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冬儲細管與新田規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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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霜在糧倉的青石板上結了層薄冰,用腳一碾便碎成細碴,發出 “咯吱” 的輕響。陳老漢背著木梯爬上倉頂,揭開半尺見方的觀察窗,一股混合著稻殼與幹燥氣息的暖流撲麵而來 —— 這是糧食在低溫中呼吸的味道,正如《農政錄》“冬儲篇” 所記:“倉內暖而不潮,糧實堅而不腐”。他用竹製探子插入糧堆,抽出時穀粒簌簌落下,顆顆飽滿,沒有受潮結塊的跡象,探子末端的棉線依舊潔白,證明倉內濕度適宜。
    “哈桑,把那批新編的穀圍搬過來!” 寶兒的聲音從倉下傳來,她正指揮農婦們給糧倉外圍加築穀圍。穀圍用當年的新稻草編成,厚實如毯,層層疊疊圍在倉壁外側:“這圍子要紮到三尺高,” 她用木槌敲打草捆,讓其貼緊倉壁,“比去年的舊草抗寒,能讓倉內溫度多保兩度。” 草圍內側糊著一層摻了麻筋的黃泥,既能防鼠咬,又能隔絕潮氣,農婦們邊紮邊唱著古老的《儲糧謠》,歌聲在霜氣中格外清亮。
    王晏之的幕僚帶著賬房先生清點入庫的新糧,算盤珠子打得劈啪作響。“耐鹽禾總計八千六百石,” 賬房先生報出數字,筆尖在桑皮紙上劃出工整的字跡,“野慈姑折算米糧三千二百石,比去年增產三成七。” 王晏之接過賬冊,手指點在 “濠州” 一欄:“這裏的鹽堿地改良成效最顯,” 他抬頭看向窗外,遠處的田野已褪盡金黃,露出褐紅的土色,“明年要在泗州依樣推廣,需提前備好改良用的草木灰和泥炭。”
    正午的日頭曬得人脊背發暖,農人們趁著化霜的間隙翻曬糧倉周圍的場地。竹耙劃過地麵,帶起藏在石縫裏的麥粒,哈桑彎腰撿起,吹掉塵土:“這些散糧要收集起來,” 他將麥粒扔進竹籃,“磨成麵能做幹糧,一點都不能浪費。” 陳老漢在場地邊緣埋下捕鼠夾,夾子上掛著油炸的豆餅:“天越冷,老鼠越愛往糧倉鑽,” 他用石塊壓住夾子邊緣,“這法子比養貓管用,一夾一個準。”
    午後的風帶著涼意掠過沼澤地,野慈姑的儲存地窖裏,寶兒正在檢查沙藏的球莖。她用手撥開細沙,球莖表皮依舊光滑,沒有黴變的斑點:“每半月要翻一次沙,” 她將頂層的球莖挪到底部,“讓每個球莖都透氣,比悶著強。” 地窖角落堆著新砍的樟樹枝,樟木的香氣能驅蟲,與球莖的清苦氣息混合在一起,形成獨特的防腐味。溫度計顯示地窖溫度八度,濕度五十度,正是野慈姑越冬的最佳環境。
    農人們趁著晴暖修繕農具,鐵匠鋪的爐火通紅,叮叮當當的打鐵聲傳出老遠。老鐵匠正在給鐮刀淬火,燒紅的刀刃浸入冷水,發出 “滋啦” 的聲響,升起的白霧裹著鐵腥味:“這刀要淬三遍火,” 他用鐵鉗翻動刀刃,“刃口才夠硬,開春割稻子不卷刃。” 哈桑幫忙打磨鋤頭,磨石上的清水被磨出白沫,鋤頭的刃口漸漸泛起寒光:“磨得像鏡子一樣,才能省力,” 他舉起鋤頭對著陽光看,刃口的反光刺眼。
    王晏之帶著農技師勘察新選的荒地,這片位於楚州東郊的鹽堿地長約十裏,寬約五裏,地麵泛著白花花的鹽堿,稀疏的茅草枯黃矮小。“按土壤取樣來看,” 農技師用手指撚著土塊,“表層鹽堿度四成,比去年改良的地塊稍重,” 他指著遠處的河流,“需引河水漫灌洗鹽,至少要洗三遍,” 王晏之讓人插下竹樁標記灌渠的走向,“渠寬要五尺,深三尺,保證水能漫過整塊地。”
    傍晚的天空漸漸陰沉,寒風卷著碎雪粒掠過田野。農人們趕緊給糧倉的草圍加蓋油布,油布邊緣用麻繩係在倉壁的鐵環上:“這雪粒看著小,滲進草裏就麻煩了,” 陳老漢用木杆將油布撐平,“油布能擋雪,草圍能保溫,雙層保護才穩妥。” 倉庫裏,新收的耐鹽禾種子被裝進陶甕,甕口用桑皮紙密封,紙上再壓一塊青石:“這樣能防黴變,” 寶兒在甕身貼上新的標簽,“種子要單獨存放,離牆三尺遠,通風好。”
    夜深時,雪粒變成了雪花,簌簌地落在糧倉的油布上。王晏之的書房裏還亮著燈,他正在審閱《新田開墾計劃》。計劃詳細列出了開墾步驟:“正月引水洗鹽,二月撒草木灰改良,三月深耕曬垡,四月播種耐鹽禾”,每個步驟旁都標注著所需人力和工具:“需壯勞力兩百名、牛車五十輛、草木灰三千擔”。幕僚在一旁補充:“按大人的意思,新地要挖‘豐產溝’,溝深一尺,溝距三尺,既能排鹽又能保墒。”
    黎明的雪停了,田野上鋪了層薄薄的白霜,像撒了把碎銀。陳老漢踩著積雪來到耐鹽禾的種子甕前,打開一個陶甕,抓出一把穀粒,用牙輕咬,依舊清脆有聲:“這種子保管得好,” 他對身邊的後生說,“開春播種,芽率肯定高。” 後生們正在清理糧倉周圍的積雪,雪水順著排水溝流走,不會在倉底淤積:“雪水最幹淨,” 哈桑用桶接住融水,“用來拌種最好,比井水溫和。”
    農人們開始精選來年的稻種,竹篩裏的穀粒被反複搖晃,癟粒和雜物從篩孔落下。“選種要像挑女婿,” 陳老漢邊篩邊說,“要飽滿、要沉實、要沒有蟲眼,” 他將篩好的穀粒倒入清水,飽滿的種子沉在水底,癟粒浮在水麵,“撈三遍,剩下的都是好種,比去年能多收一成。” 選好的種子攤在竹席上晾曬,正午的陽光將穀粒曬得發燙,水汽蒸騰而起,在冷空氣中凝成白汽。
    王晏之的幕僚帶著工匠搭建新的育苗棚,棚架用粗壯的竹篾搭建,能抗住冬天的風雪:“棚頂要呈人字形,” 工匠用麻繩捆紮竹架,“雪才能滑下來,不會壓塌棚頂。” 棚內的地麵鋪著幹燥的稻草,牆角放著炭火盆隻在極寒時點燃):“育苗時溫度要保持在十五度,” 幕僚用墨筆在棚柱上畫刻度,“溫度計掛在離地麵三尺高的地方,讀數才準。”
    午後的陽光穿透雲層,曬得積雪微微融化,露出下麵濕潤的土地。農人們開始挖掘新田的灌渠,凍土被鎬頭刨得 “咚咚” 作響,碎冰與泥土混合在一起:“這渠要挖得直,” 陳老漢用繩子拉直線,“水流才順暢,洗鹽才均勻。” 渠底鋪著一層細沙,能過濾水中的雜質,防止渠道淤塞:“沙層要三寸厚,” 他用木尺測量,“比直接挖土渠耐用。”
    傍晚的炊煙在雪地裏散成淡藍的煙柱,農人們圍坐在倉庫的火堆旁,聽陳老漢講來年的耕種要點。“耐鹽禾要在清明後播種,” 他用樹枝在地上畫著,“行距一尺五,株距五寸,深淺要一致,” 他指著畫好的田壟,“壟高要五寸,防澇,” 年輕的農人們認真聽著,不時提問,火堆的光芒映著他們期待的臉龐。
    寶兒在《冬儲日誌》上記錄:“新糧儲存完好,耐鹽禾種子芽率預計九成五,野慈姑球莖無黴變。新田規劃完畢,待開春即可動工。” 她合上日誌,看著窗外的雪光,倉庫裏的糧倉在月光下像一座座小山,透著安穩與富足。她知道,隻要冬儲管理得當,來年的耕種計劃周密,這片土地一定會迎來又一個豐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