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禦旨定策與瀛州厲兵

字數:5032   加入書籤

A+A-


    晨霧如紗,纏在瀛州城的箭樓上,將三弓床弩的鐵臂染成淡白。哈桑帶著斥候隊剛出城門,靴底就沾了一層濕露,踩在石板路上悄無聲息。按昨日計劃,他們要去遼軍集結地外圍偵查 —— 據歸降遼兵供認,遼軍主將蕭撻凜已在瀛州以北三十裏的狼山紮營,帳下騎兵約兩千,還帶著五架 “回回炮”即配重式投石機,北宋史料載遼軍常用此器械攻城)。
    “放慢腳步,前麵是遼軍的斥堠線。” 哈桑壓低聲音,示意斥候們收起長槍,換成短刀。霧中隱約傳來馬蹄聲,三名遼軍斥候正沿著狼山腳下巡邏,腰間的銅鈴隨著動作輕響,那是遼軍 “警戒鈴”,一旦遇襲,鈴聲能傳半裏地。哈桑做了個合圍手勢,兩名斥候繞到遼軍身後,用浸過麻藥的麻布捂住對方口鼻,其餘人則迅速控製住馬匹,整個過程不過兩息,遼軍斥候已軟倒在地,連銅鈴都沒來得及晃動。
    押著俘虜返回時,霧漸漸散了些,陽光穿透雲層,在狼山的岩石上投下斑駁光點。“將軍,蕭撻凜的主營在狼山主峰下,” 被押的遼兵哆哆嗦嗦地指認方向,“回回炮架在營寨兩側,炮石堆有半人高,看規模,明日可能就要攻城。” 哈桑摸出羊皮圖,用炭筆在 “狼山主峰” 旁畫了個紅圈,又標注 “回回炮五架,炮石約兩千斤”—— 這些數據得盡快報給王晏之,讓張三師傅提前準備防禦。
    瀛州城內的議事廳裏,王晏之正對著沙盤踱步。沙盤上,瀛州城、狼山、西中南三堡的位置清晰可見,用陶土捏成的遼軍大營與宋軍據點遙遙相對。寶兒站在一旁,手裏捧著剛謄抄好的《防禦部署圖》,圖上用不同顏色標注著兵力:北堡駐兵五百,配投石機三架;南堡駐兵四百,重點防守護城河;西堡駐兵三百,作為機動支援;瀛州城內留兵一千,其中兩百人專門操作三弓床弩。
    “大人,哈桑將軍回來了。” 親隨的通報聲剛落,哈桑就掀簾而入,將偵查到的情報和羊皮圖遞上。王晏之看著圖上的 “回回炮” 標注,眉頭微蹙:“遼軍的回回炮射程比咱們的投石機遠,得在城外加設‘攔石障’—— 用槐木搭成三層方格架,中間填夯土,能擋三十斤以下的炮石。” 他轉頭對寶兒說,“立刻讓張三師傅帶工匠去城西、城北搭建,務必在今日午時前完工。”
    話音剛落,門外突然傳來馬蹄聲,一名禁軍快騎翻身下馬,手裏舉著明黃色的卷軸,高聲喊道:“聖旨到!王晏之、趙德明接旨!” 王晏之和趙德明趕緊整理衣冠,率領眾人在廳前跪拜,晨陽的光落在聖旨上,金線繡的龍紋格外醒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瀛州戰事,關乎北伐根基。今準王晏之所奏,采‘守中帶攻’之策 —— 先固城防,挫遼軍銳氣,待其糧盡,再以三堡為犄角,夾擊敵營。特撥河北路禁軍一千馳援,由楊繼忠統領,三日後抵達。另賜‘神臂弓’五十張,火藥包兩百個,以助防務。欽此。”
    宣旨官讀完,王晏之與趙德明齊聲接旨:“臣,謝主隆恩!” 起身時,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鬆快 —— 朝廷最終采納了 “穩守待援” 的方案,既避免了貿然出擊的風險,又有禁軍和新式武器支援,瀛州的防禦更有把握了。
    午間的日頭正烈,曬得城西的夯土發燙。張三帶著工匠和歸降遼兵,正忙著搭建攔石障。槐木是昨日從濠州運來的,每根都有碗口粗,工匠們用榫卯將槐木拚接成方格,民夫們則往格子裏填夯土,夯土中還混了石灰和糯米汁 —— 北宋《營造法式》記載,“石灰糯米汁夯土” 的硬度堪比磚石,能有效抵禦炮石衝擊。
    “張師傅,這攔石障能擋住遼軍的回回炮嗎?” 一名年輕工匠擦著汗問道。張三蹲下身,用錘子敲了敲剛填好的夯土,聲音沉悶:“遼軍的回回炮最多拋四十斤的炮石,這三層方格架加夯土,能把力道卸去七成,就算砸中,也穿不透城防。” 他指著不遠處的三弓床弩,“等楊將軍的禁軍到了,咱們再把神臂弓架在箭樓上,遼軍的回回炮根本靠近不了。”
    歸降的遼兵鐵匠阿古拉正幫著打磨槐木接口,他以前在遼營裏就負責修回回炮,對這類器械了如指掌:“張師傅,遼軍的回回炮有個缺點,裝石慢,每半個時辰才能發一次。咱們可以趁他們裝石的時候,用投石機反擊,砸他們的炮架。” 張三眼睛一亮,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主意!回頭我跟哈桑將軍說,給你記一功。”
    瀛州的練兵場上,李二郎正帶著士兵們演練 “神臂弓戰術”。神臂弓是北宋禁軍的製式武器,射程可達三百步,能穿透兩層皮甲,比普通弓箭威力大得多。士兵們排成三列,第一列射擊,第二列裝箭,第三列待命,循環往複,箭雨能持續不斷。“注意瞄準!遼軍騎兵衝鋒時,要射馬腿,別射人!” 李二郎拿著教鞭,糾正士兵的姿勢 —— 騎兵失去馬匹,戰鬥力會銳減,這是他從多次抗遼戰鬥中總結的經驗。
    趙德明站在練兵場旁,看著士兵們的演練,不時點頭。自禦旨到達後,他對王晏之的疑慮又少了幾分 —— 從防禦工事搭建到武器訓練,王晏之的部署都緊扣 “實用”,沒有半點虛功。“王大人,楊將軍的禁軍三日後抵達,咱們要不要在城外設個接應點?” 趙德明問道。王晏之點頭:“已讓西堡預留兩百石糧草,接應點就設在西堡以北的十裏亭,派五十名斥候晝夜值守,防止遼軍偷襲援軍。”
    傍晚的風漸漸起了,吹得城牆上的 “宋” 字旗獵獵作響。王阿福趕著牛車,載著從泗州運來的 “耐鹽禾軍餅” 和草藥,剛到城門就被士兵攔住 —— 按新的防禦規矩,所有進城車輛都要檢查,防止遼軍細作混入。“阿福,這次帶了多少軍餅?” 守城士兵笑著問道,他認識王阿福,知道每次來都有 “好東西”。王晏之跳下車,掀開帆布,露出整齊碼放的陶甕:“李師傅說,這軍餅加了野慈姑粉,比以前更耐餓,還有這些草藥,是專治刀傷的,張三師傅特意要的。”
    守城士兵檢查完,放行時突然指向遠處:“你看,那是遼軍的炊煙!” 王阿福順著方向望去,狼山方向果然飄起幾縷黑煙,比昨日多了一倍。“看來遼軍是在準備攻城物資,” 王阿福心裏一緊,趕緊趕著牛車往糧倉走 —— 這些軍餅得盡快入庫,說不定明天就要派上用場。
    狼山遼軍大營裏,蕭撻凜正對著沙盤發怒。案上的瓷碗被摔得粉碎,酒液混著肉塊流了一地。“廢物!三個人去偵查,連個消息都傳不回來!” 他指著帳下將領,“明日一早,用回回炮轟瀛州北門,我要在午時前破城!” 將領們紛紛領命,帳外的回回炮旁,士兵們正忙著調整配重,炮石被搬到炮架旁,在夕陽下泛著冷光。
    瀛州的糧倉裏,趙虎正帶著糧道兵分裝軍餅。按王晏之的命令,每個士兵要領取三日份的應急糧,用油紙包好,係在腰間。“這餅比上次的瓷實,” 一名士兵咬了一口,嚼得咯吱響,“李師傅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就是有點費牙。” 趙虎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費牙才耐餓,明天要是遼軍攻城,說不定這餅能救你的命。”
    深夜的議事廳裏,燈火通明。王晏之、趙德明、哈桑、李二郎、張三圍坐在沙盤旁,做最後的戰前部署。“明日遼軍若用回回炮轟北門,” 王晏之指著沙盤上的北門,“張三師傅的攔石障要頂住第一波攻擊,李二郎帶兩百人守北門,用三弓床弩反擊;哈桑帶三百人在北堡待命,若遼軍攻北門,就從側翼襲擾他們的炮隊;我和趙監軍在城樓上指揮,隨時調配兵力。”
    趙德明補充道:“神臂弓手要分兩批,一批在箭樓,一批在城牆,交替射擊,別給遼軍喘息的機會。還有,要注意遼軍的細作,城門盤查不能放鬆,城內的糧倉、水井也要派人看守。”
    張三突然想起一事:“大人,遼軍的回回炮可能會扔火油彈,我已讓工匠們準備了防火沙,每個城門旁堆十袋,一旦起火,立刻用沙撲滅 —— 比用水管用,火油遇水會擴散。” 他說著,從懷中掏出個布包,裏麵是曬幹的沙土,“這沙是從濠州運來的細沙,曬幹後不含水分,滅火最快。”
    眾人都點頭稱是,哈桑起身道:“我現在就去北堡,讓士兵們提前準備,明日一早,保證能準時出擊。” 李二郎也跟著起身:“我去北門檢查三弓床弩,確保每一架都能正常發射。”
    議事廳的門簾被風掀開,帶進一陣涼意。王晏之望著窗外的夜空,星星稀疏,月亮被烏雲遮住,仿佛預示著明日的惡戰。“諸位,”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瀛州是北伐的門戶,守住這裏,就是守住燕雲的希望。朝廷信任我們,百姓支持我們,我們沒有退路!”
    “願與瀛州共存亡!” 眾人齊聲喊道,聲音在夜空中回蕩,穿透了瀛州的寂靜。
    天快亮時,晨霧又起,比昨日更濃。北門外的攔石障已搭建完畢,三層槐木方格架像一道堅固的屏障,擋在城門前方。李二郎帶著士兵們檢查三弓床弩,將箭槽裏的鐵箭上好,弓弦拉得緊繃,如蓄勢待發的猛獸。城樓上,神臂弓手們已各就各位,箭壺裏裝滿了羽箭,目光警惕地望著霧中狼山的方向。
    哈桑的隊伍在北堡集結,士兵們都換上了輕便的皮甲,腰間係著應急軍餅,手裏的長槍在霧中泛著冷光。“兄弟們,” 哈桑站在隊伍前,聲音洪亮,“明日一戰,不僅是為了瀛州,更是為了咱們的家人,為了大宋的土地!遼軍要是敢來,咱們就把他們打回去,讓他們知道,咱們大宋的士兵不好惹!”
    士兵們齊聲呐喊,聲音震得霧中的樹枝都在顫抖。遠處的狼山方向,隱約傳來號角聲 —— 遼軍開始集結了。
    瀛州城內的百姓也醒了,紛紛走出家門,有的幫著搬運防火沙,有的給士兵們送熱水,還有的拿著鋤頭、鐮刀,守在城牆下,準備隨時支援。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捧著一筐煮好的耐鹽禾粥,遞給守城士兵:“孩子們,喝碗粥暖暖身子,吃飽了,好打遼狗!”
    王晏之和趙德明站在城樓上,望著眼前的景象,心中滿是感慨。“民心可用,此乃瀛州之幸,大宋之幸。” 趙德明輕聲說道。王晏之點頭,目光投向狼山:“蕭撻凜想破瀛州,怕是沒那麽容易。”
    晨霧漸漸散去,陽光刺破雲層,照在瀛州的城牆上。狼山方向,遼軍的旗幟漸漸顯露,馬蹄聲、號角聲越來越近,一場關乎北伐走向的大戰,即將在瀛州城下爆發。而瀛州的士兵們、工匠們、百姓們,都已做好準備,用血肉之軀,守護這片飽經戰火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