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李斯間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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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斯應秦王詔,入韓為相。
    韓國君臣恐懼秦王之威,表麵對李斯客客氣氣。但誰都明白這個所謂的韓相,所起到的作用是監督韓國是否正在按照秦國設想的方式運行。
    所以韓國君臣自然不會讓他接觸到什麽具體的政務,隻是在有外事接見的時候讓他去處理。
    不過,李斯此來的目的也並非是要協助韓王幹出什麽政績,入韓不久,他便找到了韓非。
    “通古?為……為何在此?”韓非此時僻居於野,整日與古書為伴,家中隻有一小童使喚,並未婚娶,也無侍衛。
    “非兄,多年不見,別來無恙?”李斯先同韓非行了禮。
    “我……韓王不聽……我言,仕進……無路,退居……山野,著書……而已。”韓非回答。
    韓非本有口吃之症,此李斯遊學蘭陵時已知。但當時,因為常有師兄弟相互交流,也有師父日日指導,韓非的口吃聽起來更像是句讀不當,並沒有現在這般嚴重。
    “非兄驚世之才,竟然遭到如此對待,這韓王,真是有眼無珠。”李斯說。
    韓非聽了,無奈的笑笑,他起身簡單收拾了一下堆滿古書的房間,給李斯騰出了一個座位。
    “你正在寫什麽?”李斯拿起一片簡牘,問道。
    “世人……還不……知曉……之事。”韓非回答。
    “湯已伐桀……”李斯坐在一旁閱讀起了竹簡。
    “好,寫的真好。”韓非雖有口疾,言語不利,但寫書極富才情,李斯看完,由衷的讚歎道。
    韓非聽到他的誇獎,淡淡的笑了。
    “非兄製作此書,意欲何為啊?”李斯問道,“是要送交商人,刻成竹書廣播天下,還是聚集學生,教學於野呢?”
    韓非搖了搖頭,表示都不是。
    “我……這樣……如何……收徒。”韓非回答,“斯兄……說笑了。”
    “莫非非兄意欲獻此書於王,謀取官位?”李斯問道。
    “殘生……無事,消遣……而已。”韓非回答,“等書成……,棄之荒野……,再化為……泥。”
    “非兄,這可不行啊。”李斯說,“如此好的東西,就這麽丟了,豈不是可惜?”
    “你若……喜歡,可以……拿去。”韓非回答。
    “我可以嗎?”李斯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韓非點了點頭。
    “多謝非兄。”李斯拱手作揖,“非兄,實不相瞞,兄弟如今仕宦於秦國,秦王特愛你書,所以遣我來此,等我回去,一定將此書獻秦王,以令兄弟才情明昭於世。”
    “你要……給秦王?”韓非問道。
    “是。”李斯說,“非兄如果有意,兄弟還可向秦王舉薦你,倒是你我同朝為官,也好相互照應。”
    “不……不可。”韓非說,“非……即使……焚毀此書,也不願……獻秦王。”
    “這確是為何?”李斯問道,“秦王愛惜人才……”
    李斯停頓了,他至今還不明白秦王為何忽然將自己投入監牢,秦王愛賢論就這樣卡殼了。
    “秦為……韓之仇敵。”韓非說,“秦王……雖是能人,毀我……家國者……為……敵人。”
    “非兄,九州華夏本為兄弟,何苦執著於一國呢。”李斯繼續勸道,“若是韓王給了你高官厚祿,為了報恩,還自罷了。可眼下韓王棄置你於不顧,兄弟當世奇才,何不另投他主?以展抱負?”
    “愛國……不是……交換條件。”韓非回答,“非,赤誠之心……日月可鑒……韓王雖棄我……但非,依舊……為韓人。”
    “非兄……”李斯還想繼續勸他。
    “斯兄,若是……秦王說客……請……請回吧。”韓非說,“孤老泉林……效伯夷叔齊……之故事,非……已有覺悟。”
    “你怎麽可以這樣呢?”李斯說,“倘若真有那麽一天,你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你餓死嗎?你覺得我是那麽殘忍的人嗎?”
    “我們……都知道……你是。”韓非回答,“不然……你我也……不會……成為朋友。”
    李斯聽韓非這麽說,反倒先沉默了。
    “斯兄……遠道……而來,非……令小童……略備薄宴……替你接風。”韓非說,“你我兄弟……立場不同……今日歡宴一場……明日……便是敵人。”
    “竟然還請我吃飯,李斯謝過了。”李斯拱手作揖。
    二人在廳堂內等候小童製作餐食,李斯口渴,起身欲飲,但忽然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作為暈倒的人本人,他當然是沒什麽感覺,隻是等他恢複意識的時候,韓非和小童都在旁邊看著他,似乎飯也沒做好。
    “你……你怎麽了?”韓非問他。
    “無事。”李斯回答。
    “傷……從何來?”當李斯昏迷之時,韓非令小童檢查了他的身體,才發覺有諸多傷痕,像是遭遇了什麽酷刑。
    “得罪秦王,所以至此。”李斯回答。
    “他……沒事……你……繼續備餐……。”韓非先遣走了身邊的小童。
    “如何……得罪於……秦王?”隨後,他問李斯。
    “不知何故。”李斯回答,“秦王遣我來韓,便是將功贖罪,雖然我也不知道這所謂的罪是什麽。”
    “為人君者……恩威……難測。”韓非說。
    “這難道是非兄的理論嗎?”李斯苦笑道,“那兄弟可是教的好學生,害得我好苦。”
    “……”韓非沉默了。
    “如果……我不去……秦王……會懲罰你?”他問李斯。
    “是的。既然非兄問起,那兄弟也不隱瞞了。”李斯回答,“秦王威脅我說,拿不下你,回去就要我進宮當閹奴。”
    “怎麽能……這樣。”韓非說。
    “畢竟那是秦王,當今天下最有權力之人。”李斯說,“這天下沒什麽他不能做的事情,相對於他所擁有的權力來說,他的使用方式已經相當克製了。”
    小童很快端上了做好的晚飯,由於剛才的插曲,李斯和韓非此時都是埋頭吃飯,對坐無言。
    “非兄,你能為了我去秦國嗎?”李斯問道。
    “……”韓非沉默了。
    “罷了,我知道你不願意。”李斯無奈的笑笑,“知道我可能的下場,你依舊還如此決絕,可真是不近人情啊。”
    “果然,就是這樣的你我,才是真正的朋友。”李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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