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點燃自由的燈,照亮泥濘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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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回咱們說到,盟軍在薩萊諾灣那片血染的沙灘上,是結結實實地領教了德國人的厲害。克拉克將軍的“雪崩行動”,差點就真成了“雪崩”,要不是海軍的艦炮兄弟們給力,拚了老命地把炮彈往岸上砸,這幾萬美國大兵差點就得被德國人的坦克給趕回海裏去喂魚了。
    好在,蒙哥馬利的英國第八集團軍雖然姍姍來遲,但總歸是趕到了。德軍指揮官一看,再打下去就得被南北夾擊,包了餃子,於是主動脫離戰鬥,向北撤退。薩萊諾的危機,總算是解除了。
    克拉克的美國第五集團軍和蒙哥馬利的英國第八集團軍,總算是在意大利的土地上,勝利會師了。
    但站在薩萊諾那片狼藉的灘頭上,向北望去,等待他們的,根本不是什麽通往羅馬的康莊大道,而是一片滿目瘡痍、被戰爭徹底蹂躪過的土地。
    德國人撤退的時候,那叫一個“專業”,也叫一個“狠毒”。他們把沿途所有的橋梁都給炸了,把所有的公路、鐵路都給埋上了成千上萬顆地雷,甚至連一些關鍵的路口和涵洞,都用炸藥給徹底炸塌了。盟軍的推進,從一開始,就陷入了一場與道路、橋梁和地雷的“艱苦搏鬥”之中。
    戰爭的節奏,也從之前預想的“快速推進”,一下子就變成了每天隻能在泥濘中前進幾公裏、甚至幾百米的“緩慢爬升”。意大利南部的秋雨,也開始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把那些本就糟糕的土路,變成了一條條名副其實的“爛泥塘”。坦克陷在裏麵出不來,卡車翻在溝裏沒人管,士兵們的軍靴上,糊滿了厚厚的、甩都甩不掉的泥巴。
    就在盟軍還在為如何修複橋梁、清掃地雷而頭疼的時候,在他們的前進路線上,一座充滿了曆史和藝術氣息的古老城市——那不勒斯,正在經曆著一場烈火的洗禮。
    德軍在決定放棄那不勒斯之前,下達了極其殘酷的“焦土政策”命令。他們要在這座城市撤離之前,將其徹底摧毀,不給盟軍留下任何有用的東西。
    從1943年9月27日開始,德軍的工兵和黨衛軍部隊,就像一群瘋狂的破壞者,在那不勒斯的街頭巷尾,四處縱火,安放炸藥。港口的碼頭、倉庫、起重機,被一一炸毀;城內的燃料庫、發電廠、電話局、自來水廠,也相繼陷入一片火海。他們甚至還洗劫了博物館和圖書館,將無數珍貴的藝術品和書籍付之一炬。
    德國人的暴行,徹底激怒了那不勒斯的人民。這些平時看起來可能有點“自由散漫”、甚至有點“不靠譜”的南意人民,在國仇家恨麵前,卻爆發出驚人的勇氣和血性!
    9月27日至30日,一場完全由市民自發組織的、被稱為“那不勒斯四日”的武裝起義,在這座城市的街頭巷尾,轟轟烈烈地爆發了!學生、工人、商人、甚至一些家庭主婦和退役的老兵,紛紛拿起他們能找到的一切武器——獵槍、手槍、菜刀、石塊、自製的燃燒瓶……與裝備精良的德國占領軍,展開了殊死的巷戰。
    戰鬥進行得異常慘烈。在長達四天的時間裏,那不勒斯的每一條街道,都變成了戰場。起義的市民們,雖然傷亡慘重據統計,至少有664名平民在這場起義中陣亡),但他們的頑強抵抗,卻極大地幹擾和遲滯了德軍的破壞行動,也為即將到來的盟軍,保住了一部分城市的關鍵設施。
    10月1日,當盟軍的先頭部隊開進那不勒斯的時候,迎接他們的,是一座滿目瘡痍、但卻已經“自我解放”了的城市。
    德軍雖然撤離了,但城市上空,依然籠罩著失敗和毀滅的陰影。港口被徹底癱瘓,到處是沉船的殘骸和燃燒的廢墟。
    就在這片死寂的黑暗之中,一個年邁的、名叫安東尼奧的意大利老水手,拒絕了所有人的勸阻,獨自一人,劃著一艘破舊的小舢板,在夜色的掩護下,悄悄地爬上了那座在炮火中幸存下來、但早已熄滅了燈火的港口燈塔。他用自己那雙布滿了老繭的、顫抖的手,一點一點地擦拭著燈塔的鏡片,重新點燃了那盞已經熄滅了許久的煤油燈。
    一束微弱但卻溫暖的光芒,再次劃破了那不勒斯港的夜空。安東尼奧站在燈塔的頂端,迎著冰冷的海風,望著遠處那片漆黑的大海,喃喃自語道:“孩子,回家吧。我在這裏,為你們,為所有即將靠岸的自由,點亮一盞燈。”
    那不勒斯,這座在烈火中重生的城市,很快就成為了盟軍在意大利最重要的後勤補給基地。
    就在克拉克的美國第五集團軍在那不勒斯周邊地區,跟泥濘和地雷較勁的時候,東線的蒙哥馬利,也沒閑著。
    他指揮的英國第八集團軍,沿著亞得裏亞海的海岸線,向北穩步推進。他們的下一個重要目標,是位於意大利“靴子”東側的福賈地區。
    這福賈,地方不大,但其周邊的平原上,卻星羅棋布地分布著十幾個大型的、設備完善的軍用機場。這在多山的意大利,簡直就是一塊寶地!誰控製了福賈機場群,誰就等於掌握了整個南意大利的製空權,更重要的是,可以以此為基地,對德國本土特別是其南部的工業區)以及德國在巴爾幹地區的石油產地比如羅馬尼亞的普洛耶什蒂油田),發動大規模的戰略轟炸!
    德國的凱塞林元帥,自然也清楚福賈的重要性。他命令德國空軍的部隊,對福賈地區進行了反複的爭奪和反撲。
    但最終,在1943年10月初,英軍第78步兵師等部隊,經過一番激戰,還是成功地占領了福賈及其周邊的機場群。
    福賈的失守,讓凱塞林意識到,在東翼的平原地區,與兵力和空中優勢都占優的盟軍進行消耗戰,是極其不明智的。於是,他果斷地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戰略調整:放棄在東翼平原地區的固守,將德軍的主力,逐步收縮到意大利中西部的、地勢更險要、也更有利於防禦的山區,轉入全麵的縱深防禦。
    而盟軍呢,在占領了福賈機場群之後,立刻就將其變成了他們在歐洲大陸上最重要的“戰略轟炸機基地”。美國的第12和第15戰略航空隊,以及英國皇家空軍的轟炸機部隊,開始陸續進駐這裏。從此,成群結隊的b17“空中堡壘”、b24“解放者”和蘭開斯特重型轟炸機,開始幾乎天天從這裏起飛,對德國本土和巴爾幹地區的目標,進行著不間斷的、毀滅性的“地毯式”轟炸。
    時間,進入了1943年的10月和11月。意大利的秋天,雨水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多。
    盟軍在占領了那不勒斯和福賈之後,繼續向北推進。但他們很快就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場比之前任何一次戰鬥都更折磨人、也更令人沮喪的“山地泥潭戰”。
    德軍總指揮凱塞林元帥,充分利用了意大利中部那崎嶇多山、河流縱橫的複雜地形,構築起了一道又一道的、被稱為“沃爾圖諾防線”、“芭芭拉防線”、“伯恩哈特防線”的防禦地帶。
    德軍的戰術,也變得極其刁鑽和有效。他們不再與盟軍進行大規模的正麵硬撼,而是化整為零,利用山穀、隘口、河流和城鎮,進行著小規模的、但極其頑強的阻擊和伏擊。
    山地炮火:德軍將他們的火炮特別是威力巨大的88毫米炮)巧妙地部署在能夠俯瞰整個山穀的反斜麵陣地上,居高臨下,對那些擠在狹窄公路上、緩慢前進的盟軍車隊和步兵,進行著精準而又致命的打擊。
    地雷與破壞:德軍的工兵,更是把“破壞”這門藝術,發揮到了極致。他們不僅在道路上布滿了各種各樣的地雷,還把沿途所有的橋梁、涵洞都給炸了個一幹二淨,甚至還利用山體滑坡,來徹底堵塞山穀中的道路。
    小股反擊:德軍的山地步兵和裝甲擲彈兵,則像一群經驗豐富的獵人,利用夜暗和惡劣天氣的掩護,頻繁地對盟軍那些過於突出的先頭部隊,發動小規模的、打了就跑的襲擾和反擊,搞得盟軍是日夜不得安寧,疲於奔命。
    盟軍的處境,變得異常艱難。
    天氣惡劣:連綿不斷的秋雨,把整個意大利南部的山區,都變成了一片泥濘的海洋。道路泥濘不堪,補給車隊經常因為翻車或者陷入泥潭而動彈不得,士兵們在冰冷的泥水裏行軍和作戰,苦不堪言。
    補給困難:後勤補給,成了盟軍最大的噩夢。大量的坦克、火炮,因為缺乏油料和彈藥,而無法發揮作用。士兵們的口糧和藥品,也經常無法及時地送到前線。
    傷亡慘重:在德軍的頑強抵抗和惡劣的自然條件麵前,盟軍的每一次進攻,都要付出巨大的傷亡代價。美軍第34師,在強渡沃爾圖諾河和攻擊聖安傑洛山區的戰鬥中,損失慘重。英軍第5軍,也同樣在反複的攻堅戰中,傷亡了大量的兵員。
    就在這艱難的推進過程中,盟軍高層內部的矛盾,也開始日益激化。克拉克和蒙哥馬利,這兩位集團軍司令,為了下一步的主攻方向,吵得是不可開交。克拉克主張,應該集中力量,從正麵強攻通往羅馬的、也是德軍防禦最核心的“卡西諾穀地”。而蒙哥馬_利則認為,那樣做無異於自殺,應該采取更穩妥的、從東翼亞得裏亞海沿岸迂回的策略。
    就在盟軍還在為如何突破沃爾圖諾防線而頭疼不已的時候,在他們的前方,一道更堅固、也更令人絕望的“鋼鐵防線”,已經在凱塞林的精心構築下,悄然成型。
    這就是後來讓盟軍流盡了鮮血的——古斯塔夫防線。
    這條防線,橫貫整個亞平寧半島,從西海岸的加裏利亞諾河口,一直延伸到東海岸的桑格羅河口。其核心和中軸,就是那座俯瞰著整個利裏河穀和通往羅馬6號公路的、地勢極其險要的——蒙特卡西諾山。
    山頂上,坐落著一座始建於公元6世紀的、舉世聞名的本篤會修道院。這座古老的修道院,本身雖然沒有被德軍直接占據作為軍事工事,但其周圍的山體、岩石和峽穀,卻被德軍的工兵們,改造成了一個由無數地堡、暗堡、炮兵陣地、觀察哨和雷區組成的、幾乎無法被摧毀的“山地堡壘”。德軍的工事,與山石融為一體,從空中和地麵,都極難被發現。
    蒙哥馬利在看到這條防線的地形和德軍的部署之後,就明確表示,反對從正麵強攻卡西諾山。而克拉克,這位急於“建功立業”的美國將軍,卻依然堅持,必須從這裏打開通往羅馬的道路。盟軍高層,再次陷入了嚴重的分裂和爭執之中。
    時間,進入了1943年的11月底。意大利的冬天,也帶著刺骨的寒風和冰冷的雨雪,降臨了。
    盟軍在古斯塔夫防線麵前,碰得是頭破血流,攻勢幾乎完全陷入了停滯。
    補給線:已經拉長到了極限。
    步兵:在經曆了數月的連續作戰之後,早已疲憊不堪,卻遲遲得不到有效的輪換和休整。
    山區攻防:變成了無休止的、毫無意義的消耗戰,雙方為了一兩個山頭的得失,反複爭奪,傷亡慘重。
    士兵們普遍開始厭戰。一位隨軍的英國記者,在他發回倫敦的報道中,用絕望的筆觸寫道:“這裏,是地中海最寒冷的地方。寒冷的,不僅僅是天氣,更是士兵們那顆已經快要被絕望凍僵的心。”
    而在德軍占領的意大利北部,由墨索裏尼領導的薩羅共和國,正在加緊對抵抗組織的鎮壓。而意大利的遊擊隊,也在盟軍的支持下,活動日益頻繁,德軍的後方,也同樣是爆炸聲四起,不得安寧。
    不過因為冬季的到來,盟軍也無力繼續進攻了,蒙特卡西諾山,這座無法逾越的“聖山”,將在1944年的春天,迎來一場更加血腥、也更具爭議的攻堅戰。
    就在意大利的山穀因為秋雨而陷入一片泥濘,盟軍的推進舉步維艱的時候,在千裏之外的東線戰場上,蘇聯人,正以一種近乎“賭上國運”的決心,將數以百萬計的大軍和數以千計的坦克,悄悄地集結起來,為曆史的下一個轉折點,在庫爾斯克的黑土地下,埋下了一顆即將引爆整個戰局的、巨大的“鋼鐵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