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福船圖紙的 保衛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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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港的晨霧還未散盡,像一層薄薄的紗幔。寶兒站在新建的福船旁,船身龐大如一座浮動的城堡,樟木的清香混著海水的鹹腥撲麵而來。她看著工匠們往甲板縫隙填塞浸油麻絮,麻絮在陽光下泛著油光,工匠們粗糙的手指靈活地將其塞進細縫,每一個動作都透著熟練與專注。手中的青銅短劍無意識地敲打著腰間的牛皮圖紙袋,發出輕微的 “嗒嗒” 聲 —— 裏麵裝著改良後的水密隔艙設計圖,這是聯盟船隊縱橫四海的核心機密,圖紙邊角已被反複摩挲得有些發白。
“夫人,三佛齊的殘黨最近在馬六甲活動頻繁。” 哈桑壓低聲音,目光警惕地掃過正在搬運木料的木匠們,他的手不自覺地按在腰間的彎刀上,“葡萄牙人的探險船上個月在滿剌加出現過,他們的船帆上畫著十字,對咱們的水密隔艙格外好奇,好幾次派人來打探消息。” 寶兒點點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落在一個留著絡腮胡的木匠身上。那木匠正用刨刀修整鬆木,刨刀劃過木麵,木屑紛飛,在晨光中形成一道細小的弧線,而刨刀的金屬光澤中,似乎閃過一絲異樣的紋路。
暗衛首領阿七蹲在木料堆後,身形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他手中的放大鏡是用西域傳來的水晶打磨而成,此刻正緩緩掃過工匠們的工具。這是他獨創的「工具檢查法」:大宋木匠慣用桑木柄配精鐵刀刃,刀刃上多刻著匠人自己的姓氏或吉祥紋,像 “李”“福” 之類的字樣清晰可見;而眼前這個絡腮胡的刨刀,木柄竟用了葡萄牙特有的橄欖木,帶著獨特的紋路,刀刃根部還刻著陌生的盾形紋章 —— 那是葡萄牙王室的標誌,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拿下!” 阿七一聲低喝,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早已埋伏在周圍的暗衛如獵豹般竄出,瞬間製住絡腮胡。那木匠掙紮了幾下,見掙脫不得,臉色瞬間煞白,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卻緊咬嘴唇不肯出聲。寶兒走上前,用短劍輕輕挑起那把刨刀,盾形紋章在晨光中清晰可見,上麵的獅子圖案栩栩如生:“說,圖紙藏在哪裏?” 絡腮胡的額頭滲出冷汗,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胸前的衣襟上,依舊沉默不語。哈桑上前,一把翻開他的工具箱,工具箱底層墊著一塊厚布,掀開厚布,果然藏著半卷羊皮紙,上麵用炭筆描著水密隔艙的輪廓,卻將關鍵的隔艙數量從十二道寫成了九道 —— 正是寶兒事先安排好的假圖紙,連筆跡都模仿得有幾分相似。
“夫人,這是咱們故意泄露的那套。” 哈桑低聲道,手指輕輕劃過圖紙上刻意標錯的鐵釘密度,那些歪歪扭扭的數字看著就不靠譜,“真正的圖紙……” 寶兒拍了拍腰間的牛皮袋,袋口露出一角黃銅羅盤,改良後的設計圖正藏在羅盤背麵的夾層裏,用特製的魚膠粘在二十八星宿圖的背麵,那魚膠粘性極強,非用熱水浸泡三日不能剝離,尋常手段根本無法取出。
當天夜裏,港口的守衛看似如常巡邏,腳步卻比往常慢了許多,燈籠的光暈也顯得有些昏黃。二更時分,幾個黑影如鬼魅般潛入關押絡腮胡的木屋,輕易就 “救” 走了他和那卷假圖紙。小船劃開平靜的海麵,很快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中。望著那消失的黑影,哈桑有些不解,眉頭緊鎖:“夫人,為何不直接殺了他們?留著始終是個禍患。” 寶兒望著羅盤上微微晃動的指針,指針在刻度盤上輕輕跳動,她淡淡一笑:“真正的陷阱,要讓他們自己跳進去才有意思,也才能讓他們真正記住教訓。”
十日之後,馬六甲海域風平浪靜,陽光灑在海麵上,波光粼粼。葡萄牙探險船 “聖十字號” 正平穩航行,船帆上的十字標誌在陽光下格外醒目。船長佩德羅站在船頭,手中展開偷來的圖紙,他身材高大,鼻梁高挺,看著上麵標注的九道隔艙和稀疏的鐵釘,忍不住哈哈大笑,聲音在甲板上回蕩:“漢人果然保守,所謂的水密隔艙不過如此,還藏著掖著當寶貝。” 他當即下令工匠按照圖紙改造船隻,工匠們拿著鑿子、錘子忙碌起來,卻沒注意到圖紙角落用極小的字寫著 “鐵釘需用熟鐵鍛造”—— 而實際上,福船用的是更堅韌的百煉鋼釘,這細微的差別,足以決定船隻的命運。
三日後,暴風雨毫無征兆地降臨。原本平靜的海麵瞬間掀起巨浪,如高山般壓來,拍打著 “聖十字號” 的船身。“聖十字號” 的甲板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仿佛隨時都會散架。佩德羅站在舵旁,臉色煞白,他驚恐地發現,第九道隔艙的木板開始滲水,起初隻是細小的水珠,很快就變成了水流,固定木板的鐵釘接連崩斷,發出 “劈啪” 的聲響,海水如猛獸般湧入船艙。“上帝啊!” 他望著迅速下沉的船隻,終於想起圖紙上那個被忽略的細節 —— 真正的福船在每道隔艙的銜接處都暗藏榫卯結構,相互咬合,堅固異常,而假圖紙上卻隻畫了簡單的木板拚接,根本經不起巨浪的衝擊。
當佩德羅抱著一塊木板狼狽地漂到岸邊時,聯盟船隊正準備啟航。寶兒站在甲板上,遠遠看著他那副落魄模樣,他手中還緊緊攥著那破損的圖紙,紙張被海水泡得發脹。寶兒心中暗道:“有些秘密,不是偷來就能懂的,其中的匠人智慧,豈是一張圖紙能承載的。” 她不知道的是,這次失敗被佩德羅記入了《東方謬誤錄》,成為歐洲航海史上著名的 “九艙之恥”,直到百年後,仍有船長對著海圖歎息:“莫信漢人表麵的圖紙,他們的智慧藏在每道木紋裏,藏在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細節中。”
回到船艙,寶兒取出真正的設計圖,圖紙被小心地鋪在案幾上,上麵用朱砂標注的十二道隔艙清晰分明,密密麻麻的鐵釘標記如繁星般布滿紙麵。她看著這些,想起父親曾說過的話:“真正的工匠,從不在圖紙上寫滿秘密,那些口耳相傳的手藝,那些融入骨血的經驗,才是最珍貴的。” 她命人在新圖紙上又加了一道暗格 —— 隻有用浸過醋的狼毫筆才能顯現的榫卯結構圖,線條細密,如蛛網般交織,這是聯盟對所有覬覦者的無聲警告。
港口的霧漸漸散去,陽光穿透雲層,灑在福船的水密隔艙上,那些看似普通的木板銜接處,暗藏著讓海水卻步的智慧。寶兒撫摸著羅盤夾層裏的圖紙,指尖感受到紙張的粗糙與溫度,忽然明白:有些保衛戰,從來不是刀光劍影,而是藏在每一道精心設計的木紋裏,藏在每一個看似尋常的符號中,藏在那些心懷鬼胎者永遠無法理解的匠心之中。
當第一聲啟航的號角響起時,聲音雄渾,在港口上空回蕩。暗衛們正在仔細檢查每一個工匠的工具,神情專注。阿七的放大鏡再次掃過一把刨刀,這次,他在刀柄上發現了新的紋章 —— 那是三佛齊殘黨的標誌,一個猙獰的骷髏頭。他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眼中閃過一絲銳利,他知道,下一場保衛戰,早已在晨光中悄然拉開了序幕,而他們,早已做好了準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