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自古以來便是我華夏久負盛名的城池，對其的美譽猶如滔滔星光奪人眼目，有著名的魚米之鄉、人間天堂、絲綢之府等諸多代稱。
    而自朱元璋曆朝以來，大明朝曆行兩百餘年，這杭州府都未曾經曆過什麽的戰爭，更沒有發生過自家軍隊互相殘殺之事。
    當然，這也不能說此間沒有經曆過戰事，遙想嘉靖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年，此間也發生了不少戰役，隻不過那些戰事都是因倭寇入侵而起的對外防禦戰爭。
    總之，這杭州府曆來便是個祥和安寧之地。
    說實話，這要不是正逢皇朝破落時期，朝廷的關注中心在北方，恐怕就算是給吳伯輿等人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如此造次。
    可現實就是這樣，某些事情你越不想發生，它還就偏偏發生了。
    杭州城外。
    一眾南直隸將士是血戰於城下，可由於沒有攻城器械，外加杭州城牆高鬆堅固，顧肇跡所來的士兵哪怕是拚盡全力，也無法在短時間內爬上城頭，城門更是遲遲無法接近。
    眼見戰事如此被動，張書緣是急的左右踱步，恨不得親自帶人去前線攻城。
    可想是這樣想，但他卻知道，就算自己帶人上去了又能怎樣？那堅固的城防，外加城上的諸多炮火，檑木滾石，而自己這邊又手無攻城器械，隻怕上去了也會送菜。
    “顧侯情況如何？製作出多少雲梯了？！”
    這左看右看的也不是個辦法，張書緣便疾步走到了大軍後方找上了顧肇跡。
    “啟稟閣部，雲梯已造七架，攻城錐所造的也不多，不過我已經讓軍中的工匠全力以赴了。”
    顧肇跡是一臉的苦瓜相，沒辦法，從開戰至今連一天的功夫也沒過去，這哪能就地取材造出大量攻城器械？
    “知道了。對了顧候，我軍之中出來時可曾帶有火藥？”
    聽到這話，張書緣就哀歎了一聲，但轉念間就想到了火藥這個東西，倘若這兩萬大軍在出行時帶了火藥，哪怕是數目不多，那也能集中起來使用，若是炸開了城牆自然是萬事大吉，若是打不開，應該也能遲滯些城內士兵的攻擊。
    “有，不過數量不多，隻有一千斤左右。”
    說實在的，顧肇跡就沒想到這裏能發生戰事，而他先前以為，申尚書讓自己來這的主要目的不過是幫這位張閣部震懾一下當地，所以就沒讓大軍攜帶什麽火炮槍械了。
    “一千斤…，也行，你現在去讓人將火藥集中起來，另外在每個藥包裏塞一些瓦罐撥片之類的東西進去，本閣有大用！”
    “是！”
    顧肇跡領命，旋即便急匆匆的去張羅了。
    看了眼工匠的忙碌情景，張書緣便轉身回到了前營所在。
    戰事依舊如火如荼，而戰事最為激烈的方向是北城門。
    在張書緣拿起的千裏鏡中，他能看到每分每秒都有人倒下，或是從城牆掉落，或是在越過護城河時被流彈擊中，亦或是一隊士兵扛著巨大的攻城錐衝到了城門下被檑木滾石所砸死，總之那裏的場麵宛如是白日地獄一樣。
    時間飛速流逝，眨眼間近兩個時辰便過去了。
    隨著時間推移，那北城的攻勢便一點點的減弱了，不單是火炮的開火次數減少了，就連投下的雷士滾木也消失了大半。
    “來呀，傳本閣軍令下去，讓府軍左衛同中衛輪替進攻，不要讓敵軍有片刻休整！另外再去催促一下鎮遠侯，問問其是否布置好了火藥。”
    見到這一幕，張書緣終於是鬆了口氣，可就在準備放下千裏鏡打算讓大軍休整一番的時候，突然就在鏡子裏看到了城頭內亂的場景。
    就在傳令兵轉身去下令的時候，張書緣就道了聲“且慢。”
    “大人？”
    “不用去催促武定侯了，你直接去索要攻城梯，命左衛騰開場地，讓府軍前衛進場速攻北城城門！”
    “是！”
    傳令兵納悶了一息，旋即便躬身一拜，急匆匆的就去布置了。
    命令飛速下達，在接到軍令後，位於進攻西門的府軍前衛便就開始向北門運動，而在府軍前衛運動的同時，身處北門的左衛也開始向後撤離迂回到西門。
    隨著府軍前衛的陸續到位，那剛剛製作好的三十架雲梯，連同那被改製了一番的四百斤火藥也運抵到了府衛的手中。
    “前營攻門，中營攀城，左右二營隨時入局支援！”
    “是！”
    “諸位同僚，此次定要破開城門，為我大明平叛！若有臨陣脫逃者格殺勿論！”
    “請將軍放心！”
    有了雲梯和火藥之後，府軍前衛的指揮僉事許銳便信心大增了，旋即就命令部隊開始攻城。
    號角奏響，數以千計的士兵開始衝鋒。
    說實在的，這許銳還真不虧是擔任應天府府軍前衛的指揮僉事，雖然他官階不高，但他卻有著一顆拳拳報國之心，曾多次請命想調去北方，但奈何他一直不受上司器重，外加應天府的人都是在養老，所以他便隻能是待在這府軍前衛裏混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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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現在倒好，眼下有了戰事，這對於他和他手下的人來說，是絕無僅有的一次立功的機會，所以他便十分想把握好這次機會，最好能取得破城的戰果！
    這俗話說的好，上下同欲者勝，雖然這府軍前衛沒有多少攻城器械在手，但他們都有著報國的想法，且擔任僉事的許銳對他們都很不錯，因為這僉事許銳時常因為他們這些底層的士兵跟上司吵架……
    由於上下同念，所以很快便有三支百人小隊扛著雲梯衝到了城門之下。
    雲梯一架，身後的士兵便迅速攀登。
    見城外之人開始攀登城牆了，城上的官兵便開始了拚死抵抗，搬起檑木滾石就要命的往下扔。
    一時間，登上雲梯的士兵是一個接一個的跌落，而上麵的人跌落之後，就迅速的有人給頂了上去！
    而這可以說，眼下的雙方都已打出了真火。
    “草，火藥呢！快給老子火藥！”
    見前方的士兵是接連死傷，身為僉事的許銳就坐不住了，立馬向下屬索要火藥，打算帶人去炸開城門。
    “大人，讓我去吧！”
    “讓我去！”
    “大人，您待我們不薄，這些年裏我們都看在眼裏，所以，這次就讓我們去吧！”
    見自家大人要親自衝鋒了，許銳的一眾親兵便開始阻攔請願。
    “好兄弟！”
    看了眼周遭的手足們，許銳便紅著眼看向了他們。
    “不愧是我許銳的弟兄，不過，我這個人可沒有讓人去給我鋪路的習慣。所以你們就別再勸我了。若是我功成我們再把酒言歡，若我不幸身死，那這府前衛的也算是得了一樁基業。”
    “大人，讓我等一起去吧！”
    “好了，不必在勸！我前衛裏不能沒了你們。二狗跟我走！”
    扔下這句話，許銳就推開了下屬，帶著兩個護衛就去取火藥了。
    可許銳沒想到，就在他身背火藥時，一眾兵丁便就圍了過來，二話不說就自動的將火藥包綁縛在了自己的身上。
    看到這一幕，許銳瞬間就動容了起來，可來不及多說，他也隻能是把這份感動藏在心裏。
    一行人飛速的裝配好裝備，然後便一頭紮進戰場。
    箭矢滾木猶如雨下，每分每秒都有人葬身在這場禍事之中，但許銳卻是無力救助，隻能是紅著雙眼，一邊揮舞手中刀劍擊退飛來的箭矢，一邊腳下急促奔跑。
    也不知是上天垂涎，還是說他幸運，總之這一路奔跑他倒也隻是受了些輕傷。
    眼見城門就在眼前了，許銳便咬緊牙關疾馳，可就在此時一顆炮彈便炸響在了他的左側，而他整個人更是被一股氣浪給掀翻了出去，整個人隻覺的是渾身都散架了。
    來不及審視自己的傷情，許銳爬起來就向城門跑去。
    炮彈是一顆顆的砸落，而與他同行的兵卒也死傷了大半，等他拚死跑到城門洞裏時才發現，跟自己出來的這三十人，就隻剩下了七個人！
    死死的捏著拳，許銳紅著眼就回了頭，二話不說便拆下了綁縛在身上的五十斤火藥。
    見自家上司是這副神情，那存活的七人便也是十分動容，於是，他們也學著上司那樣，義無反顧的便卸下了身上的火藥。
    “兄弟們，雖然我許銳不知你們的名諱為何，但能與你們死在一處也算是我許銳十死而無憾了。”
    “大人這說的是哪裏話，您平日裏可沒少為我等著想，這能與大人一同衝鋒陷陣理應是我等無憾才是！”
    這正如韓嬰說的好“使驥不得伯樂，安得千裏之足”若他許銳平日裏沒善待下屬，恐怕這也沒這麽多人死心塌地的為他賣命。
    “好！好啊！那我等就一同賭這一把！”
    許銳眼神堅毅，看了眼眾人之後便就引燃了火藥包。
    就在這藥包即將要爆炸之際，那幸存的七人竟動作一致的向他撲了過來。
    隻聽“轟”的一聲炸響，北城門開！
    見城門被炸開了，城外的兵卒便迅速湧入，不多時便就與城內的兵將戰在了一起。
    隨著北城被破，以及有大量兵卒湧入，三方城門便隻得是迅速調兵救援。
    可調令是快，但部隊卻是無法瞬移到此。
    而隨著湧入的兵卒越來越多，眾人便就發現，在這城門口處有三處地方正在發生著戰鬥。而那與城內官兵戰鬥的人，大多數是身著布衣，手中拿著的也僅僅是一把長劍。
    原來，曹化淳等人衝到了北城之後，沒經三合就被城防兵給分割了開來，一處是在城頭之上，一處是北城牆角，最後一處則是在大門的千米之外。
    見到有人在反抗杭州城守軍，這湧入了城中的府前衛便第一時間進行了反包圍。
    “公公，城破了！”
    “好！小的們，隨咱家一起殺出去！”
    曹化淳厲聲冷喝，手上長劍一舞便砍死了衝上來的三名敵人。
    戰至如今，曹化淳一行也是損失頗重，帶出的五百餘人更是被敵軍分割在了三個位置，而他自己更是被敵人砍傷了手臂，這要不是他下屬的番役舍命享受，隻怕他早已是被亂軍給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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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
    一聲怒吼，曹化淳便身先士卒的殺了出去。
    與湧入城中的大軍配合，不多時便就將包圍了自己的敵軍給屠戮了大半。
    當然，由於城中狹小大軍無法全麵展開，所以因此這府前衛也損失了不少人。
    曹化淳脫困後旋即就與軍中的將領亮明了身份，同時要求這將領聽他的指揮。
    起初，這將領還想將這位大佬給請出城外休養，但見這位大太監執意如此，於是他隻好就把指揮權交了出來。
    拿到指揮權後，曹化淳便立即下令，讓府前衛兵分三路，一路去救援商業司，一路散開去進攻其他城門，最後一路則是由自己帶領去解救城樓上的人。
    沒了城池保護，一眾守軍便也就沒了地利，隻得是與府前衛展開了肉搏戰。
    而就在府前衛散開的同時，城門外的左衛和右衛也衝了進來。
    經過了兩個多時辰的廝殺，這應天府派來的軍隊終於是占據了四方城門。
    隻不過，占據下四城城門之後，張書緣就得到了個幾乎讓他暈厥的消息。
    那便是，商業司主事死亡了六成，城中的惠民坊被損毀殆盡了，而畢際壯、解學龍三位侍郎，一個重傷，兩個輕傷，而被曹化淳關押在商業司的罪員則是傷了六十多口、死了二十多口，失蹤了十餘口人。
    在聽到這消息後，剛剛踏入城中的張書緣便就感覺眼前一黑，這要不是顧肇跡手疾眼快的輔助了他，這非要後腦砸地不可。
    “顧侯，我沒事，你放開吧。”
    長吐了口鬱氣之後，張書緣才緩了過來。
    “嗯，張閣，這…這接下來該怎麽做？”
    “這麽做？你帶人先去止亂，城中宵禁，追捕獄中逃犯，反抗者格殺勿論！”
    沒錯，這為了能夠以假亂真，吳伯輿等人還放出了大量的獄中囚徒，在城中生亂，防的就是等事情結束後能讓朱由檢派人來查驗。
    “好，除了這些呢？”
    正當顧肇跡還想再問些什麽的時候，一聲稟報就從前方傳了進來。
    “啟稟張閣，將軍，布政司府前官兵已清。布政使吳大人邀您前去。”
    “嗯，知道了。”
    聽到這話，張書緣就眯起了眼睛，打算去問問布政使是如何辦的差了。
    可他沒想到，這到了布政司衙門後，這吳伯輿要死了就是與句不知，若是非要說的話，那都是衛所裏的人狗急跳牆了。
    見他這樣說，張書緣就沒了脾氣，當即就想直接幹掉他，來一個死無對證。
    但無奈，現場不止有他在，還有鎮遠侯顧肇跡、東緝事廠曹化淳、都察院僉都禦史範景文、大理寺寺正石文器、右布政使張爾基、都司指揮使嚴紹輝、提刑按察使陸問禮、浙江巡撫徐本望等大大小小的主官在場。
    這除了自己與顧肇跡身上沒傷之外，其餘的人一律是身負傷勢，但大多是些小傷，也就是曹化淳受傷比較重，被人砍傷了胳膊。
    見沒辦法幹掉他，張書緣就隻能是退而求其次了，命令顧肇跡駐守杭州府震懾三司，同時又立馬上奏朝廷此間之事。
    除了布置此事之外，張書緣還同曹化淳商議了一番。
    決定讓曹化淳在此主持事宜，軟禁三司防止再出意外，同時他二人又安排了範景文帶人去救治那些貪官墨吏，防止他們因傷去世。
    而他自己則是去撫慰商業司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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