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她碰了碰他的胳膊，“涼棚邊上的苗，來年就能爬滿架子了。”
    唐釗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遠處的老林在暮色裏顯出柔和的輪廓，風裏飄來星果的甜香，再沒有半分冰碴子的寒意。他握緊她的手，掌心相貼的溫度，比任何時候都暖。
    “等星果林成了，”他低聲說，“我們就在林子裏搭個小木屋，夏天乘涼，冬天烤火。”
    孟朧笑著點頭，看天邊的星星亮起來，像極了他們守護的這片土地，溫柔又堅定。暖團不知從哪叼來片星果葉，放在他們相握的手上，葉片上的露珠滾落，映著漫天星光，像墜落在掌心的銀河。
    星果苗抽枝的速度比預想中快，轉年春末便順著涼棚的木架爬了半壁。新抽的藤蔓帶著嫩紅，葉片舒展得像小姑娘的裙擺，風過時簌簌響，倒比簷角的風鈴更動聽。
    唐釗在曬穀場邊砌了口小井，青石板圍在井沿，被孩子們的鞋底磨得發亮。孟朧挎著竹籃去摘新熟的星果時，總見他蹲在井邊搗鼓木軲轆，竹繩繞著軸轉得順滑，提上來的井水帶著股清甜氣。
    “阿公說要請彈唱人來，”孟朧把星果往竹籃裏碼，紫瑩瑩的果子堆得冒了尖，“等涼棚爬滿了藤，就辦個星果宴。”
    唐釗直起身，袖口沾著點木屑：“我把木桌修好了，就擺在藤蔓底下。”他指了指場邊那排舊木桌，邊角被打磨得圓潤，桌腿還刻了圈簡單的花紋，“暖團總愛在桌下打盹，得磨得光溜些，免得紮著它。”
    暖團像是聽懂了，從涼棚下鑽出來，尾巴掃過木桌腿，喉嚨裏發出呼嚕聲。它比去年壯實了不少，背上的小竹籃也換了個大的，時常被孩子們塞滿野花，跟著跑東跑西時，籃子裏的花瓣落得一路都是。
    星果宴那日，天剛亮就飄起了毛毛細雨。阿婆站在廊下看天，手裏攥著曬好的星果幹：“這雨下得好，藤蔓該更旺了。”話音剛落，唐釗已扛著油布跑向涼棚，孟朧提著竹竿跟在後麵，兩人踮著腳把油布搭在藤架頂上，雨滴打在油布上，悶悶的像敲小鼓。
    日頭升高時，雨停了。油布被掀開，濕漉漉的藤蔓上掛著水珠，星果在葉縫裏閃著光。彈唱人的三弦琴剛起調，孩子們已捧著竹碗圍過來，碗裏盛著孟朧釀的星果酒，甜絲絲的帶著點酸，喝得小臉通紅。
    阿公喝醉了，拍著唐釗的肩膀唱舊調子，唱到興頭上，把劈木杆的斧頭當驚堂木敲，嚇得暖團叼著它的小竹籃躲到孟朧腳邊。唐釗笑著給阿公續酒，眼角的紋路裏盛著光，膝蓋在木凳上穩穩支著，再不見半分踉蹌。
    宴散時，月亮已掛上藤架。唐釗背著醉醺醺的阿公往家走，孟朧提著空竹籃跟在旁邊，暖團的尾巴掃過滿地落果，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走到後山的岔路口，唐釗忽然停下腳：“星果林的地，我翻好了。”
    孟朧抬頭，見他眼裏映著月光：“明天就去栽苗？”
    “嗯，”他點頭，把阿公往上托了托，“阿婆說，趁這雨過天晴，苗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