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窗欞，在林兮的床榻上灑下細碎的金斑。
    她蜷在錦被裏，腕間的白玉鐲隨著翻身發出細微的脆響。
    門外傳來規律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她的房門前。
    "辰時了。"
    峰塵道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比平日裏多了幾分柔和。
    林兮把臉埋進枕頭裏，含糊地應了一聲。
    昨夜在藥圃睡著後，她隱約記得是被抱回來的，但具體細節卻像蒙了層紗，怎麽也想不真切。
    "再不起來，早膳涼了。"
    這句話果然有效。林兮一骨碌爬起來，赤著腳跑去開門。
    晨風迎麵撲來，帶著煎餅的香氣。
    峰塵道站在門外，手裏端著紅木托盤，上麵擺著兩碗冒著熱氣的靈米粥和一碟金黃的煎餅。
    "師尊親自送早膳？"林兮揉了揉眼睛，發絲亂蓬蓬地翹著。
    峰塵道目光在她光著的腳上停留片刻："鞋。"
    林兮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腳底發涼，蹦跳著回去穿鞋。
    等她收拾妥當，峰塵道已經在窗前的小幾上擺好了早膳。
    陽光透過窗紗照在他側臉上，勾勒出完美的輪廓線條。
    "今日要收拾行裝。"峰塵道將筷子遞給她，"明日啟程。"
    林兮咬了一口煎餅，酥脆的外皮裂開，露出裏麵香甜的豆沙餡："都帶什麽？"她舔了舔嘴角的碎屑，"藥圃裏的星月草能挖幾株帶走嗎？"
    "已經備好了。"峰塵道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倒出幾粒閃著銀光的種子，"天樞給的改良種，適合在星穹閣生長。"
    林兮接過種子，指尖相觸的瞬間，白玉鐲亮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什麽，放下筷子跑到衣櫃前，從最底層拖出個樟木箱子。
    箱蓋打開時揚起細小的灰塵，在陽光中飛舞如金粉。
    "這些也要帶上。"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件物品：褪色的布老虎、磨得發亮的竹笛、幾本邊角卷起的話本子...全是些孩童的玩意。
    峰塵道拿起那隻布老虎，指尖撫過上麵歪歪扭扭的針腳："這是..."
    "七歲生辰時，紫蘇師姐送的。"林兮盤腿坐在地板上，將竹笛橫在膝上，"那時候我剛被師尊帶回宗門不久，每晚都怕黑睡不著。"
    笛子發出幾個不成調的音節，驚飛了窗外樹上的山雀。
    峰塵道靜靜聽著，星空瞳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柔軟。
    他放下布老虎，從自己袖中取出一樣東西——一枚青玉發簪，簪頭雕成星月交輝的圖案。
    "給你的。"他將發簪放在林兮掌心，"路上別弄丟了。"
    林兮瞪大眼睛。青玉觸手生溫，雕工精細得不可思議。
    她翻到簪尾，發現那裏刻著兩個小字：守界。
    "師尊什麽時候準備的？"她將發簪對著陽光轉動，星月紋路在牆上投下美麗的光影。
    峰塵道低頭喝粥，避開了她的視線："前些日子。"
    林兮突然撲過去抱住他的手臂："幫我戴上！"
    發簪插入發髻的瞬間，林兮通過玉鐲感受到一陣細微的情緒波動——那是峰塵道在緊張。
    她對著銅鏡左照右照，故意問道："好看嗎？"
    "尚可。"典型的峰塵道式回答，但他微微泛紅的耳尖出賣了真實想法。
    早膳後，真正的收拾開始了。
    林兮將藥圃裏最珍貴的幾味藥材裝入特製的玉盒，每裝一盒都要念叨幾句，像是在跟老友道別。
    峰塵道則在整理典籍，將朱老留下的配方冊子與星穹閣的殘卷一一對照。
    "師尊！"林兮突然從藥櫃深處鑽出來，手裏舉著個琉璃瓶，"看我發現什麽！"
    瓶子裏裝著淡粉色的液體，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峰塵道接過瓶子，輕輕晃了晃："朱砂淚？"
    "嗯！"林兮興奮地點頭，"傳說中能肉白骨的奇藥，我還以為隻是傳說呢！"
    峰塵道拔開瓶塞，謹慎地嗅了嗅："是真的。"他重新封好瓶子，"收好，路上或許有用。"
    正午時分，紫蘇提著食盒來送飯。
    看見滿地狼藉的打包現場，她忍不住歎氣："你們這是要把整個藥圃搬空啊？"
    林兮正忙著將一株幼苗裝入靈土囊，頭也不抬地說："師姐以後想要什麽，傳信到星穹閣便是。"
    "誰要你的破爛。"紫蘇將食盒放在唯一幹淨的角落，從懷中取出個繡囊，"給，路上用的。"
    繡囊裏裝著各種應急丹藥，每個小瓶上都細心地貼著標簽。
    最底下還壓著一封信，信封上寫著"峰長老親啟"。
    峰塵道接過信，走到窗邊細讀。
    林兮好奇地張望，卻被紫蘇拽到一旁："別看了，是些宗門事務。"她壓低聲音，"倒是你，和峰長老..."
    林兮假裝整理衣襟，露出腕間的白玉鐲。
    紫蘇果然瞪大眼睛："同心鐲？！朱老藏的寶貝真給你了？"
    "噓——"林兮捂住她的嘴，偷瞄了一眼窗邊的峰塵道，"師尊臉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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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蘇翻了個白眼，從袖中又掏出個小包袱："拿著，女兒家用的東西。"她湊到林兮耳邊說了幾句，惹得對方耳根通紅。
    午後陽光漸烈，打包工作暫告一段落。
    林兮癱在窗邊的矮榻上，看著滿屋子的箱籠發呆。
    峰塵道坐在書案前，正在謄抄最後幾頁重要典籍。
    "師尊，星穹閣現在是什麽樣子？"她望著天花板問道。
    峰塵道筆尖微頓，墨汁在宣紙上暈開一個小點："廢墟。"他換了一張紙，"需要重建。"
    林兮翻身坐起："那我們先建什麽？住處？藥房？還是..."
    "廚房。"峰塵道頭也不抬地回答。
    林兮愣了片刻，突然笑倒在榻上。
    她想起自己那些燒糊的粥、煮幹的藥、炸裂的砂鍋...笑聲在房間裏回蕩，連峰塵道的嘴角都忍不住上揚。
    夕陽西沉時，大部分行裝已經收拾妥當。
    林兮坐在門檻上，看著藥圃在暮色中漸漸模糊。
    峰塵道走過來，遞給她一杯溫熱的星月草茶。
    "舍不得？"他問，罕見地主動開啟話題。
    林兮捧著茶杯，任由熱氣熏著眼睛："有一點。"她抿了口茶，"但更期待新的開始。"
    峰塵道在她身邊坐下，青蓮臂上的星紋在暮色中微微發亮。
    兩隻白玉鐲靠在一起，泛起柔和的光暈，如同他們此刻平靜而滿足的心情。
    遠處傳來晚課的鍾聲，悠長而肅穆。
    林兮將頭靠在峰塵道肩上，輕聲說："最後一晚了。"
    峰塵道沒有躲開，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夜風拂過藥圃，帶著星月草特有的清香，仿佛在為他們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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