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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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蔖隱這一覺睡得昏天暗地,等她揉著眼睛推開房門時,窗外的日光已經爬過窗台,曬得地毯暖烘烘的。
    餐廳裏,家養小精靈威猛正踮著腳,把一鍋番茄濃湯重新端回壁爐上加熱。
    見她下來,他耳朵尖立刻豎了起來,圓圓的眼睛裏帶著點委屈:“小主人,您終於醒啦!”
    桌上的早餐盤早就空了。
    那些烤腸、煎蛋和熱牛奶,被他端著在餐廳轉了八圈,熱到第九遍時,終於氣鼓鼓地把它們全端去了結界邊,看著食物碰到屏障的瞬間化成金粉。
    此刻的午餐倒還算新鮮,烤雞的油香漫了滿室,濃湯還冒著熱氣。
    蔖隱坐下拿起刀叉,剛切下一塊雞肉送進嘴裏,腦子裏 “嗡” 的一聲炸響。
    天啊!格林德沃!
    她手裏的刀叉 “當” 地磕在盤沿上,眼神瞬間呆滯渙散。
    將近半年了,她居然把那位困在高塔上的老巫師忘得一幹二淨!
    一忙起鄧布利多給的差事,竟把這茬徹底拋在了腦後。
    意識像斷了線的風箏,瞬間飄向豬頭酒吧的地窖。
    與此同時,正在清點蜂蜜酒庫存的雅典娜猛地直起身,抓起掛在牆上的鬥篷,幾乎是腳不沾地地衝出地窖。
    阿不福思依舊拿著髒抹布在擦著酒吧,沒有看一眼那銀白發的身影。
    雅典娜的身影已經騰空而起,像道紅棕色的閃電,頂著正午的烈日直衝天際,目標正是那座終年籠罩在雲霧裏的紐蒙迦德。
    高塔之上,格林德沃正對著窗外的雲影出神,指節無意識地敲打著石欄。
    忽然,那道熟悉的、帶著劍刃破空的銳響從雲層外傳來。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切。
    老巫師的動作頓住了。
    他緩緩側過臉,蒼藍色的眼睛裏先是閃過一絲錯愕,隨即亮起驚人的光。
    手指幾不可察地顫了顫,連指節都泛了白,卻硬是沒讓那份激動從嘴角泄露出半分,隻有眼角的皺紋,在日光下舒展得格外明顯。
    塔頂的風卷著碎雲掠過,雅典娜站在離格林德沃三步遠的地方,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指甲縫裏的灰。
    其實根本沒有灰,純粹是尷尬得無處安放。
    老巫師背對著她,銀白的長發被風吹得微微拂動,背影挺得筆直,卻透著股生人勿近的僵硬。
    不用看也知道,那身壓了半年的火氣,此刻正像塔底的積雪似的,沉甸甸地堆著。
    她在原地戳了半天腳,終於憋出句幹巴巴的解釋:“那個…… 學校那邊前段時間出了點亂子,後來鄧布利多又拉我去當教授,一忙就忘了時間。這不剛放暑假,我第一時間就奔您這兒來了嘛。”
    回應她的隻有風聲。
    格林德沃連肩膀都沒動一下,仿佛她是塔頂新生的一塊苔蘚。
    雅典娜隻能繼續罰站似的杵著,手都快把指甲蓋摳禿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久到她以為老巫師要把後腦勺焊在石欄上時,才聽見他開口,聲音像被寒風凍過,帶著點冰碴子:
    “那等將來進了魔法部,豈不是更忙?”
    雅典娜愣了愣。
    是啊,她還真沒想過這茬。
    到時候一堆公文報表,怕是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
    “你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格林德沃又問,依舊沒回頭。
    雅典娜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確實沒考慮過。
    “算了。”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裏裹著的疲憊,比塔頂的風還涼,“反正我也習慣了。”
    這句話像根針,“噗” 地紮破了雅典娜心裏那點愧疚和尷尬。
    她盯著那截露在鬥篷外的脖頸,突然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這就是當年攪得歐洲魔法界天翻地覆的魔王?居然在這兒跟她玩 “我很可憐” 的把戲?
    “你少來這套!” 她不忿的揭穿到:“你自己又不是出不來!這破塔能困住誰啊?”
    格林德沃終於緩緩側過臉,蒼藍色的眼睛在日光下泛著冷光,卻沒什麽溫度:“出去又能去哪?沒人會想我出去的。”
    “嘖,” 雅典娜翻了個白眼,語氣略微有些嫌棄:“你自己不是人啊?你不想出去?”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越過她,望向遠處模糊的天際線,聲音輕得像歎息:
    “他不想。”
    那個 “他”,是誰,不言而喻。
    雅典娜被噎了一下,隨即皺起眉,往前湊了半步,語氣帶著點恨鐵不成鋼:“那你不會自己去問他?!”
    風猛地大了起來,卷起兩人之間的沉默,往雲層深處飄去。
    格林德沃看著她有些質問的樣子,眼底那層冰封似的冷意,似乎悄悄融了一絲。
    雅典娜像是突然想到什麽,眼睛一亮,猛地抬手在儲物戒上一摸。
    嘩啦啦一陣輕響,一大疊泛著柔光的羊皮紙、幾支削得尖尖的羽毛筆,還有一小瓶墨汁 “啪” 地落在石欄上,擺得整整齊齊。
    “我先回去了。” 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語氣恢複了幾分利落,“我讓人買了隻最快的貓頭鷹,今晚之前準能飛到這兒。”
    她指了指那堆紙筆,眼神裏帶著點不容置疑的催促:“這些你先用著。愛寫給誰寫給誰,寫多少張都行。反正郵費我包了。”
    說完也不等格林德沃回應,轉身就往塔下走,鬥篷的下擺被風掀起,像隻急於飛走的鳥。
    走到石階口時,她又回頭撂下一句:“寫不寫隨你,但機會給你了啊!”
    話音落時,身影已經消失在塔頂的陰影裏。
    石欄上,羊皮紙被風吹得輕輕顫動,墨水瓶口的軟木塞透著新鮮的木香。
    格林德沃望著那堆東西,又看了看女孩消失的方向,蒼藍色的眼睛裏,終於漫上一絲幾不可察的暖意,像被陽光曬化的薄冰。
    格林德沃指尖拂過最上麵那張羊皮紙的邊緣,忽然感覺到底下藏著些硬挺的東西。
    他挑了挑眉,隨手一翻。
    幾張照片從紙頁間滑了出來,輕飄飄地落在石欄上。
    照片上的人,正是鄧布利多。
    一張是他在霍格沃茨的草坪上,背對著鏡頭坐在長椅上,銀白的胡子被風吹得揚起,手裏還捏著半塊沒吃完的檸檬硬糖。
    另一張是在辦公室裏,他正低頭看著桌上的冥想盆,鏡片後的眼睛眯成了兩道彎,像是在笑。
    最底下那張最有意思,大概是偷拍的。
    他舉著一根雞腿,嘴角沾著點醬汁,表情傻乎乎的,完全沒了平日那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照片上的人影還在微微晃動,帶著魔法照片特有的鮮活。
    格林德沃拿起那張啃雞腿的,指尖在照片邊緣摩挲了半晌,忽然低低地嗤笑了一聲,眼裏卻沒什麽嘲諷的意味,倒像是被那點煙火氣燙了一下,連帶著指尖都泛起些微的暖意。
    這煩人精…… 倒是把心思用到了正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