開架勢也像模像樣。顧??則顯得更加靈活,小眼睛緊緊盯著對手。
“開始!”顧遠一聲令下。
烏爾善仗著身高力壯,低吼一聲,猛地撲過去就想抱住顧??的腰把他摔倒。這是草原孩子最常用的招式。然而,顧??反應極快!小身子靈活地向側後方一閃,同時伸出腳在烏爾善衝過來的腿彎處輕輕一絆!
“噗通!”烏爾善用力過猛,下盤被絆,重心不穩,結結實實地摔了個狗啃泥!
“好!”周圍響起一片叫好聲,主要是顧遠這邊的人。
烏爾善摔懵了,小臉漲得通紅,又羞又惱,爬起來再次撲上。這次他學乖了,不再猛衝,試圖抓住顧??的手臂。顧??卻像條滑溜的小泥鰍,利用矮小的優勢,低頭躲閃,繞到烏爾善側麵,小手抓住他的腰帶,腳下一勾,同時肩膀用力一頂!
“啊呀!”烏爾善再次失去平衡,被顧??一個幹淨利落的過肩摔,又一次重重摔在地上!
這一次,連乃蠻部圍觀的人都忍不住發出了驚呼!烏爾善可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孩子,在同齡人裏力氣不小,沒想到在這個看起來小一號的娃娃麵前,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烏爾善徹底懵了,坐在地上,看著一臉平靜、仿佛隻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顧??,巨大的委屈湧上心頭,“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顧遠看得哈哈大笑,走過去一把將哭得稀裏嘩啦的烏爾善抱了起來,顛了顛分量,讚道:“好小子,身體底子不錯!是個好苗子!就是這技法嘛,”他搖搖頭,帶著點調侃,“太粗糙了!腳步虛浮,發力僵硬,隻會用蠻力!”
他抱著烏爾善,看向他父母和姐姐托婭:“今日正是開心時刻,也算這小子與我爹,與我,還有寤兒有緣。正好!”他忽然提高了聲音,對著那位之前負責傳話的乃蠻部老長老喊道:“巴特爾長老!”
巴特爾長老連忙小跑過來:“王爺有何吩咐?”
“傳令下去!”顧遠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興奮,“在乃蠻部裏,給我挑十個最勇猛的好手過來!要最能摔的!本王今晚興致好,讓他們來跟我,或者跟我手下這些兄弟們,比試比試摔跤!”他轉頭對何佳俊道:“拿幾塊金子出來!贏了我的,賞金!贏了我兄弟的,也賞!表現勇猛出色的,同樣有賞!”
“是!王爺!”巴特爾長老喜出望外,這可是在王爺麵前露臉、又能得賞的大好機會!他立刻扯著嗓子去召集人手了。
很快,十個精挑細選、身材魁梧、肌肉虯結的乃蠻部摔跤好手被帶了過來,個個摩拳擦掌,眼中閃爍著興奮和渴望的光芒。金子!還有在左穀蠡王麵前展示勇武的機會!
顧遠放下還在抽噎的烏爾善,拍了拍他和顧??的小腦袋:“看著!好好學學!什麽叫真正的摔跤!”
他目光掃過自己這邊躍躍欲試的猛將們,先調侃地看向鄒野:“老四,你先上去試試手?”
鄒野正喝得微醺,聞言連連擺手,頭搖得像撥浪鼓:“主上!您饒了我吧!想讓我死啊?我這身板,上去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不去不去!”眾人一陣哄笑。
顧遠笑著又問:“那你們誰先來?給乃蠻部的勇士們打個樣?”
三十出頭的墨罕早已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脫下外袍,露出精壯的上身和那道猙獰的刀疤,眼神冷冽如冰:“少主!墨罕請戰!打頭陣!”
“好!老墨!看你的了!”顧遠讚許地點頭。
墨罕大步走入場中,與第一個乃蠻部壯漢相對而立。那壯漢身高體壯,氣勢洶洶。然而,墨罕根本不給對方展示力量的機會!電光火石間,他腳步詭異一滑,如同鬼魅般貼近,雙手如同鐵鉗般瞬間扣住對方的手腕和腰帶,一個幹淨利落的“鎖喉翻”,隻聽“砰”的一聲悶響,那壯漢龐大的身軀就被重重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幹淨!利落!一擊製勝!
“好!”喝彩聲震天響!天罡三十六煞的兄弟們吼得尤其響亮!
第二個、第三個乃蠻部勇士不信邪,輪番上陣。墨罕如同磐石,腳步沉穩,技法精湛,或借力打力,或貼身纏鬥,或用巧勁破壞重心,每一次都精準地將對手摔倒在地,最多不超過十個回合!他那帶著刀疤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千錘百煉的冰冷高效,看得人脊背發涼!
連摔三人!墨罕麵不紅氣不喘,對著顧遠抱拳:“少主,墨罕幸不辱命!”
“好樣的!墨罕大哥!”乞答孫乙涵早已看得熱血沸騰,按捺不住,他龐大的身軀猛地站起,如同小山移動,聲如洪鍾:“族長!讓我也過過癮!墨罕大哥歇歇!”
顧遠笑著點頭:“去吧!乞答!別給咱們丟臉!”
“吼!”乞答孫乙涵發出一聲興奮的咆哮,踏入場中。他的戰鬥風格與墨罕截然不同!他根本不躲不閃,如同人形坦克般迎著對手衝去!蒲扇般的大手抓住對方的手臂或肩膀,如同鐵箍般收緊,然後憑借那恐怖到非人的蠻力,硬生生將對手提離地麵,再狠狠摜在地上!或者直接一個“熊抱摔”,將對手整個抱起,重重砸落!他的摔法充滿了原始的力量感和視覺衝擊力,每一次摔打都伴隨著沉重的悶響和地麵的震動!被他摔倒的對手,無一不是瞬間喪失戰鬥力,躺在地上痛苦呻吟。
又是三人!在乞答孫乙涵絕對的力量碾壓下,毫無懸念地敗北!
顧遠看向看得目不轉睛的兩個小男孩:“烏爾善,寤兒,看到沒?這兩位叔叔的摔法,有什麽不同?”
其他人還在回味剛才的精彩,烏爾善小臉茫然,隻覺得都好厲害。隻有顧??,小眉頭微蹙,小腦袋歪了歪,清脆的聲音清晰地響起:
“爹爹!墨罕大大摔跤,像……像草原上的狼!腳步快,抓得準,用巧勁兒,讓人防不勝防!他力氣也很足,但是用得省,能摔很久!”
他頓了頓,指向場中正得意地拍著胸脯的乞答孫乙涵:
“乞答師傅摔跤,像……像發怒的黑熊!力氣好大好大!不用躲,直接衝過去抓住你,一下子就把你摔倒了!又快又狠!但是……好像……好像不如墨罕大大那樣能省力氣打很多個。”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個才四歲多的小不點身上!震驚!無以複加的震驚!這孩子……他竟然真的看懂了!而且分析得如此精準!一針見血!墨罕的技巧、節省體力、持久作戰;乞答孫乙涵的絕對力量、爆發力、一擊必殺!這哪裏是一個孩子能有的眼力和理解?
墨罕冰冷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明顯的驚愕。乞答孫乙涵撓著頭,嘿嘿傻笑:“小子說得對!你師父俺就是力氣大!”
顧遠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暢快淋漓的大笑:“哈哈哈!好兒子!說得好!說得太對了!”他一把抱起顧??,用力親了一口,眼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驕傲和狂喜,“爹的寤兒!真不愧是爹的好兒子!”
古日連明和薩日娜更是激動得老淚縱橫!古日連明拍著大腿:“妖才!妖才啊!老頭子我活了大半輩子,從未見過如此天賦異稟的孩子!遠兒,你這兒子……是老天爺賜給我們顧家的瑰寶啊!”
托婭站在一旁,一雙美眸早已瞪得溜圓,紅潤的小嘴微微張開,難以置信地看著被顧遠抱在懷裏、小臉帶著認真神色的顧??,又看看場中那兩位如同戰神般的猛將。這個孩子的聰慧,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而這一切的源頭……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帶著越來越濃的探究和好奇,投向了那個高大英武、時而冷酷如冰時而開懷大笑、仿佛無所不能的年輕左穀蠡王。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人,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他身邊的人,為何都如此……不凡?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愫,如同初春的嫩芽,在她少女的心房中悄然萌動。
就在這時,顧??在父親懷裏扭動著,小手指向場中,興奮地喊道:“爹爹!該你了!我要看爹爹摔跤!爹爹最厲害!”
這一聲呼喊,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熱情!乃蠻部剩下的四個勇士,以及之前被摔得七葷八素、此刻緩過勁來的幾人,眼中都燃起了熊熊戰意!雖然知道左穀蠡王武力超群,但連續被墨罕和乞答孫乙涵碾壓,他們心中也憋著一股氣,想在他本人身上找回一點場子!哪怕隻是讓他費點力氣也好!
顧遠看著兒子期待的眼神,感受著周圍灼熱的目光,胸中的戰意也被徹底點燃!他知道,單純的勝利還不夠,他需要一場足以讓所有乃蠻部勇士心服口服、徹底奠定他在這裏無上威望的表演!同時,這也是一個絕佳的、恩威並施、收服人心的機會!
“好!寤兒想看,爹就給你露一手!”顧遠朗聲大笑,將兒子交給母親薩日娜,脫下外袍,露出精壯而不誇張、卻蘊含著爆炸性力量的上身,那上麵同樣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無聲訴說著他浴血搏殺的經曆。他活動了一下筋骨,骨節發出清脆的爆響,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大步踏入場中。
“誰來?”顧遠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威壓。
一個身材最為高大魁梧、肌肉如同岩石般賁張的乃蠻部勇士低吼一聲,率先走了出來。他是乃蠻部公認的第一摔跤手,綽號“石熊”。
“石熊”沒有任何花哨,如同真正的蠻熊般衝向顧遠,張開雙臂就想用絕對的力量將顧遠抱住。顧遠嘴角微勾,在對方即將抱實的瞬間,身體如同沒有骨頭般詭異地向後一縮,同時腳尖在“石熊”的支撐腿脛骨上輕輕一點!
“石熊”隻覺重心猛地一偏,龐大的身軀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蹌。顧遠抓住這電光火石的機會,身體如同遊魚般滑到“石熊”側麵,一手扣住他的腰帶,一手按住他的肩胛骨,腰腹核心猛然發力,一個行雲流水般的“背摔”!
“轟!”如同巨石墜地!“石熊”那龐大的身軀被顧遠幹淨利落地摔了個四腳朝天!全場嘩然!一招!僅僅一招!就放倒了乃蠻部最強的摔跤手!
第二個勇士吸取教訓,不再猛衝,試圖與顧遠纏鬥角力。然而顧遠的力量遠超他的想象!兩人手臂剛一搭上,顧遠手臂肌肉瞬間賁張,一股沛然莫禦的巨力湧來,那勇士隻覺自己的手臂像是被鐵鉗夾住,劇痛傳來,瞬間被顧遠一個“霸王舉鼎”般的動作硬生生舉過頭頂,再狠狠砸在地上!力量之霸道,比之前乞答孫乙涵有過之而無不及!
第三個勇士試圖用靈活的步伐和假動作迷惑顧遠。顧遠卻如同未卜先知,腳步輕移,如同附骨之疽般貼著他,在他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一個精妙絕倫的“絆腿鎖喉”,瞬間將其製服在地!技巧之精妙,時機把握之精準,比墨罕更顯遊刃有餘!
第四個勇士已經膽寒,但硬著頭皮上。顧遠甚至沒有給他近身的機會,一個快速的突進假動作,騙得對方重心移動,隨即閃電般切入下盤,一個幹脆利落的“掃堂腿”接“十字固”,瞬間將其鎖死在地!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繚亂!
四個乃蠻部頂尖好手,在顧遠麵前,如同稚童麵對壯漢,毫無還手之力!他展現出了令人絕望的全麵性:絕對的力量、頂尖的技巧、鬼魅般的速度、精準的預判!每一次摔倒對手,都伴隨著乃蠻部族人倒吸冷氣和由衷的驚呼!他們終於明白,為何這個少年年紀輕輕就能成為左穀蠡王!為何他能擁有如此多凶悍的部下!他本身就是一頭站在食物鏈頂端的洪荒猛獸!
當最後一人被摔倒在地,顧遠氣定神閑地站在場中,甚至呼吸都沒有明顯的急促。他環視著周圍那些眼中隻剩下敬畏和徹底拜服的乃蠻部勇士們,聲音洪亮:
“好!都是好樣的!本王欣賞你們的勇武!今日出戰的,有一個算一個,金先生!賞!”何佳俊立刻拿出準備好的小塊金子,一一分發給那些被摔得齜牙咧嘴卻心服口服的勇士們。
“謝王爺恩典!”勇士們接過金子,激動地單膝跪地行禮。這金子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們得到了這位強大無比的左穀蠡王的認可!這比什麽都重要!
“今日乃蠻部同樂!”顧遠振臂高呼,“酒肉管夠!盡情歡慶!”
“王爺萬歲!長生天萬歲!”整個宴會場的氣氛被推向了最高潮!乃蠻部族人徹底放下了恐懼和芥蒂,融入到了這場盛大的狂歡之中。他們看著顧遠,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巴哲爾那個蠢貨肥豬,連給這位左穀蠡王提鞋都不配!跟著這樣的雄主,乃蠻部才有未來!
薩日娜激動地抱著兒子,在他臉上親了又親:“我的好兒子!太給娘長臉了!太厲害了!”古日連明也是笑得合不攏嘴,眼中充滿了自豪。
喧囂之中,顧遠興之所至,讓人取來了馬頭琴。他盤膝坐在篝火旁,修長的手指拂過琴弦,悠揚而略帶蒼涼的琴聲流淌而出。琴聲時而如萬馬奔騰,激昂壯闊;時而如草原長風,遼闊悠遠;時而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屬於遊子歸家的柔情。所有人都沉醉在這美妙的琴音裏,篝火映照著每一張歡欣或感動的臉。
托婭靜靜地站在人群邊緣,篝火的光芒在她姣好的臉龐上跳躍。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再也無法從那個撫琴的身影上移開。火光勾勒出他英挺的側臉輪廓,琴聲訴說著他深沉的靈魂。他戰鬥時冷酷如魔神,對父母時溫柔如赤子,對兒子時驕傲如雄鷹,撫琴時又深邃如智者……這個謎一樣的男人,他的強大,他的智慧,他的複雜,還有他身邊那個如同妖孽般聰慧的兒子……都像一團巨大的旋渦,將她少女的心神深深地、不可抗拒地吸了進去。她看著他,眼神迷離,仿佛忘記了周遭的一切喧囂,整個世界隻剩下那跳躍的篝火和篝火旁撫琴的英姿……
琴聲在夜空中飄蕩,篝火劈啪作響,歡聲笑語此起彼伏。這個被血與火洗禮過的乃蠻部之夜,最終在力量、智慧、溫情與一絲悄然萌動的少女情愫中,走向了它熱烈而深沉的尾聲。顧遠用一場宴會,不僅慰勞了部眾,團聚了親人,更用最直觀的方式,將“顧遠”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力量、氣度與未來,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一個乃蠻部族人的心中……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