蔖隱的意識在混沌中勉強歇了兩個鍾頭，睜開眼時，身體倒像是浸過溫水的海綿，沉甸甸地透著鬆弛。
    可太陽穴的鈍痛卻像生了根的荊棘，一下下往深處鑽，精神力的透支比連熬三個通宵還要磨人。
    莫瑞甘就看著她慢吞吞坐起來，手指像被施了遲緩咒，扣領口時第一個紐扣歪歪扭扭卡進了第二排扣眼，頭發亂糟糟地支棱著，活像隻被暴雨淋過的貓。
    “你這是被攝魂怪吸了精氣？” 莫瑞甘指腹戳了戳她眼下的青黑，“昨天九點半從圖書館回來就倒頭睡，連澡都沒洗。”
    蔖隱抬手揉了揉眉心，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倒是想洗，除非你願意我把宿舍盥洗室的浴缸給炸了。”
    莫瑞甘眼裏閃著疑惑和好奇：“浴缸？不是，我意思是，你昨天去做賊了？還是在夢裏穿回去了？”
    蔖隱被她逗得嗤笑出聲，指尖終於把紐扣歸位：“要你，你穿回去了，你還回來不。”
    “回啊！馬爾福……”莫瑞甘脫口而出，話剛落地臉頰騰地紅了，抓起牙刷就衝進盥洗室，順滑的發絲在空中劃出俏皮的弧度。
    蔖蔖隱望著她慌亂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指尖劃過袖口念了三個不同的清潔咒，墨綠校服上的褶皺自動舒展開，
    隻是長期使用清潔咒的頭發變得更枯燥了。
    走到大禮堂時，哈利和羅恩正對著烤香腸較勁，赫敏則捧著《魔法史》念念有詞。
    蔖隱剛坐下，赫敏就把一杯熱南瓜汁推過來：“看你臉色，昨晚又沒睡好？”
    “大概是圖書館的蠟燭太晃眼。” 她含糊應著，往嘴裏塞了塊吐司，咀嚼的動作都透著股沒睡醒的遲緩。
    匆匆吃完早餐，她幾乎是像女鬼一樣飄著進了魔咒教室，挑了個靠窗的角落趴下，校服袖口蓋住半張臉。
    下一秒，意識便如潮水般褪去，將身體的疲憊徹底丟給了這具趴在課桌上的軀體。
    雅典娜的指尖在教案上輕輕點了點，意識切換的眩暈感散去後，她對著空蕩的講台深吸一口氣。
    試圖用這種方法驅趕心中的煩躁。
    窗外的風卷起幾片落葉，她銀白長發垂在肩頭，目光落在教室門後的掛鍾上。
    離上課還有一刻鍾，足夠等尼克和一年級的小朋友過來了。
    很快，稀稀拉拉的人群進了教室。
    雅典娜將《與女鬼決裂》往講台上一放，書脊磕在木頭桌麵上發出 “咚” 的一聲，正好打斷幾個一年級小巫師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
    她銀白的長發在晨光裏泛著冷光，眼神掃過一張張寫滿好奇的小臉時，突然彎了彎唇角：“在開始今天的課之前，我們先來理清一個概念 —— 誰能告訴我，鬼魂是什麽？”
    坐在第一排的小男孩立刻舉手，聲音脆生生的：“是死人的靈魂！留在世上沒走的那種！”
    “說得對。” 雅典娜點頭，指尖在講台邊緣輕輕敲擊，“但更準確地說，是‘不願離去的殘留意識’。它們沒有實體，無法觸碰實物，更無法真正傷害到一個清醒的巫師 ——”
    她頓了頓，目光突然變得銳利：“至少在我們這裏是這樣。”
    “那書裏說的……” 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女孩怯生生地舉起《與女鬼決裂》，封麵上洛哈特的金發晃得人眼暈，“洛哈特教授說他被女鬼抓傷了！還流了血呢！”
    “問得好。” 雅典娜拿起那本書，指尖在封麵上洛哈特的笑臉處敲了敲，“這就要說到另一種存在了。在東方，有些因極致怨念死去的靈魂，會凝結成‘煞氣’—— 那不是普通的鬼魂，而是能撕裂皮肉、灼傷靈魂的實體怨念。”
    她抬手在空中虛畫了個符號，指尖殘留的銀輝勾勒出個扭曲的影子：“它們會被生者的恐懼吸引，像餓狼撲食一樣撕咬血肉。但那是東方鬼魂的修煉習慣，我們巫師界的鬼魂們 ——”
    “咳咳。” 一聲略顯尷尬的咳嗽從門口傳來，差點沒頭的尼克正飄在門框上，脖子上的花邊圍巾歪歪扭扭，半透明的腦袋在肩膀上晃了晃，“抱歉打擾，雅典娜教授，您叫我？”
    一年級學生們頓時發出一陣低低的驚歎，幾個膽大的男孩甚至從椅子上滑下來，想看得更清楚些。
    雅典娜衝尼克頷首：“正好，我們在討論‘真正的鬼魂威脅’。尼克爵士，能請您演示一下，鬼魂能否用爪子抓傷學生嗎？”
    尼克愣了愣，隨即苦笑著飄到講台上：“恐怕做不到，教授。您看。” 他說著，抬起半透明的手，輕輕穿過前排那個紮雙馬尾女孩的發辮，那女孩隻覺得一陣涼意，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發梢卻依舊整齊。
    “瞧見了？” 雅典娜的聲音帶著笑意：“鬼魂的‘攻擊’最多讓人打個寒顫，洛哈特教授書裏寫的‘與女鬼激烈搏鬥’。”
    她翻開《與女鬼決裂》某頁，念出上麵的句子，“‘我揮舞魔杖重擊她的肩胛骨，逼得她尖叫著後退’—— 誰能說說，這裏有什麽問題？”
    一個戴絨線帽的小男孩猶豫著舉手：“鬼魂…… 沒有骨頭吧？肩胛骨是什麽？能吃嗎？”
    這話逗得全班哄堂大笑，連尼克都忍不住用透明的手捂住了嘴。
    雅典娜忍著笑搖頭：“不是能不能吃的問題。關鍵在於，鬼魂沒有實體，根本不存在‘肩胛骨’這種東西。洛哈特教授所謂的‘重擊’，就像揮著魔杖去打空氣 ——”
    她舉起魔杖，對著尼克的肩膀揮了揮，杖尖毫無阻礙地穿了過去，“看見了嗎？”
    “他還說女鬼‘流著黑血’！” 另一個女孩指著插圖，“鬼魂怎麽會流血？尼克爵士就不會！”
    尼克在一旁聽得直搖頭，透明的眉毛都皺成了疙瘩：“洛哈特那家夥簡直是胡編亂造！上次他想請我去拍‘被他打敗的鬼魂’插畫，被我一口回絕了 —— 他還威脅說要把我的‘悲慘死亡’寫得更嚇人，真是太無禮了！”
    “嚴格來說，是會有血跡的，但這是在死前的死狀而論。” 雅典娜合上書，眼神亮得像淬了光：“真正的防禦術，首先要學會分辨 —— 哪些是值得警惕的威脅，哪些隻是被誇大的幻影。”
    她示意尼克飄到教室中央：“接下來，尼克爵士會配合我們做個小遊戲 —— 請大家輪流用魔杖對準他，念出你們認為能‘擊退鬼魂’的咒語，看看會發生什麽。”
    第一個男孩緊張地舉起魔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去去就來！”
    尼克隻是眨了眨眼，甚至還原地轉了個圈：“抱歉，小家夥，感覺像被風吹了下。”
    教室裏頓時爆發出一陣笑聲，連最膽小的女孩都跟著喊：“我來試試！粉身碎骨！”
    咒語打在尼克身上，隻讓他的圍巾飄了飄。他索性配合地做了個誇張的鬼臉，嚇得幾個孩子咯咯直笑。
    雅典娜靠在講台上，看著學生們圍著尼克嘰嘰喳喳，銀白的發絲垂下來遮住了唇角的笑意。
    一年級的小巫師們走出黑魔法防禦課教室時，臉上的表情明顯輕快了許多。
    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灑在他們身上，幾個男孩甚至敢對著飄過時的差點沒頭的尼克揮揮手 —— 這在以前，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
    要知道，他們剛入學時捧著《與女鬼決裂》，光是看那些 “女鬼利爪撕裂巫師喉嚨” 的插圖，就嚇得好幾個孩子夜裏不敢去盥洗室。
    整整一個學期，霍格沃茨的鬼魂們在他們眼裏，都像是從洛哈特的書裏爬出來的怪物。
    撞見差點沒頭的尼克會嚇得抱頭鼠竄，聽見血人巴羅的腳步聲就以為是 “煞氣惡鬼” 來了，連皮皮鬼惡作劇時，都有人哭著喊 “洛哈特教授救命”。
    尤其是密室事件鬧得最凶的時候，每個新生看鬼魂的眼神都帶著恐懼。
    誰知道那些半透明的影子裏，會不會藏著能石化人的怪物？
    尼克飄過時不小心碰倒的羽毛筆，都能被傳成 “惡鬼顯靈打翻法器”，嚇得新生們半夜不敢去公共休息室。
    但這節課後，一切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