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的鍾聲漸漸消散，青銅巨門的虛影化作點點星光融入夜空。
    輪回海恢複了久違的平靜，隻剩下新月灑下的銀輝在海麵上跳躍。
    杜文軒抱著力竭的玉無瑕踏浪而行，胸膛上那枚新生的星形印記微微發燙。
    他能感覺到，自己體內有什麽東西正在蘇醒——
    不是混沌天心，而是更深處的、被星火淨化後殘留的某種存在。
    “文軒？”
    玉無瑕突然抬頭，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安。
    “你的手……”
    杜文軒這才發現，自己的指尖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紫黑色。
    細小的鱗片正從皮膚下鑽出，在月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更可怕的是，他左眼的星軌視野中，突然浮現出一行血字：
    【混沌歸墟，魔神永生】
    “不……”
    他猛地甩頭，想要驅散這幻象，卻聽到腦海中響起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你以為結束了？我們才剛剛開始。”
    這聲音像是他自己，卻又帶著牧者特有的金屬質感。
    杜文軒渾身一顫，險些鬆開懷中的玉無瑕。
    “怎麽了？”
    玉無瑕掙紮著站直身體，纖細的手指撫上他的臉頰。
    她的情核印記突然亮起，銀藍色的光芒照亮了杜文軒逐漸扭曲的麵容。
    “它……在我體內……”
    杜文軒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他能感覺到，那個聲音不是外來的入侵者，而是從他自己的混沌本源深處浮現的——
    就像是一直蟄伏在那裏，等待時機。
    玉無瑕臉色驟變。
    她不顧自己虛弱的狀態，雙手結印按在杜文軒心口：
    “情絲纏心，現！”
    粉紅色的光線從她指尖射出，如蛛網般纏繞在杜文軒身上。
    當這些光線觸及他紫黑色的皮膚時，立刻發出“嗤嗤”的灼燒聲。
    “啊——！”
    杜文軒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嚎叫，猛地推開玉無瑕。
    他的背部劇烈抽搐，三對漆黑的羽翼刺破衣衫，在月光下緩緩展開——
    那是由無數逆命簽碎片組成的詭異光翼，每片羽毛上都刻著牧者的逆十字標記。
    “魔化？！”
    遠處的淩九霄驚呼出聲。
    “所有人後退！”
    六路諸侯的修士們慌忙結陣，卻見杜文軒——
    或者說占據他身體的某種存在——緩緩升空。
    黑翼舒展間，混沌星火的餘燼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在他周圍形成紫黑色的風暴。
    “文軒！”
    玉無瑕不顧眾人阻攔，踉蹌著衝向風暴中心。
    她的銀白長發在能量亂流中狂舞，心口的情核印記已經出現了細小的裂紋。
    “聽我說，你不是它！混沌本源是你的力量，不是你的枷鎖！”
    風暴中的身影停頓了一瞬，黑翼微微收攏。
    但下一秒，更加狂暴的能量爆發開來，一道紫黑色的閃電直劈玉無瑕！
    “小心！”
    一道星光突然從天而降，在玉無瑕麵前結成屏障。
    閃電擊中屏障的刹那，星光與黑焰同時炸裂，照亮了突然出現在戰場上的第三個身影。
    那是個半透明的女子虛影，長發如星河般流淌，眼眸中倒映著無數星辰軌跡。
    她手中托著一枚殘破的星盤，正是消散多時的蘇九娘！
    “蘇……九娘？”
    玉無瑕驚訝地望著這個曾經的盟友與對手。
    “沒時間解釋了。”
    蘇九娘的殘魂比上次現身時更加透明，聲音也虛弱了許多。
    “牧者臨死前將最後一絲惡念植入了他的混沌本源，現在那東西正在吞噬他的神智。”
    “我該怎麽做？”
    玉無瑕擦去嘴角滲出的銀藍血絲，情核的裂紋又擴大了幾分。
    蘇九娘的星盤突然投射出一幅畫麵：
    那是杜文軒體內能量的流動軌跡——
    暗金色的混沌天心被紫黑色的霧氣纏繞，而更深處的空靈根基上，隱約可見七枚星鑰的虛影正在抵抗侵蝕。
    “看這裏。”
    蘇九娘指向星鑰虛影與混沌天心交界處的一個光點。
    “這是顧傾雪當年留下的情火種子。隻有它能淨化魔氣，但需要……”
    “需要情核作為容器。”
    玉無瑕立刻會意，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然。
    “我該怎麽做？”
    蘇九娘的殘魂突然劇烈波動，似乎隨時可能消散：
    “你必須用情蠱建立雙向通道，將魔氣導入自己體內。但你的情核已經……”
    “夠用了。”
    玉無瑕打斷她，轉頭望向風暴中心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杜文軒——或者說占據他身體的魔念——
    正居高臨下地俯視眾生，黑翼上的逆十字符文越來越亮。
    玉無瑕深吸一口氣，雙手在胸前結出一個古老的手印。
    這是合歡宗禁術“焚心印”，以燃燒情核為代價換取短暫的力量爆發。
    “以情為引，以心為橋。”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銀白長發無風自動。
    “七情六欲，皆歸吾身！”
    情核印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光，銀藍色的火焰從她心口噴湧而出，化作一條光帶直刺風暴中心。
    光帶所過之處，紫黑色的魔氣如雪遇沸湯般消融。
    風暴中的杜文軒發出痛苦的嘶吼，黑翼瘋狂拍打，掀起滔天巨浪。
    但玉無瑕的光帶如影隨形，最終纏繞上他的手腕。
    “現在！”
    蘇九娘的殘魂突然解體，化作三百六十五道星光沒入星盤。
    星盤隨即飛向杜文軒頭頂，投射出完整的周天星圖。
    令人震驚的是，星圖中浮現的並非尋常星座，而是杜文軒與玉無瑕三生三世的情緣軌跡——
    從第一世的秦逸塵與顧傾雪，到如今的空靈聖子與合歡聖女，每一段記憶都清晰可見。
    “文軒……”
    玉無瑕的聲音穿透風暴。
    “記得我們去地球的約定嗎？你說要帶我去看極光……”
    風暴突然凝滯了一瞬。
    “還有在七劫情塔裏，你寧願自傷也要喚醒我……”
    黑翼的拍打速度明顯減緩。
    “最重要的是……”
    玉無瑕突然咳出一口銀藍血液，情核的裂紋已經蔓延至整個胸口。
    “你在命運之鏡前說過的話……”
    風暴中心的杜文軒突然抱住頭，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呐喊：
    “我寧願為玉無瑕而死不做孤傲神明！”
    這是他在命運之鏡前拒絕魔神誘惑時的原話！
    星圖大放光明，蘇九娘的殘魂在虛空中重新凝聚。
    她雙手結印，將最後的力量導入星盤：
    “星軌為引，情火為源，淨化！”
    玉無瑕的光帶突然變成金紅色——
    那是融入了佛門業火與道門清氣的情劫真火。
    火焰順著杜文軒的手腕蔓延全身，所過之處，紫黑色的鱗片紛紛脫落。
    “啊——！”
    杜文軒背後的黑翼一根根折斷，逆命簽碎片如雨般墜落。
    他的左眼恢複了清明，星軌視野中那行血字也被情火焚燒殆盡。
    當最後一縷魔氣被淨化時，杜文軒從空中墜落。
    玉無瑕飛身接住他，卻因力竭而雙雙跌入海中。
    冰涼的海水讓杜文軒徹底清醒。
    他掙紮著抱住玉無瑕，遊向最近的一塊礁石。
    當他把玉無瑕輕輕放在礁石上時，心髒幾乎停跳——
    她的銀白長發已經灰敗大半，心口的情核印記幾乎完全碎裂，隻剩下微弱的銀藍光芒還在掙紮。
    “不……不……”
    杜文軒顫抖的手指輕觸那些裂紋，混沌天心的力量本能地想要輸出，卻被玉無瑕虛弱地按住。
    “別浪費力氣。”
    她蒼白的嘴唇微微上揚。
    “情核隻是容器……魔氣已經……”
    “被我暫時封印了。”
    蘇九娘的殘魂出現在兩人身旁，比之前更加透明，仿佛隨時會消散。
    “但這不是長久之計。杜文軒，你體內的混沌本源與魔神殘念已經產生了共鳴，這隻是第一次爆發……”
    杜文軒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看向玉無瑕破碎的情核，又看向蘇九娘即將消散的殘魂，突然單膝跪地：
    “告訴我該怎麽做。無論什麽代價，我不能再讓身邊的人受傷！”
    蘇九娘的星盤投射出最後一幅畫麵：
    那是隱藏在輪回海深處的另一座青銅祭壇，壇上懸浮著一枚殘缺的玉簡。
    “顧傾雪留下的《淨世籙》……”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
    “找到它……學會控製你的混沌本源……否則下次爆發……”
    話未說完，蘇九娘的殘魂便如煙消散，隻留下星盤“叮當”一聲落在礁石上。
    杜文軒撿起星盤，發現背麵刻著一行小字：
    “星軌之外，尚有歸途。”
    玉無瑕虛弱地靠在他肩頭，灰白的長發垂落在他臂彎：
    “我們……接下來……”
    “去找《淨世籙》。”
    杜文軒輕輕摟住她，暗自發誓絕不再讓心魔占據理智。
    “但在那之前……”
    他望向遠處正在集結的六路諸侯，知道接下來的路，注定不會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