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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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華如水,灑在赤穀城赤紅色的山崖和王宮的穹頂上,泛著清冷的光輝。
沈烈精心挑選了四人隨。
除了趙風、王小虎、以及精通語言與察言觀色的小宋,外加一名機警且記性極好的驍騎兵張誠。
其餘人等則留守客棧,由副隊長統領,戒備可能發生的任何變故。
王宮位於赤穀城地勢最高處,背靠赤色山崖,易守難攻。
宮牆比之外城更加巍峨厚重,守衛的士兵盔明甲亮,眼神銳利如鷹,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遞上請柬,經過層層盤查,方才被內侍引入宮內。
與宮外的粗獷和森嚴不同,王宮內部別有洞天。
得益於雪山引下的活水,宮內竟開辟出不小的園林,奇花異草在月色和宮燈映照下搖曳生姿,泉水叮咚,匯聚成池,池中養著色彩斑斕的西域錦鱗。
回廊曲折,廊柱與牆壁上雕刻著車犁民族的神話傳說與狩獵場景,色彩濃烈,充滿異域風情。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了香料、烤炙肉食與花卉清甜的複雜氣味。
宴會設在王宮的主殿“日光殿”。殿內空間極大,穹頂高懸,繪著日月星辰的圖案。
四周牆壁上懸掛著巨大的織毯,圖案繁複華麗。地上也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踩上去柔軟無聲。
此時殿內已是燈火通明,數十盞青銅油燈和牛油巨燭將大殿照得亮如白晝。
賓客並非很多,主要是車犁國的王室成員、位高權重的部落首領以及幾位重臣。
他們按照身份地位,分坐於大殿兩側的矮榻之後,每人麵前都有一張擺放著銀質餐具和瓜果美酒的案幾。
當沈烈一行人在內侍引導下步入大殿時,原本略顯嘈雜的交談聲頓時低了下去,數十道目光齊刷刷地投射過來。
好奇、審視、疑惑、乃至隱含敵意的目光,交織在他們身上。
這些目光中,有對中原人相貌的新奇,但更多的,是對他們身份的探究。
尤其是在今日聖泉穀事件已然悄悄傳開之後,這幾個恰好出現並“恰好”救了大王子的中原人,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內侍將他們引至大殿右側,位於幾位部落首領之後,卻比普通臣子稍前的位置。
這個安排頗為微妙,既顯示了一定的禮遇,又並未給予過高的地位,符合他們“有功之中原商賈”的身份。
沈烈麵色平靜,坦然承受著眾人的目光,帶頭在矮榻上跪坐下來。
趙風和王小虎一左一右,如同護法金剛,雖也坐下,但身形挺拔,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環境。
小宋和張誠則稍居後側,一個專注於傾聽周遭的低語,一個則默默記下殿內重要人物的位置與特征。
片刻之後,內侍一聲悠長的唱喏:“國王陛下駕到——大王子殿下、二王子殿下到——!”
殿內所有人立刻起身,躬身行禮。
沈烈幾人也隨眾站起,目光投向大殿正前方的王座方向。
隻見數名健壯的內侍用步輦抬著一位老者緩緩行來。
老者身著車犁國王的傳統禮服,以深紫色為底,繡著金色的雄鷹圖案,頭戴一頂鑲嵌著碩大藍寶石的王冠。
他便是車犁國現任國王,兀突魯。
然而,華貴的服飾也難掩他形銷骨立的身形和灰敗的臉色,他眼窩深陷,呼吸似乎都帶著一絲費力,被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坐上那張鋪著雪豹皮毛的王座。
顯然,他的病情比外界傳聞的還要沉重。
跟隨在步輦兩側的,正是大王子術赤和二王子拔都。
術赤依舊是一身白色鑲金邊的袍服,神情溫和,帶著幾分憂色,目光與沈烈短暫交匯,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而走在另一側的拔都,則完全是另一種氣質。他身材比術赤更加高大魁梧,膚色黝黑,麵容輪廓深刻,如同刀劈斧鑿,一雙鷹隼般的眼睛銳利逼人,顧盼之間帶著一股桀驁與野性。
他穿著玄黑色的緊身戎裝,外罩一件象征王子身份的錦袍,腰間佩著一柄裝飾華麗的彎刀,龍行虎步,氣勢迫人。
他一進入大殿,目光便如同實質般掃過全場,最終,牢牢地鎖定在了沈烈幾人的身上。
那目光,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審視、懷疑,以及一絲冰冷的警惕。
仿佛在評估獵物的威脅,又像是在確認某種猜測。沈烈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中的壓力,但他依舊平靜地回望過去,眼神深邃,不起波瀾。
拔都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極淡的、意味不明的冷笑,隨即移開目光,在自己的座位坐下,位置緊挨著王座下首,與術赤相對。
“諸位,請坐。”老國王兀突魯的聲音虛弱而沙啞,帶著明顯的喘息,需要靠得很近才能聽清。他在內侍的幫助下,舉起一杯色澤金黃的葡萄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更大一些。
“今日設宴,一為感謝長生天庇佑,讓我車犁風調雨順;二來,亦是歡迎遠道而來的中原客人。尤其是這幾位沈義士,今日在聖泉穀,仗義出手,救了我兒術赤……老夫,在此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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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竟顫巍巍地想要舉杯致意。術赤連忙上前,扶住父親的手臂,低聲道:“父王,您保重身體。”
這一幕,落在殿內眾人眼中,心思各異。
有對老國王病情的憂慮,有對術赤孝悌的讚許,也有對那幾位“中原義士”愈發濃烈的好奇。
沈烈起身,拱手行禮,態度不卑不亢:“陛下言重了。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輩本分。能得陛下設宴款待,是我等榮幸。”小宋在一旁,用流利的車犁語清晰翻譯。
老國王渾濁的眼睛看著沈烈,努力擠出一絲和善的笑容:“好,好……中原人物,果然不凡。請滿飲此杯!”
眾人齊舉杯,飲下第一杯酒。宴會的氣氛,似乎隨著這杯酒稍稍活絡了一些。
緊接著,宮廷樂師奏響了具有濃鬱西域風情的樂曲,一隊身姿曼妙、蒙著麵紗的舞姬翩然入場。
舞姬們穿著色彩豔麗的紗裙,裸露的腰肢纖細,手腕和腳踝上戴著串串銀鈴,隨著鼓點與弦樂翩翩起舞。
舞姿熱情奔放,眼神嫵媚勾人,旋轉間紗裙飛揚,鈴聲清脆,如同一朵朵在殿中盛開的異域之花。
美酒如流水般由侍女不斷斟滿,烤得焦香的全羊、各種叫不出名字的西域美食被陸續端上案幾。
觥籌交錯間,賓客們開始低聲交談,欣賞歌舞。
然而,在這片看似祥和歡快的表象之下,暗流始終湧動。
沈烈能感覺到,那道來自二王子拔都的視線,如同冰冷的毒蛇,時不時便會纏繞過來。
即便是在欣賞歌舞、與身旁的部落首領客套寒暄時,拔都的注意力,也總有幾分是放在他們這邊的。
酒過三巡,氣氛愈加熱烈。
老國王似乎精神也好了一些,偶爾會問沈烈幾句關於中原風物的問題,語氣頗為友好,仿佛隻是一位慈祥的長者對遠方來客的好奇。
沈烈均從容作答,言辭得體,既展現了中原文化的博大,又不失對車犁風俗的尊重。
就在這時,二王子拔都忽然端起酒杯,站了起來。
他身形高大,這一站起,頓時吸引了大殿內大半的目光,連樂聲似乎都為之一滯。
他並未看向老國王,而是直接麵向沈烈,臉上帶著一種看似豪爽,實則暗藏鋒芒的笑容,用生硬但足以讓人聽懂的漢語說道:“沈三,是嗎?今日你救了我王兄,身手想必十分了得。我車犁男兒,最敬重勇士。來,本王敬你一杯!”
全場的目光瞬間聚焦於此。
沈烈緩緩起身,端起酒杯,平靜道:“二王子殿下過獎。微末技藝,不足掛齒。殿下敬酒,沈某榮幸之至。”他漢語回應,並未讓小宋翻譯。
兩人隔空舉杯,一飲而盡。
拔都放下酒杯,卻沒有立刻坐下,那雙鷹目緊緊盯著沈烈,話鋒陡然一轉,語氣帶著幾分逼人的壓迫:“卻不知,閣下來自中原何地?做的又是何種生意?竟能培養出如此了得的護衛?本王與中原商隊也打過不少交道,似諸位這般氣度的,倒是少見得很呐!”
此言一出,殿內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歌舞不知何時已經停下,樂師們也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聽出了二王子話中的質疑與挑釁。
大王子術赤眉頭微皺,開口道:“二弟,沈三先生乃是父王的客人……”
“王兄,”拔都打斷他,目光依舊鎖定沈烈,“本王隻是好奇而已。
畢竟,如今邊境不寧,多有流寇馬匪冒充商旅,不得不防啊。”
他意有所指,顯然暗指之前庫爾班那夥馬匪的覆滅,可能已經引起了他的警覺。
麵對這近乎直指的質問,沈烈臉上不見絲毫慌亂,反而露出一些許無奈的笑容:
“二王子殿下謹慎,乃國之棟梁。不瞞殿下,沈某家族在中原確有些根基,生意也做得雜,絲綢、瓷器、茶葉皆有涉獵。至於手下弟兄們有些粗淺功夫,實在是行商路途艱險,往來西域,若無幾分自保之力,隻怕早已埋骨黃沙。比起殿下麾下縱橫大漠的百戰精銳,我等這點微末道行,實在貽笑大方了。”
沈烈避重就輕,巧妙地將庫爾班那類馬匪與拔都口中的“流寇”聯係起來,最後更是捧了拔都及其軍隊一句,姿態放得極低,讓人抓不住任何錯處。
老國王兀突魯此時也緩緩開口,聲音雖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拔都,沈三先生是客人,更是術赤的恩人。不得無禮。”
拔都眼神閃爍了幾下,深深看了沈烈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我記住你們了”。
他哈哈一笑,順勢坐下,恢複了那副豪邁的樣子:“父王教訓的是。是兒臣失言了,自罰一杯!”說罷,自顧自斟滿一杯酒,仰頭喝下。
一場風波,看似被老國王和大王子化解,但殿內所有人都意識到氣氛的不對勁。
二王子拔都對這些中原人的懷疑和敵意,已然公開化。
宴會繼續,歌舞再起,但氣氛終究與之前不同了。沈烈能感覺到,一些原本對他們隻是好奇的目光,此刻也夾雜了幾分審視與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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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月上中天,宴會才宣告結束。老國王體力不支,早已被內侍攙扶回宮休息。
賓客們陸續告退。
沈烈幾人走出日光殿,夜風拂麵,帶著涼意。王宮內的燈火在夜色中連綿,與天際的星河交相輝映,景色壯麗非凡,卻無人有心情欣賞。
“沈大哥,那二王子……”王小虎壓低聲音,語氣帶著不滿。
“無妨。”沈烈打斷他,目光平靜地看向王宮外那片沉睡的城市。
“他越是警惕,越是說明我們觸及了他的要害。今晚之後,他知道我們在看著他,我們也知道他在盯著我們。這盤棋,才算真正開始了。”
他們走出宮門,融入赤穀城的夜色中。而在他們身後,王宮的高處,一道黑影立於陰影之中,正是二王子拔都。
他冷冷地注視著沈烈等人離去的方向,對身邊一名心腹低聲吩咐道:“去,給我查!徹查這幾個中原人的底細!他們絕不隻是商人那麽簡單……那個姓沈的,我要知道他到底是什麽來路!”
心腹領命,悄無聲息地退入黑暗。
月光被厚重的雲層吞噬,赤穀城的燈火漸次熄滅,唯有二王子拔都的府邸,依舊亮如白晝。
與大王子宮殿的雅致不同,拔都的府邸更像一座軍事堡壘,牆壁更高更厚,哨塔林立,巡邏的士兵披甲執銳,眼神凶悍,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鐵血與肅殺之氣。
日光殿的宴會結束後,拔都並未像其他賓客那樣帶著醉意歸家,他胸中憋著一股鬱火,那名叫沈三的中原人平靜無波的眼神,如同針一樣紮在他的心頭。
回到府中,他立刻召來了自己最信任的幾名心腹將領和謀士,其中包括他的侍衛統領,也是他私兵部隊的實際指揮者,巴魯。
“查清楚了嗎?那幾個中原人的落腳點,還有他們入城後的所有動向!”拔都解下佩刀,重重地放在鋪著狼皮的桌案上,聲音低沉而充滿壓迫感。
一名負責城內監視的幹瘦男子立刻上前,躬身匯報:“殿下,他們住在城南的順風客棧,包下了一個獨立的小院。
入城後,除了今日參加宮宴,之前兩日主要是分頭在城內打探消息,去過集市、酒館,接觸過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但並未與任何官方人員有明麵接觸。不過……”
“不過什麽?”拔都眼神一厲。
“不過,今日他們從聖泉穀返回後,並未直接回客棧,而是先去了一趟……大王子府。停留了約一個時辰才離開。”
“果然!”拔都猛地一拍桌案,眼中寒光爆射。
“我就知道!什麽狗屁商人!術赤這個懦夫,竟然真的敢勾結外人,還是大夏的人!”
他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猛獸,“他們去術赤那裏做了什麽?談了些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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