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風卷著細碎的沙礫從石柱間穿過，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我眯起眼睛，那抹紅色在灰褐色的廢墟中顯得格外刺眼，像一攤凝固的血。
    於薇的手指掐進我的手臂。
    "哥，前麵有個人。"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
    我點點頭，感到喉頭發緊。
    就在我們停下腳步的瞬間，那些金屬碰撞聲、風聲、碎石滾動聲全都消失了，四周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連我倆的呼吸聲都顯得過於響亮。
    "喂？"
    我的聲音在廢墟中回蕩，聽起來陌生而幹澀。
    那紅色身影紋絲不動，背對著我們坐在一塊斷裂的石碑旁。
    風掀起她長袍的一角，露出下麵暗金色的刺繡花紋。
    少女身上的那件紅色長袍，上麵的圖案我似曾相識，但我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你在這裏等著。"
    我對妹妹說，同時又感覺自己的雙腿像灌了鉛。
    每走一步，腳下的碎石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隨著距離縮短，我注意到那件紅袍的質地異常光滑，在暗淡的光線下泛著絲綢般的光澤。袍子的下擺沾滿了黑色的泥漬，袖口處有幾道撕裂的痕跡，像是被什麽尖銳物體劃過。
    三米。
    兩米。
    我的心跳越來越快，某種難以名狀的恐懼攫住了我的喉嚨。
    這件袍子，我絕對見過。
    在那座空城？
    在醫院走廊的盡頭？
    記憶像被攪渾的水，怎麽也看不清。
    當我終於繞到那人正麵時，一陣刺骨的寒意順著脊背竄上來。
    少女低垂著頭，黑發間夾雜著細小的冰晶，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她的皮膚呈現出不自然的蒼白，幾乎透明，能看到下麵青藍色的血管。
    最令人心悸的是，少女的胸口沒有絲毫起伏。
    "又是你……"
    我喃喃自語，聲音顫抖。
    這張臉我太熟悉了。
    空城裏一閃而過的身影，醫院走廊盡頭的驚鴻一瞥，深潭裏永遠背對著我的輪廓。
    現在她就坐在我麵前，安靜得像一尊雕像。
    妹妹在遠處不安地挪動腳步。
    "哥？怎麽了？"
    我蹲下身，手指懸在少女鼻尖前。
    沒有呼吸。
    但更奇怪的是，她身上也沒有屍體的那種腐臭，反而散發著一股清冷的香氣，像是雪鬆混合著某種草藥的味道。
    我輕輕揮動手掌，帶起的微風拂過她的睫毛。
    沒一會兒，那些細小的冰晶開始融化，變成透明的水珠滾落。
    第一滴水珠滑過她高挺的鼻梁時，我猛地後退一步，差點被自己的腳絆倒。
    這張正在蘇醒的臉竟然和於薇有八分相似！
    隻不過少女這張臉更加消瘦，眉宇間多了幾分淩厲。
    "這不可能……"
    我艱難地咽下一口口水。
    妹妹終於按捺不住走了過來。
    當她看到少女麵容的瞬間，倒吸一口冷氣，手指下意識抓住我的衣角。
    "哥，這個人怎……"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怎麽長得像我？"
    我無法回答。
    眼前的少女除了衣著不同，簡直就像是妹妹的孿生姐妹。
    同樣的杏眼，同樣的鼻梁弧度，甚至右眼角都有一顆幾乎一模一樣的小痣。
    唯一的區別是，少女的嘴唇更薄，嘴角微微下垂，給人一種冷漠疏離的感覺。
    妹妹慢慢蹲下身，顫抖的手指伸向少女的臉。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對方皮膚的刹那，少女睜開了眼睛！
    我和妹妹同時嚇得跌坐在地。
    那根本就不是人類的眼睛。
    虹膜像萬花筒般不斷變換著色彩。
    深紫、靛藍、琥珀金……
    少女的瞳孔則像兩枚漆黑的漩渦，仿佛要把人的靈魂吸進去。
    更詭異的是，那些色彩並非靜止，而是在緩緩流動，如同活物。
    "你們終於來了。"
    少女開口，聲音出奇地平靜，卻帶著某種非人的回響，像是多個聲音重疊在一起。
    "我等你們好久了。"
    隨著她的話語，天空突然裂開一道金色的縫隙。
    光芒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照亮了整個廢墟。我這才看清周圍的環境。
    那些殘垣斷壁根本不是普通的石頭，而是某種半透明的材質，在光線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斷裂的石柱內部有細密的紋路，像是血管或者根係。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先前在廢墟麵前看到過的那些石刻人臉此刻全都轉向我們，它們的眼窩裏跳動著幽藍的火焰！
    此時，風停了。
    空氣中彌漫著某種甜膩的花香，與腐朽的氣息混合，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腥味。
    少女緩緩站起身，紅袍上的冰晶簌簌落下，在接觸到地麵的瞬間化作一縷縷白煙。
    她的動作優雅得不似人類，每個關節都像是沒有摩擦力一般流暢。
    "你是誰？"
    我強迫自己站起來，把於薇護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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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麽……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還有，你為什麽長得這麽像我妹妹？"
    少女歪了歪頭，這個動作莫名讓人聯想到捕食前的猛禽。
    她的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笑。
    "這個問題，你應該問問你自己。"
    她的目光越過我，落在於薇身上。
    "或者問問她。"
    於薇在我身後發抖，我能感覺到她急促的呼吸噴在我的背上。
    "哥……這個……"
    她小聲說，。
    “我們走吧……”
    我正要回答，地麵突然震動起來。
    遠處傳來巨石滾落的轟鳴聲，那些刻滿符文的牆壁開始發光，符號像蛇一樣扭動著重組。少女的紅袍無風自動，她伸出一隻蒼白的手，掌心朝上。
    "來不及了。"
    她說，聲音突然變得急促。
    "隻有你們能幫我……"
    我低頭看向她的手掌，隻見掌心漸漸浮現出一個發光的符號。
    那形狀像一隻眼睛，又像一扇微型的門。
    就在我盯著它看的幾秒鍾內，符號開始旋轉、變形，最後定格成一個花瓣紋飾的模樣。
    那是那間密室的一角，我倆見過的那個花瓣紋飾！
    我猛地轉頭看向妹妹，隻見她臉色慘白，不由彎下身來，手指探向自己的腳踝。
    "薇薇……"
    我的聲音嘶啞得可怕。
    "你腳脖子上戴的是什麽？"
    少女的笑聲在廢墟中回蕩，既像歡愉又像哭泣。
    "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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