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驗毒疑雲：子午亥時的博弈
    太醫院院正的指尖在沈璿璣腕間遊走，銀白胡須隨著歎息輕輕顫動："狄大人，屍身青黑蔓延至手肘，七竅溢血凝結成珠，分明是子時毒發之相。"燭火在他身後投下佝僂的影子，與義莊牆麵上的《洗冤集錄》殘頁重疊，宛如一幅詭譎的水墨畫。
    林淵卻盯著屍體腳踝處的屍僵紋路，指尖按在脛骨內側緩緩滑動："院正大人請看，膝蓋關節尚未完全僵硬，足底屍斑仍可消退，依《洗冤集錄》所載，此乃亥時三刻2145）死亡之兆。"他忽然掀開死者衣袖，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網，"若真是子時中毒，毒素該沿血脈侵至心髒，此處當呈紫黑色，而非青灰。"
    殿中氣氛驟然凝固。太平公主的鎏金護甲輕輕刮過案幾，發出刺耳的聲響："也就是說，有人在亥時三刻至子時之間，偽造了毒發時間？"她忽然看向武則天，"母後，這凶手竟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腳，簡直是——"
    "夠了。"武則天抬手止住女兒的話，目光落在林淵身上，"你說茶盞有蹊蹺？"
    林淵取出宣紙，將茶盞邊緣的粉末小心刮下，分成兩堆："這堆朱紅色粉末含硫化汞，是朱砂；而這堆白色晶體......"他沾取少許放入銀匙，滴入一滴清水，隻見晶體瞬間冒泡溶解，銀匙表麵泛起暗灰色斑點，"遇水呈酸性，能腐蝕銀器，恐怕是某種遇潮方顯毒性的粉末。"
    狄仁傑忽然想起什麽，翻開群芳宴流程卷軸："沈璿璣獻藝時，正是戌時一刻1915），洛水漲潮之際。"他指尖劃過"獻茶"一項，"從她接盞到毒發，中間隔了近兩個時辰......林淵，你可聽說過"緩釋毒"？"
    "就像洛水的潮汐。"林淵眼睛一亮，"凶手將兩種粉末分別塗在茶盞內外——朱砂無毒，卻能掩蓋白色晶體的酸味；待洛水漲潮，空氣中水汽加重，晶體受潮溶解，滲入茶水中。這樣一來，毒發時間便與"洛水女神降罰"的吉時子時）吻合。"
    二、潮汐密碼：天文曆法的殺意
    子時三刻，林淵站在洛水河畔，望著月光下起伏的潮水。身後傳來腳步聲，卻是上官婉兒抱著一卷《大衍曆》款步而來："方才聽你提及潮汐與毒發，忽然想起一事——前太子李賢在巴州時，曾作《黃台瓜辭》，其中"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兩句，竟與潮汐漲落暗合。"
    林淵猛地轉身："李賢？"他記得三年前那場轟動朝野的謀反案，太子李賢被廢後賜死，其黨羽多來自博陵崔氏、滎陽鄭氏等門閥。他忽然翻開《大衍曆》，隻見潮汐時刻表旁用朱筆圈著"戌時一刻潮至神都"的批注，而批注者的落款，正是李賢當年的幕僚——河東柳氏的族叔。
    "沈璿璣的青玉雙魚佩裏藏著兵器庫地圖，而兵器庫的位置......"上官婉兒指尖劃過地圖上的洛水彎道，"恰在李賢當年被貶時途經的渡口。"她忽然壓低聲音，"林公子可知，當年李賢被誣謀反時，曾有三大家族為其鳴冤？"
    夜風帶來濃重的水汽，林淵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上陽宮燈火，忽然想起沈璿璣指甲縫裏的鉛粉——那是閨中女子常用的蔻丹，卻偏偏與重金屬中毒症狀吻合。他喃喃道："博陵崔氏善琴，指尖常沾朱砂；滎陽鄭氏善舞，衣袂間多藏香粉；河東柳氏善詩，案頭必有文房四寶......而那白色晶體，或許是柳氏用來防蟲的砒霜變種？"
    三、門閥暗影：三姝的血色羈絆
    巳時，大理寺偏廳。
    博陵崔氏女崔清如抱臂而立，袖中古琴弦泛著冷光："狄大人，我與沈璿璣素不相識，何談殺人？"她指尖劃過琴弦，發出一聲清越的響，"何況昨日戌時，我正在偏殿調琴，有十二名樂師作證。"
    滎陽鄭氏女鄭明珠捏著繡帕的手微微發抖，腕間金鈴隨著動作輕響："民女起舞時距沈姑娘三丈遠，如何能在茶盞上下毒？"她忽然望向林淵，"倒是這位公子，為何對毒理如此精通？莫不是......"
    "柳姑娘呢？"狄仁傑打斷她的話，目光掃向空著的座椅。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婢女的驚呼聲。隻見河東柳氏女柳如眉被侍女攙扶著走進來，臉色慘白如紙："民女今早誤食了府中糕點，險些喪命......"她指尖攥著半塊桂花糕，糕體上隱約可見白色斑點，"怕是有人想滅口。"
    林淵接過糕點仔細端詳，忽然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酸味。他翻開柳如眉隨身攜帶的詩稿，發現其中一頁《洛水懷古》用朱砂圈了"潮平兩岸闊"五字，墨跡未幹的紙頁間，竟夾著半粒白色晶體。
    "柳姑娘精通《大衍曆》，又善用朱砂寫詩。"林淵忽然開口，"沈璿璣獻藝時，你假意背誦詩句靠近案幾，實則用沾了朱砂的指尖觸碰茶盞外側，掩蓋內側的白色晶體。待潮汐水汽侵入，兩種粉末混合，便成了致命毒藥。"
    柳如眉身子猛地一顫，詩稿散落一地。林淵撿起其中一張，隻見背麵用極小的字跡寫著："賢太子無辜，吾等當血祭神都。"
    狄仁傑歎了口氣，正要下令拿人，忽聽宮外傳來喧鬧聲。一名侍衛慌慌張張跑進來："大人！洛水河畔發現三具浮屍，均著白衣，胸前刻著"洛水之怒"！"
    林淵瞳孔驟縮。柳如眉忽然慘笑出聲："狄大人，你以為抓住我便能結案？神都的夜啊，才剛剛開始呢。"她指尖忽然咬破舌尖，朝著林淵方向噴出一口鮮血，血珠落在他腰間的青銅鏡上，竟顯露出一行小字——"李賢未死"。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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