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晴暖盈野與新禾勃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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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在耐鹽禾的葉片上凝成銀珠,被初升的陽光照得透亮,順著葉尖滾落,砸在鬆軟的泥土裏,洇出細小的濕痕。陳老漢蹲在田埂上,用竹片輕輕挑起一株禾苗,根係在土中呈網狀鋪開,白色的須根上還沾著新鮮的泥粒 —— 這是紮根穩固的跡象,正如《農政錄》“旺長期篇” 所記:“葉挺根密,日長寸許,乃豐年之兆”。他身後的田野已泛出連片的濃綠,耐鹽禾的株高普遍超過一尺,葉片舒展如劍,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倉庫前的空地上,寶兒正指揮農婦們晾曬新收的野慈姑球莖。竹席上的球莖按大小排列,最大的直徑已達四寸,表皮光滑如玉,被陽光曬得微微發燙。“挑出三成做種,” 她用竹篩篩選著,“種用球莖要留三個芽眼,每個芽眼間距一寸,” 篩下的小球莖被裝進陶缸,撒上幹燥的細沙,“沙藏能保持水分,比直接堆著強。” 陶缸旁的標簽上用墨筆寫著:“野慈姑種莖,防潮防曬,備濠州用”,字跡被陽光曬得微微發褐。
“哈桑,把那批竹筐搬到碼頭!” 王晏之的聲音從曬穀場傳來,他正帶著幕僚清點發往泗州的農具。新製的竹筐用桑皮繩捆紮,筐底襯著厚油紙:“筐沿要纏上麻繩,” 他用手指捏了捏繩結,“免得搬運時磨破,種子撒出來可惜。” 幕僚在清單上一一勾檢:“耐鹽禾種子一百石、育苗盤三百個、除草刀一百把……” 每勾一項,就用朱砂在旁邊畫個小太陽 —— 這是表示需在晴天運輸,防止種子受潮。
正午的陽光曬得地麵發燙,耐鹽禾的葉片在強光下微微向內卷曲,這是植物的自我保護機製。陳老漢讓人給幼苗澆 “午間水”,用竹管引來的河水經過沉澱池過濾,清澈見底:“這水要澆在根旁,別淋在葉上,” 他用鋤頭在苗間開出淺溝,“溝灌比漫灌省水三成,還不會衝壞根係。” 水流順著溝道緩緩滲透,土壤表麵很快泛起濕潤的深色,葉片在水汽中漸漸舒展,恢複了挺拔的姿態。
農人們趁著晴暖天氣給耐鹽禾追肥,腐熟的羊糞被搗成碎末,均勻地撒在植株周圍。“這肥要‘圈施’,” 陳老漢示範著用鋤頭將肥料埋入土中,“離根三寸遠,免得燒根,” 他抓起一把混合了羊糞的泥土,“這土聞著有股青草香,就對了,要是發臭,就是沒腐熟好。” 追肥後的禾苗,葉色愈發濃綠,用手輕摸葉片,能感到明顯的厚實感,葉脈也更加清晰。
午後的南風帶著暖意掠過沼澤地,野慈姑的葉片已鋪展得如巴掌大小,葉腋間抽出的花莖頂著淡紫色的花苞。哈桑帶著幾個年輕農工搭建觀察棚,竹製的棚架低矮小巧,剛好能容一人彎腰進入:“每天記錄開花時間和花苞數量,” 他在木板上刻下刻度,“陳伯說,花開得齊不齊,直接關係到球莖的收成。” 棚邊的竹竿上掛著陶碗,裏麵盛著清水,是為了觀察昆蟲授粉情況 —— 碗沿的蜜水能吸引蜜蜂等傳粉昆蟲。
王晏之的書房裏,攤開著淮西各州送來的《生長簡報》。濠州的簡報上畫著耐鹽禾的生長曲線,從播種到現在,株高日均增長半寸;泗州的則附著野慈姑的根係圖,用朱砂標出主根長度已達八寸。“按這個長勢,” 王晏之用手指點著曲線頂端,“濠州的耐鹽禾七月初就能抽穗,比楚州早十日。” 他讓人取來《農時表》,在相應日期旁批注:“需提前準備收割工具,竹鐮五十把、打穀框二十個。”
傍晚的霞光將田野染成金紅色,耐鹽禾的葉片在餘暉中泛著油光。農人們扛著鋤頭返回村莊,鋤頭上的泥土已被曬幹,敲一敲就簌簌落下。陳老漢邊走邊和年輕後生們講著看苗情的訣竅:“葉尖朝上,說明不缺水;葉尖下垂,就得澆水了;葉片發黃,是缺肥的兆頭。” 他指著田埂邊幾株長勢稍弱的禾苗,“這些明天要單獨追肥,不能讓它們拖後腿。”
倉庫的油燈下,寶兒正在整理新糧的儲存記錄。陶甕上的標簽詳細記錄著入庫日期、品種、數量:“耐鹽禾,六月三日入倉,三百石,水分含量十二 ”,旁邊還用小字注明:“通風良好,無黴變”。她將記錄冊與賬本核對無誤後,在末尾寫下:“今春推廣順利,淮西五州已播種耐鹽禾八千畝,野慈姑兩千畝,預計秋收可增收糧萬石。” 字跡工整有力,透著難以掩飾的喜悅。
深夜的田野格外安靜,隻有風吹過禾苗的沙沙聲。耐鹽禾的生長並未停歇,在月光下,它們的莖稈仍在悄悄拔節。陳老漢起夜時特意去田邊看了看,用手摸了摸禾苗的莖稈,能感到輕微的生長張力。他笑著自言自語:“這些小家夥,白天夜裏都在長,真是爭氣。” 回到屋中,他在《老農筆記》上添了一筆:“夜溫十七度,禾苗拔節快,明日需查是否有倒伏風險。”
黎明的第一縷陽光照在育苗棚上,新培育的耐鹽禾幼苗已長出三片真葉。哈桑帶著農工們給幼苗間苗,每穴隻留最健壯的一株:“間下來的弱苗別扔,” 他小心地將弱苗拔出,“可以移栽到邊角地,說不定也能長好。” 棚外的空地上,晾曬的野慈姑種莖泛著淡淡的光澤,經過幾日晾曬,水分含量已降至安全儲存標準,用手掂一掂,比剛收獲時輕了不少。
王晏之帶著幕僚巡查楚州的新糧示範田,田埂上的標牌清晰地寫著品種、播種日期、負責人。“這塊地的耐鹽禾密度剛剛好,” 王晏之蹲下身測量株距,“一尺五寸,通風透光,病害少。” 他讓人將這塊地的種植參數抄錄下來,作為淮西推廣的標準:“株距一尺五、行距二尺、每畝用種量十五斤、追肥三次 —— 分別在三葉期、分蘖期、抽穗前。”
正午的陽光更加熾熱,農人們在田間搭建簡易的遮陽棚,棚下放置著盛水的陶缸,供勞作間隙飲用。陳老漢提著水壺給大家分水,水壺外裹著濕透的麻布,能起到降溫的作用:“天熱幹活要悠著點,” 他給年輕後生們擦汗,“別中暑了,耽誤了農時。” 田邊的桑樹下,幾個農婦正用竹針修補破損的麻布口袋,這些口袋將用來裝秋收的新糧。
傍晚的風帶著一絲涼意,吹得禾苗輕輕搖晃。農人們開始給野慈姑的花莖搭支架,用細竹竿輕輕支撐住下垂的花莖:“這樣能防止花莖折斷,保證授粉充分,” 陳老漢邊搭支架邊說,“花結得好,球莖才能長得大。” 支架間的距離經過精心測量,保證每個花莖都能得到支撐,又不影響葉片的光合作用。
倉庫裏,新到的一批竹筐正在驗收。寶兒仔細檢查著筐子的質量,竹篾是否結實,接口是否牢固:“這批筐子不錯,” 她滿意地點點頭,“可以用來裝秋收的耐鹽禾,比麻袋透氣,不容易發黴。” 她讓人將筐子整齊地碼放好,在旁邊放上防潮的石灰袋:“石灰要定期更換,保持幹燥最重要。”
夜深了,村莊漸漸安靜下來,隻有倉庫和育苗棚還亮著燈。王晏之仍在燈下審閱淮西各州的秋收計劃,計劃中詳細列出了收割、晾曬、儲存的步驟和所需工具。他在計劃末尾寫道:“新糧豐收不僅是糧食增產,更是民心安定的根基,務必確保顆粒歸倉。” 窗外的月光皎潔明亮,照在田野上,給生機勃勃的禾苗鍍上了一層銀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