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時，青溪鎮的輪廓終於在群山間顯現。
    炊煙嫋嫋升起，與晚霞交融，將小鎮籠罩在溫暖的橙紅色光暈中。
    林兮站在星河劍上，興奮地指著遠處："師尊快看！
    河邊那家客棧還掛著燈籠！"
    峰塵道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青溪穿鎮而過，兩岸木樓錯落，最顯眼的莫過於河畔一座三層樓閣，簷下懸著串串紅燈籠，在暮色中格外醒目。
    "就住那？"林兮回頭，發絲掃過峰塵道的下巴。
    "嗯。"峰塵道操控飛劍緩緩下降，在鎮外林間尋了處僻靜空地落下，"步行入鎮。"
    林兮跳下飛劍，足尖剛觸到地麵就"哎呀"一聲——她忘了穿鞋。
    峰塵道無奈，從行囊中取出一雙繡著星月紋的軟底鞋："抬腳。"
    "師尊什麽時候準備的？"林兮扶著他的肩膀，任由峰塵道幫她穿好鞋。
    鞋麵是柔軟的雲錦，內襯墊著星月草纖維，走起路來輕若無物。
    峰塵道沒有回答，隻是將行囊背好，率先朝鎮子走去。
    林兮小跑著跟上，手指悄悄勾住他的袖角。
    青石板路在腳下延伸，兩旁店鋪陸續點起燈火，將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兩位仙長是打尖還是住店？"客棧門口的小二熱情相迎，眼睛卻不住地往他們腰間佩劍上瞄。
    "住店。"峰塵道取出一塊碎銀，"要兩間上房。"
    小二接過銀子，麵露難色："實在對不住，今日恰逢廟會，隻剩一間天字號房了..."他偷瞄二人神色，又補充道，"不過房間寬敞，有內外兩進。"
    林兮拽了拽峰塵道的袖子："就住這吧，我餓了。"
    天字號房在三樓最裏側，推開雕花木窗，正對青溪夜景。
    河麵上漂著數盞蓮花燈，隨波搖曳，與岸上燈籠交相輝映。
    林兮趴在窗邊看得入神，直到肚子"咕"地抗議一聲。
    "下樓用膳？"峰塵道正在內間整理行囊，聲音隔著屏風傳來。
    林兮眼珠一轉："不如叫到房裏吃？"她指了指窗外，"下麵太吵了。"
    確實，客棧大堂人聲鼎沸，還夾雜著說書人驚堂木的脆響。
    峰塵道走到她身旁，星空瞳中映著河麵粼粼波光："想吃什麽？"
    "魚！"林兮不假思索，"青溪銀魚最有名了。"
    小二很快送來四菜一湯：清蒸銀魚、筍幹炒肉、素炒時蔬、一碟醬牛肉，還有碗飄著蛋花的菌菇湯。
    最特別的是一壺本地特釀的青梅酒，據說用山泉水釀製，清甜不醉人。
    "嚐嚐這個。"林兮給峰塵道斟了半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瓷杯中蕩漾，"聽說..."
    她話未說完，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幾個粗獷的聲音高喊著"抓賊"，緊接著是桌椅翻倒的聲響。峰塵道皺眉，起身將林兮護在身後。
    "沒事的仙長！"小二在門外解釋，"是鎮上的潑皮又鬧事，掌櫃的已經去處理了。"
    林兮好奇地扒著門縫往外看。
    走廊上，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被幾個大漢按在地上，懷裏死死護著個油紙包。
    那孩子瘦得驚人，眼睛卻亮得嚇人，像隻走投無路的小獸。
    "偷東西還有理了？"為首的漢子揚起巴掌。
    林兮想都沒想就推門而出："住手！"
    漢子一愣，看清是個嬌俏姑娘，語氣緩和幾分："這位小姐不知，這小賊偷了我家鋪子的點心..."
    "多少錢？我賠。"林兮掏出荷包。
    事情解決得出乎意料的快。
    那孩子被帶到房間時還渾身發抖，懷裏的油紙包卻始終沒鬆手。峰塵道取來幹淨布巾遞給他："擦擦臉。"
    孩子怯生生地抬頭，在看到峰塵道星空瞳的瞬間瞪大了眼睛："您、您是星穹閣的仙師？"
    這回輪到林兮驚訝了："你知道星穹閣？"
    "我爺爺說的..."孩子抹了把臉，露出清秀的五官，"他說三百年前有座會飛的仙閣，裏麵的仙師都穿著繡星星的袍子..."
    峰塵道與林兮對視一眼。
    孩子口中的爺爺，很可能是當年星穹閣覆滅時的幸存者。
    "你爺爺呢？"林兮柔聲問。
    "去年走了。"孩子低下頭，油紙包裏的點心已經碎成渣，"今天是妹妹生辰，她最愛吃李記的桂花糕..."
    林兮鼻尖一酸，從行囊裏取出紫蘇給的幹糧："這些給你。"又轉向峰塵道，"師尊，我們能不能..."
    峰塵道已經取出幾塊碎銀："帶路。"
    孩子的家在鎮子最西頭的破廟裏。
    說是家，不過是角落裏用破布圍出的一方天地。
    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姑娘蜷在草堆上，聽見動靜立刻坐起身："哥哥？"
    "丫丫，你看我帶什麽回來了！"孩子興奮地跑過去，卻在看到妹妹慘白的臉色時僵住了，"你怎麽了？"
    林兮快步上前，指尖輕觸小姑娘的額頭——滾燙。
    她立刻從懷中取出朱老配的退熱丹，用清水化開喂給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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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峰塵道則站在破廟門口，青蓮臂輕揮，星力如細雨般灑落，將漏風的破洞一一修補。
    "仙師姐姐..."小姑娘服下藥後精神稍好，怯生生地拉住林兮的袖子，"你是畫上的仙女嗎？"
    林兮失笑，將剩下的藥包好交給哥哥："早晚各一包，用溫水送服。"又從荷包裏取出一錠銀子，"去買些厚被褥和吃食。"
    孩子噗通跪下就要磕頭，被峰塵道攔住："不必。"
    回客棧的路上，林兮一直沉默。直到看見河岸邊的蓮花燈，她才開口："師尊，我們走之前，能不能..."
    "明日帶他們一起。"峰塵道知道她想說什麽，"星穹閣不缺兩張嘴。"
    林兮眼睛一亮，突然撲上去抱住他的手臂："師尊最好了！"她腕間的白玉鐲碰到峰塵道的，發出清脆的聲響。
    客棧的燈籠在夜風中輕輕搖晃，將二人的影子投在石板路上，時而重疊，時而分開。
    林兮哼著小調走在前麵，時不時回頭確認峰塵道還在身後。
    某個瞬間，她似乎看見他唇角微微上揚，但夜色太深，看不真切。
    天字號房的床榻寬敞舒適，林兮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隔著屏風，她能聽見峰塵道均勻的呼吸聲。
    窗外，青溪的水聲潺潺，偶爾夾雜著夜歸人的談笑。
    "師尊？"她小聲喚道。
    "嗯。"
    "我能不能..."林兮抱著枕頭站在屏風邊，"就在外間榻上睡？保證不吵你。"
    沉默片刻後，峰塵道輕歎一聲："進來吧。"
    林兮歡天喜地地鑽進內間，將自己的枕頭擺在床榻外側。
    峰塵道已經坐起身，星空瞳在夜色中微微發亮。她乖乖躺下，卻忍不住往中間挪了又挪。
    "睡相好些。"峰塵道警告道，卻還是分了一半被子給她。
    林兮偷笑，在黑暗中悄悄勾住他的小指："師尊晚安。"
    月光透過窗紗，為床榻鍍上一層銀輝。
    兩隻白玉鐲靜靜依偎在枕邊，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如同他們此刻平靜而溫暖的心情。
    遠處，青溪的水聲依舊，輕輕吟唱著夜的搖籃曲。(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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