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珩麵無表情地抬腳，踏出電梯門。
    走廊裏亂成一團，醫護人員、病患家屬、聞訊趕來的安保人員……
    所有人都驚恐地抬頭望著天井上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他麵無表情地穿過這鼎沸的人潮。
    那些投向他的目光，有探究，有驚疑，有同情，也有譴責：看啊，就是他哥哥，逼得弟弟跳樓了？
    霍司珩全都視若無睹。
    他隻想離開這裏，立刻，馬上。
    就在這時，一聲嘶啞淒厲的呼喊從天井頂棚邊緣傳來。
    “哥——哥——！！你看到了嗎？！！”
    霍司辰的身影孤零零地懸在頂樓邊緣的欄杆外，無比單薄。
    他死死盯著下方霍司珩那即將走出大廳的背影，聲音尖利：
    “哥哥——！！我沒有精神力了！我現在就是個廢物！從這裏下去，就是一灘肉泥！稀巴爛的那種——！！”
    “沒有我這個礙眼、礙事的弟弟……擋在你和從夢姐中間……你應該……會很幸福吧？啊？！！哈哈哈哈——！！”
    瘋狂的笑聲刺耳欲聾，悲涼得讓人心顫。
    霍司珩的腳步頓了一下，但他沒有回頭。
    很快，他挺直了背脊，快步走出大廳，把一切嘈雜隔絕在身後。
    背影決絕，漸行漸遠。
    天台上，霍司辰看著哥哥那冷漠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臉上的癲狂笑意瞬間僵住，淚水奪眶而出。
    他搖搖欲墜，似一片隨時會飄落的枯葉。
    沒意思。
    真的……沒意思透了。
    他喃喃著，跌坐在地，抓著欄杆的手，倏然鬆開。
    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向後一仰，直挺挺地墜了下去！
    “啊——！！！”
    “跳了！！！”
    “天呐——！！！”
    人群爆發出更加驚駭欲絕的尖叫，無數人捂住了眼睛！
    霍司珩瞳孔驟縮！
    身體比思維更快！
    sss級精神力瞬間爆發，身影在原地憑空消失！
    再出現時，他已瞬移到霍司辰墜落路徑的下方！
    但，預想中血肉橫飛的慘烈景象並未發生。
    一道白影已經先於他，從側翼的緊急通道口疾射而出！
    那是一位羽族的護士！
    他顯然早有準備，拚盡全力俯衝向下，精準地在霍司辰墜落到三四層高度時，險之又險地用雙臂環抱住了他！
    巨大的下墜衝擊力讓他悶哼一聲，潔白的羽毛淩亂飄落。
    但他死死咬牙，羽翼奮力拍打，硬生生改變了墜落軌跡，奮力抱著霍司辰斜斜地撞進了三樓一扇打開的窗戶裏！
    玻璃碎裂聲和重物落地的悶響同時傳來！
    混亂中，霍司珩看到弟弟得救，他鬆了口氣。
    他最終沒有回頭，徑直走向了自己的懸浮車。
    車內，死一般的寂靜。
    霍司珩疲憊地將頭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閉上眼睛。
    腦海裏全是霍司辰作死的畫麵，還有那些刺耳的話語。
    煩。
    煩到了極點！
    他啟動了自動駕駛模式，設定了一個漫無目的的低空巡航路線。
    不知過了多久，被他隨手丟在後座的個人終端震動起來。
    霍司珩不想接。
    他現在誰也不想理。
    但震動一遍又一遍，鍥而不舍。
    他煩躁地嘖了一聲，最終還是探身，摸索著將終端抓了過來。
    屏幕顯示：鳳羨予。
    “喂。”
    “司珩哥，你還好嗎？司辰他……跳下來了。”
    霍司珩的心猛地一沉，盡管知道結果，親耳聽到還是讓他呼吸一窒。
    “人怎麽樣？”他強迫自己聲音平穩。
    “萬幸！被我們一個護士拚死接住了，三樓撞進病房，多處骨折，內髒輕微震蕩出血，但沒有生命危險。外傷處理好了，但是……”
    “情緒極度不穩定，完全失控，剛剛打了雙倍劑量的強力安定才勉強讓他安靜下來。”
    “司珩哥，你看……後續怎麽處理？是繼續留在醫院特殊監護，還是……”
    霍司珩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冰冷的決斷。
    “送走。立刻聯係‘靜安療養中心’瘋雄院），送最高規格的單人隔離病房。請最好的心理治療師給他做情感障礙和自毀傾向幹預，24小時輪值監護。”
    “記住，切斷他所有對外通訊渠道！終端、光腦，一樣都不許給他留！尤其……尤其不能讓他聯係阿夢！一次都不行！”
    “以後霍司辰所有的事情，醫療、看護、費用、責任……全部聯係霍家！直接找我父親！不要再找我。”
    通訊那頭沉默了幾秒。
    鳳羨予低低應了一聲：“……明白了，司珩哥。你也……保重身體，回去好好休息。”
    剛掛斷鳳羨予的通訊，屏幕甚至還沒暗下去，一個更加急促通訊請求瞬間頂了進來。
    是阿夢！
    霍司珩指尖微顫，立刻接通。
    全息屏亮起，虞從夢的身影出現在對麵。
    她的臉色帶著明顯的擔憂，秀眉微蹙，“阿珩！我剛接到醫院的通知了。別慌，司辰他沒事，人已經救下來了，沒有生命危險。”
    “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別一個人在外麵胡思亂想，容易鑽牛角尖。事情已經發生了，後續怎麽處理，我們一起想辦法。”
    “先回來，好嗎？昭華剛才還在找爸爸，曜淵也鬧覺了……家裏需要你。”
    聽著虞從夢溫柔的話語，霍司珩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
    “……好。我……這就回去。”
    通訊結束，車內重歸昏暗寂靜。
    才寂靜不過三秒。
    “嗡嗡嗡——嗡嗡嗡——！！”
    刺耳的震動再次響起！
    屏幕上跳動著那個令人無比煩躁的名字——霍元凱。
    霍司珩看都沒看，直接按掉。
    “嗡嗡嗡——嗡嗡嗡——！！” 又一個！
    再按掉！
    “嗡嗡嗡——！！”
    再按！
    霍元凱像是瘋了一樣，一個接一個地打，直接是想把他的終端打爆的架勢。
    霍司珩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就在他準備再次掛斷時，震動停止了。
    一條強製視頻彈出，霍元凱那張暴怒老臉立馬懟到屏幕上，咆哮聲震得車內都嗡嗡作響：
    “霍司珩！你這個逆子！！反了你了！敢掛老子通訊？！這麽點破事都鬧上星網頭條了！霍家的臉都被你們兩個丟盡了！！”
    “司辰他身體不好！精神受了那麽大刺激！你不知道嗎？！你就不能順著他點？！哄著他點？！你這個哥哥是怎麽當的？！”
    “他現在躺在醫院裏生死未卜！你倒好！躲起來當縮頭烏龜？！我告訴你，司辰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子跟你沒完！！”
    咆哮聲戛然而止。
    一股暴戾之氣在霍司珩胸腔翻湧。
    他眼中寒光爆射，手指在終端屏幕上狠狠一劃！
    【滴！您已將聯係人“霍元凱”永久拉黑。】
    世界，終於清靜了。
    懸浮車平穩地滑向公主府的方向。
    霍司珩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隻覺得身心俱疲，一片荒涼。
    就在此時，終端再次輕輕震動。
    這次是一個溫婉沉靜的雌性頭像——他的母親，虞泱親王。
    霍司珩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了。
    “阿珩，羨予給我發了簡訊，說了大概。辛苦你了，孩子。”
    霍司珩鼻尖一酸，“母親……”
    虞泱看著大兒子，輕輕歎了口氣，眼神裏是洞悉世事的了然。
    “司辰那孩子……鑽了牛角尖，走了極端。這不怪你，阿珩。你已經為他做得夠多了，甚至差點賠上自己的命。你盡到了做哥哥的責任，問心無愧。”
    “聽母親一句勸，這件事，到此為止。你父親那邊，我去說。司辰後續的治療和看管，我和你父親會親自來接管。”
    “阿珩，你已經成家了。你有你的雌主，你有昭華和曜淵那麽可愛的孩子。你的責任，你的重心，應該在你和阿夢的小家。”
    “經營好它，守護好它，這才是你作為夫侍、作為父親最重要的職責。”
    “不要讓自己被‘哥哥’這個身份束縛住，更不要因為它，而傷害了你真正該珍視、該守護的人。”
    “放下司辰這件事，交給父母。回去，回到阿夢和孩子身邊去。那裏，才是你的歸處。”
    母親的理解和開導，如同甘霖，滋潤了霍司珩幹涸龜裂的心田。
    “……謝謝母親。我知道了。您也要保重身體。”
    “嗯，你也好好的。凡事，向前看。” 虞泱溫聲道別，切斷了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