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朧卻愣住了。他的手心裏，除了汗，還有點黏糊糊的東西，蹭在她手背上，涼絲絲的——是那種帶著冷香的深褐色粉末。
    她猛地抬頭，撞進他慌亂的眼底。
    “唐釗，”她一字一頓地問，“你下午在老林裏，到底看到了什麽？”
    唐釗的喉結瘋狂滾動，手心裏的粉末被他攥得更緊，幾乎要嵌進皮肉裏。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隻能眼睜睜看著孟朧的眼神從疑惑變成了然，最後沉澱成一片他最害怕的平靜。
    “是不是……封印鬆動了？”孟朧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麽，指尖卻慢慢抽回，將那點涼絲絲的觸感留在了他手心裏。
    後山老林底下，壓著的是百年前被初代守印人鎮住的凍土怨靈。當年交印時說過，若有朝一日怨靈衝破封印，最先有異動的便是老林，那怨靈身上帶著極寒的戾氣，會讓周遭草木枯敗，泥土都染上銀霜似的纖維——正是她方才在石縫裏見到的東西。
    唐釗的肩膀垮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他低著頭，額發垂下來遮住眼睛，聲音啞得像被凍裂的冰麵：“……前天才發現的。老林邊緣的樹，根須都凍成了冰碴，地上裂開的縫裏，能看到……能看到泛著光的影子在動。”
    他沒說的是，那些影子已經爬出了裂縫半尺，銀灰色的觸須掃過之處，連星果花的根都結了冰。他想用斧頭砍斷那些觸須，卻被戾氣反噬，膝蓋才突然發麻——那是怨靈的寒氣順著傷口滲進了骨縫。
    孟朧站起身，拍了拍他的後背，轉身往屋走。唐釗慌忙抬頭，看見她從牆角翻出了那柄塵封的青銅劍，劍鞘上刻著的星果花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你要幹什麽？”他聲音發緊，幾乎是爬著過去拽她的衣角，“那怨靈百年未出，憑我們根本攔不住！我去找天尊閣的長老……”
    “長老們遠在昆侖，等他們來，凍土早就漫過山腳了。”孟朧抽出劍，劍鋒劃過空氣，帶起一陣清冽的風，“師父說過，怨靈怕的不是印，是守印人心裏的念。當年她能鎮住它，我也能。”
    唐釗看著她挺直的背影，眼眶突然熱得厲害。他知道她決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就像當年山洪暴發時，她抱著印往石桌上撲的決絕，像凍土開化時，她攥著發燙的印整夜不睡的執拗。
    “我跟你一起去。”他猛地站起身，撿起地上的斧頭，掌心的傷口被木刺紮得更疼，卻讓他清醒了幾分，“你說過，要一起分擔的。”
    孟朧回頭看他，月光落在她臉上，映出一點笑意，像星果花在夜裏悄悄綻開：“好。”
    她從懷裏掏出那方裹著粉末的帕子，走到院角的星果樹下，挖了個小坑埋進去。“等我們回來，”她拍了拍手上的土，“這棵樹該結果了。”
    唐釗“嗯”了一聲，伸手牽住她的手。暖團不知什麽時候跟了過來，用腦袋蹭著他們的衣角，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