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斷續春雨與播種進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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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雨像篩過的銀粉,細密地斜織在田野上,耐鹽禾的種子在浸種缸裏吸足水分,種皮微微發脹,透過清澈的水層能看到胚芽已彎成小小的鉤狀,恰似《異域糧譜》“播種篇” 中描述的 “露白待播”。寶兒用竹漏勺將種子撈出,瀝幹的穀粒在竹盤裏滾動,發出 “沙沙” 的輕響,她在《春播日誌》上記錄:“驚蟄後三日,斷續春雨,耐鹽禾種子露白,宜趁雨隙播種”,字跡旁畫著帶漏孔的播種器,箭頭指向三寸深的土層標記。
“夫人,野慈姑的育苗盤得挪進棚裏!” 哈桑舉著滴水的育苗盤跑來,盤裏的新葉已展開半寸,葉片上滾動的雨珠順著葉緣滴落,“陳老漢說這雨看著細,卻能打歪嫩芽,您看這剛冒的新葉,已有幾片被砸得蜷曲了!” 他說得沒錯,育苗棚外的野慈姑幼苗,葉片邊緣果然泛著水漬般的黃,與棚內舒展的新葉形成對比。田埂上的積水已漫過腳踝,用木尺測量水深,達兩寸 —— 比半個時辰前漲了一寸,土壤表層的泥濘能沒過指節,踩上去能感到明顯的黏滯。
陳老漢指揮農人們加固育苗棚的油紙頂,在棚簷下加掛接水的竹槽,槽尾連接著引流的竹管,能將雨水導入田埂的排水溝:“這棚要‘外擋內疏’,既不讓雨水進棚傷苗,又能把棚頂的積水引走,” 他用木槌敲打棚架的竹樁,讓其入土更深,“樁子紮得穩,哪怕再來場暴雨也不怕塌。” 加固後的棚內,溫度保持在十八度,濕度六成,用手指輕觸野慈姑的新葉,能感到厚實的蠟質層 —— 這是適應濕潤環境的天然防護,比人工擦拭更有效。
王晏之的幕僚帶著農人們在耐鹽禾的播種區開挖 “魚鱗溝”,溝寬五寸、深六寸,溝底呈弧形,像魚鱗般交錯排列:“按大人的意思,這溝能分散雨水流速,比直溝排水快三成,還能留住表土不流失。” 哈桑站在溝邊觀察水流,雨水順著弧形溝壁蜿蜒流淌,不會衝刷溝底的泥土,“您看這水走得多順,一點都不費勁!” 溝邊的播種帶已劃出淺痕,用草木灰做的標記在雨中依然清晰,每壟間距三尺,與耐鹽禾的生長空間需求完全匹配。
正午的雨勢暫歇,陽光穿透雲層在田間投下斑駁的光斑。農人們抓緊間隙播種耐鹽禾,哈桑握著特製的播種器,器身的刻度線沒入泥土時,剛好露出 “三寸” 標記:“這玩意兒比手播勻多了!” 他後退的腳步踩著預先劃好的灰線,每步距離相等,播下的種子在土中形成筆直的線。寶兒讓人用竹耙輕覆土層,耙齒的間距與種子大小匹配,既能蓋嚴穀粒又不壓實土壤,“就像給種子蓋薄被,保暖又透氣。”
午後的南風卷著雨雲重來,雨勢比清晨更密,打在耐鹽禾的播種帶上,濺起的泥漿在地表結成薄殼。陳老漢讓人在播種帶鋪設切碎的稻草,每平方米鋪半斤,草段縱橫交錯形成透氣層:“這草能緩衝雨水衝擊,” 他用手按壓草層,草段與泥土貼緊卻不深陷,“等雨停了,草會慢慢腐爛成肥,比單獨覆土更利生長。” 鋪草後的地塊,雨水不再直接衝刷表土,扒開草段能看到種子安然躺在土中,種皮已開始破裂,胚根隱約可見。
野慈姑的育苗棚內,寶兒正在分苗。她用竹片將過密的幼苗輕輕分開,每穴保留兩株,根部帶土坨 —— 這是 “帶土分苗” 法,能減少根係損傷。“分苗要像給孩子分家,” 她將分好的幼苗植入新的育苗盆,盆內的腐殖土已摻入三成河沙,“摻沙能防爛根,比純腐殖土透氣,” 分苗後的幼苗在棚內排列整齊,株距四寸,行距六寸,剛好能接受均勻的光照,“這樣長到移栽時,棵棵都能長勻稱。”
鐵匠鋪新製的 “耘土耙” 派上了用場,耙齒比普通耙子細一倍,能在幼苗間隙靈活穿梭。農人們用它輕耙野慈姑育苗棚外的土地,將板結的表土耙鬆:“這耙能‘撓’破土皮,讓空氣進去,” 陳老漢示範著如何避開幼苗根係,“耙齒要像手指一樣輕巧,既鬆了土又不傷根。” 耙過的土地泛著濕潤的黑,與未耙的板結地塊相比,更顯透氣,用手扒開土層,能看到細密的氣泡 —— 這是土壤呼吸的跡象。
傍晚的雨勢減弱,變成綿綿的毛雨,田埂的排水溝裏,水流仍在緩緩流淌。農人們趁著雨歇檢查耐鹽禾的播種情況,扒開稻草層,穀粒已半嵌入泥土,胚根向下延伸約半寸,用指甲輕觸,能感到堅韌的生命力。“這雨下得‘懂事’,” 陳老漢用腳輕踩覆土,“潤透了土卻沒淹苗,比大晴天播種強,省得澆水了。” 遠處的沼澤地,野慈姑的原生苗在雨中亭亭玉立,葉片上的水珠折射著暮色,像綴滿了碎鑽。
黎明時分,雨終於停了,東方泛起魚肚白。育苗棚的油紙頂蒸發出白茫茫的水汽,棚內的野慈姑新葉又展開了半寸,葉尖的紫紅暈染得更豔 —— 這是健康生長的標誌。耐鹽禾的播種區,稻草層已半濕,用手提起草段,能看到下麵的泥土捏之成團,觸之即散,“這墒情正好,” 寶兒對哈桑說,“種子在這樣的土裏紮根,就像孩子在軟床上睡覺,舒服得很。”
農人們開始給野慈姑的育苗盆追肥,用腐熟的豆餅水稀釋後澆灌,肥液順著盆壁滲入土中,不會直接衝刷根係:“這肥要‘少而勤’,” 陳老漢用木勺控製澆肥量,“每次隻澆半盆,隔三日一次,比一次澆透更利吸收。” 澆過肥的幼苗,新葉基部很快泛起淡綠,與未澆肥的相比,更顯精神,用手輕掰葉片,能感到明顯的韌性。
倉庫外的曬場上,農人們正在晾曬受潮的農具。鐮刀、鋤頭的金屬部分用幹布擦拭後,又塗上一層薄桐油,“這油能封住潮氣,” 鐵匠邊擦邊說,“哪怕再下十天雨,也不會生鏽。” 木柄的農具則架在通風的竹架上,讓其自然陰幹,“木頭發潮會膨脹,得慢慢幹才不變形,” 哈桑用麻繩將農具分類捆紮,“等天晴了再曬一日,保管跟新的一樣。”
寶兒在《春播日誌》上續寫:“斷續春雨雖給播種添了麻煩,但土壤墒情充足,種子萌發態勢良好。” 她合上日誌時,窗外的麻雀已落在育苗棚的竹架上,啄食棚邊的雜草種子,與棚內的幼苗相映成趣。遠處的田野,耐鹽禾的播種帶在雨後泛著暗綠,野慈姑的育苗棚連成一片白色的海洋,斷續的春雨洗去了冬的蕭瑟,給大地換上了春的衣裳,而農人們的腳步,正隨著雨的節奏,在希望的田野上不停穿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