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畫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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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風自畫卷中卷出,墨海未開,筆鋒卻高懸不落,如拖著天地氣機,逼得那些正待出手的供奉們齊齊一滯。
    有人麵色一沉,低聲喝道:“他在蓄勢,想發動絕招!”
    “不能讓他成勢,快動手!”
    但話雖如此,那些供奉卻遲遲未敢貿然上前。
    他們看著嚴瑾那一動不動的身影,隻覺仿佛站在一幅未完成的山河卷軸前,而他們……恰恰就是他筆下尚未落墨的幾筆。
    嚴瑾緩緩抬眸,目光如鏡中照影,靜靜掃過四麵八方圍困之人。
    “諸位,既然你們步步緊逼,那便也別怪我……以殺應筆了。”
    他說得極淡,甚至帶著點兒隨意,“正好,今日練筆,試試新法。”
    話音剛落,天穹驟然震動!
    畫卷之上,那一筆終於落下,筆鋒輕輕顫動,仿佛隻是點了一滴血墨。
    可就是這一點墨,就像是往死水中投下一整片雷霆!
    “轟——!!”
    那幅未展之畫,瞬間崩開成千丈墨海,宛如天幕傾倒,靈光翻湧,萬象無聲,唯有那一筆,橫空而掃!
    “畫中伐兵之道——《萬軍圖》。”
    戰鼓齊鳴,虛空震蕩,無數黑甲畫兵從卷中奔湧而出,馬蹄如雷,長戈破風,頃刻間,便將供奉們反包圍成了一鍋靈粥!
    “這是……召喚術?不對!這些不是靈體!”
    “這小子的畫道……怎麽會強成這樣?!”
    一名年長供奉臉色大變,袖中金輪旋轉,試圖引下天陽淨火鎮壓。可他才剛結半印,三名畫兵已殺至——
    一人揮斧,直接劈斷其術勢;一人擲矛,破開符陣;另一人橫刀,斬碎護體罡氣!
    三合之下,那供奉竟被生生逼退,氣血翻湧,險些吐血。
    “不是幻術,是術、陣、意三合一!他走的路子……不是純粹的畫道,而是某種道術雜糅的混元法!”
    而此時的嚴瑾,已緩緩邁步而前,身影穿過翻滾的墨兵與靈光,如遊走在亂世中的書生。
    手腕輕搖,筆鋒遊走。
    所到之處,一排畫兵自行炸裂,化作滿空飛墨,竟組合成一道墨雷轟向天際——將一名空中金雕騎士硬生生劈落!
    他無咒、無符、無術器,唯以一筆行道,便逼得整座宮廷強者群陷混戰。
    那一筆一畫,不隻是畫兵,而是殺陣!
    “這人……怎麽感覺跟嚴駙馬用的法門一模一樣?”
    “列陣!以宮中大陣壓製靈力,不給他再畫第二筆的機會!”
    可大陣尚未合攏,忽然一股陰風從虛空鑽出,涼入骨髓。
    “拖住那小子。”
    一道瘮人的聲音陡然響起。
    嚴瑾眉頭微挑,回首望去,隻見宇軒公公的身後,浮現出一圈圈血紅鐵鎖般的咒紋虛影,如獄鏈凝成的光輪。
    “他動‘奴道’了。”嚴瑾心頭一緊。
    隻見宇軒雙手結印,那麵幽冥黑鏡緩緩浮起,一道道符文宛如鎖鏈從中飛出,穿越虛空,一點點纏繞在那些畫兵之上。
    墨兵動作驟滯,竟有幾名開始倒退,靈性被強行束縛!
    更可怖的是——周圍幾名供奉眼神陡然一空,像是忽然失去了神智,竟各自拔劍,對著身邊人斬出!
    “老周你幹嘛!”
    “別攔我……他要我殺了你。”
    幾名供奉頓時陷入混戰。
    而宇軒公公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聲音陰冷如冰:“奴道之法,最擅一控十、十製百。嚴瑾,你不是很會畫‘人’麽?”
    “可惜,再畫得像,也是假人。而我這‘奴兵’,是真魂真骨。”
    “咱們比一比,看看誰的‘魂道’更深一籌。”
    天空之上,宇軒公公身後的血色奴鏡愈轉愈疾,鏡麵如血潭湧動,一道道血鎖光鏈宛若毒蛇般咬出虛空,猛然纏上數名皇室供奉的魂識。
    “唔——”
    那些供奉身體微震,瞳孔空洞,麵色灰白,如遭雷噬,卻依舊踏著整齊的軍陣節奏,向前推進。
    “為我拚殺吧……奴隸們。”
    宇軒公公低聲輕斥,像是喚醒某種沉睡在深淵的怪物。
    下一息,那些原本還有一絲掙紮的供奉,渾身骨骼驟然發出“哢哢”異響,仿佛被強行重塑成新的人形傀儡。
    他們的肌肉鼓脹、經絡鼓蕩,靈力沸騰如暴走,卻唯獨少了“人味”。
    沒有神識,沒有情緒,隻有命令。
    “殺!”
    他們拔劍、舞符、禦寶,如一隊瘋魔的仙宮鐵衛,朝嚴瑾狂奔而來!
    “真是……霸道啊。”
    “宇軒公公,你如此手段,就不怕皇室清算?”
    “清算?”
    宇軒仰頭狂笑,眼中在奴鏡反光中顯出病態癲狂,“他們不過是一群聽命而活的狗。今日為我奴道證道,是他們幾輩子修來的造化!”
    “你以畫道召兵,我以奴道煉魂。既然都能成陣,那便看看——誰的軍隊更鋒利!”
    他一掌按下,那一支奴軍如猛虎出籠,殺氣滾滾撲入畫兵大陣!
    黑甲畫兵無聲迎戰,手持長戈,列陣而立。
    “轟!”
    兩軍交匯,虛空戰栗如布匹撕裂!
    畫兵承載意象,奴兵燃燒魂火,交鋒之處爆裂聲不斷,宛若千軍萬馬衝殺之地,墨海翻湧,光鎖交纏。
    但隨著時間推移,奴兵那被奴印扭曲的血肉體魄展現出了近乎不死不疲的戰力,一排排畫兵被硬生生撕裂!
    嚴瑾眸光沉凝,指間筆鋒輕輕一點。
    “唰——”
    墨海怒湧,空中裂開新的筆痕。
    隻見三道巨影由天而降,落地成陣!
    三尊巨將現身,分別披鱗甲、執重槊、擎大斧、捧王印,仿佛自古戰場走出的鎮軍之魂!
    “畫中三將——定軍魂,守兵陣!”
    隨著三將落地,四方陣法被徹底激活,虛空之中出現一張巨大的墨網,將所有兵勢收束,強行將奴軍壓退三十丈!
    “你以剝魂煉兵,是墮。”
    “我以寫意塑陣,是升。”
    “你奴他們的‘身’,我喚出的……是‘魂’的光。”
    嚴瑾緩緩開口,話如咒文,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壓。
    他屈指一彈,筆鋒輕落。
    “起。”
    一滴朱砂自筆鋒滑落,落入墨海中,卷起驚濤。
    隻見畫卷深處裂出一道縫隙,一道白袍少年緩緩踏步走出。
    他身姿修長,玉骨生輝,唯獨麵上無眼無口,隻有眉心一抹朱砂在緩緩跳動,如火似血,宛如神隻未塑之身。
    宇軒公公眼神驟縮:“這是什麽怪物?”
    嚴瑾眼神平靜,像是在解說一幅畫的真意:
    “兵中將,‘意我’。”
    那無麵少年提筆而立,猛然揮出!
    “斬——奴陣!”
    “轟!”
    畫筆橫空,筆意如刀,劃出一道驚世之痕。
    那被血鎖控製的奴兵們身軀猛然一震——
    不是肉身上的打擊,而是來自神魂深處的一擊!
    他們的眼神開始渙散,身軀搖晃不穩,有人顫抖著扔掉了法器,有人雙膝跪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
    “我……是誰?”
    “我兒呢……我怎麽會……在這兒……”
    宇軒公公神色一變,尖聲咆哮:“不許退!你們是我的兵!是我煉成的!給我殺!”
    可奴鏡之上,原本瘋狂旋轉的血鎖忽然一滯。
    那無麵少年,已然抬手,再度落筆。
    “第二筆——破魂印。”
    血鎖寸寸崩裂,奴兵呆滯跪地。
    整個戰場忽然安靜下來,隻剩下飛舞的墨意,和那提筆而立、眉心燃紅的“意我”。
    而嚴瑾低頭蘸墨,輕聲呢喃:
    “你以為人之魂,可以被鎖?”
    “那你就看看,什麽叫畫魂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