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藥香裏的暖陽九月的風帶著桂花香溜進兒童福利院的鐵柵欄，吹得走廊裏晾曬的白床單輕輕晃蕩。六歲的林小滿縮在活動室角落的軟墊上，懷裏抱著洗得發白的小熊，目光卻黏在窗外——保育員張阿姨正領著幾個穿靛藍色布衣的人往裏走，為首的女人背著竹編藥簍，發間別著朵曬幹的金銀花，笑起來時眼角彎得像月牙。
    “小滿，別躲啦，這是苗醫館的蘇醫師，來給咱們送健康的。”張阿姨蹲下來，聲音軟得像棉花，伸手想牽小滿的手，卻被孩子往後縮了縮的動作落了空。蘇醫師沒在意，從藥簍裏掏出個圓滾滾的布包，輕輕放在小滿麵前“這是‘安心包’，裏麵有薰衣草和合歡花，聞聞看，像不像躺在曬過太陽的被子裏？”
    布包剛打開條縫，清淺的香氣就飄了出來。小滿的鼻尖動了動，偷偷抬眼看向蘇醫師——她的手指上沾著點綠色的草藥汁，指甲縫裏還嵌著些細碎的葉片，卻一點都不髒，反而像藏著春天的秘密。“我我不會聞。”小滿的聲音細若蚊蚋，這是他來福利院三個月，第一次主動跟陌生人說話。
    蘇醫師眼睛亮了亮，把布包往他手邊又推了推“沒關係，咱們慢慢來。你看這布包上的花紋，是我女兒繡的小兔子，你數數，上麵有幾隻？”她的聲音像溫水，一點點融化小滿心裏的冰。活動室裏的其他孩子也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數著兔子，原本安靜的角落突然熱鬧起來，連陽光都好像更暖了些。
    接下來的幾天，福利院成了草藥的世界。蘇醫師帶著徒弟們在院子裏辟了塊小藥田，種上薄荷、紫蘇和金銀花。每天清晨，孩子們就跟著他們蹲在田埂邊，看蘇醫師教大家辨認草藥“這是薄荷，摸一摸會有清涼的味道，夏天泡水喝能趕走火氣；這是紫蘇，感冒的時候煮水喝，鼻子就不堵啦。”
    五歲的朵朵總愛揪著蘇醫師的衣角問東問西。她有先天性心髒病，稍微跑跳就會氣喘，之前一直悶悶不樂，連最喜歡的畫畫都提不起勁。蘇醫師發現後，每天下午都會帶她坐在藥田邊，用曬幹的草藥梗教她拚小房子“你看，這根艾草梗是房梁，這兩片紫蘇葉是屋頂，咱們給房子周圍種上薄荷，夏天就不怕熱啦。”
    這天，蘇醫師給朵朵帶來個陶碗，裏麵裝著淺褐色的藥湯“這是我用黃芪、紅棗和山楂熬的，喝起來甜甜的，像糖水一樣。每天喝一小碗，咱們朵朵就能慢慢有力氣，以後跟其他小朋友一起跑著玩。”朵朵盯著藥碗看了會兒，又抬頭看向蘇醫師，見她眼裏滿是鼓勵，便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起來。“真的不苦！”她眼睛瞪得圓圓的，惹得蘇醫師笑出了聲。
    除了給孩子們調理身體，蘇醫師還注意到有些孩子不愛說話，總是獨自待著。十歲的陳默就是這樣，他去年因為一場意外失去了父母，從此就像把自己關進了小房子，不管誰跟他說話都不回應。蘇醫師沒急著跟他交流，隻是每天傍晚在活動室裏彈起苗家的月琴。
    那琴聲不像鋼琴那樣清脆，也不像小提琴那樣悠揚，卻帶著山間溪水的溫柔，一點點淌進孩子們的心裏。陳默起初隻是坐在遠處聽，後來慢慢挪到離蘇醫師更近的地方。有天，蘇醫師彈到一半，故意停了下來，看向陳默“你願意幫我翻一下樂譜嗎？”陳默愣了愣，猶豫了幾秒，還是慢慢走了過去，手指輕輕碰了碰攤在桌上的樂譜。
    從那以後，陳默開始跟著蘇醫師學彈月琴。蘇醫師還教他用草藥做香薰——把曬幹的桂花和陳皮裝進小瓷瓶，放在窗邊，風一吹，整個房間都是甜甜的香氣。“這些味道能讓人心裏變輕鬆，”蘇醫師一邊教他裝草藥，一邊說，“就像把開心的事都裝進瓶子裏，難過的時候聞一聞，就不那麽難受了。”陳默沒說話，卻把自己做的香薰瓶放在了枕頭邊，每天睡前都會聞一聞。
    十月中旬，福利院舉辦了“草藥香囊節”。蘇醫師提前準備了彩色的布料、絲線和各種草藥，讓孩子們自己動手做香囊。小滿選了塊黃色的布，想做個小熊形狀的香囊。他笨手笨腳地縫著，針腳歪歪扭扭，急得鼻尖都冒了汗。蘇醫師走過來，握著他的手，一點點教他怎麽穿針引線“別急，咱們慢慢縫，就像給小熊蓋房子，每一針都要仔細。”
    朵朵做了個心形的香囊，裏麵裝了她自己種的薄荷和金銀花，還在上麵繡了朵小花。陳默則做了個方形的香囊，裏麵放了桂花和陳皮，他還在香囊上繡了個小小的月琴圖案。孩子們拿著自己做的香囊，互相炫耀著，活動室裏滿是歡聲笑語。張阿姨看著這熱鬧的場景，眼眶都紅了“以前孩子們總有點怯生生的，現在都開朗多了，多虧了蘇醫師他們。”
    香囊節過後，天氣漸漸冷了。蘇醫師又給孩子們熬了驅寒的薑棗茶，還教大家做“暖手寶”——把炒熱的粗鹽和艾草裝進布袋子裏，捂在手裏暖暖的。小滿每天都把暖手寶揣在懷裏，遇到別的小朋友冷，還會主動把暖手寶遞過去。朵朵的身體也好多了，能跟著大家一起在院子裏跑一小會兒，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陳默則開始教其他小朋友彈月琴，活動室裏每天都能聽到歡快的琴聲。
    十二月的一天，下起了初雪。蘇醫師帶著徒弟們來福利院，給每個孩子都送了件繡著草藥圖案的小棉襖。“這是咱們苗家的手藝，裏麵絮的是新棉花，穿著特別暖和。”蘇醫師一邊給小滿穿棉襖，一邊說，“等明年春天，咱們藥田裏的草藥會長得更旺，到時候咱們再一起種新的草藥，好不好？”
    小滿用力點頭，懷裏抱著蘇醫師送的棉襖，鼻子裏滿是熟悉的草藥香。他抬頭看向窗外，雪花輕輕落在藥田的小苗上，像是給它們蓋了層白被子。活動室裏，陳默正在彈月琴，朵朵跟著琴聲唱著歌，其他孩子圍在一起，手裏拿著暖手寶，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蘇醫師看著眼前的景象，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這些草藥帶來的不僅是健康，更是溫暖和希望。就像這寒冬裏的暖陽，一點點照進孩子們的心裏，讓他們在失去家庭的港灣後，又找到了一個充滿愛的家。而那些帶著草藥香的記憶，會像種子一樣，在孩子們的心裏生根發芽，陪伴他們健康快樂地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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