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當烙鐵砸進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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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坑中心,粘稠墨紫的混沌本源洪流與冰冷幽藍的秩序神光死死咬合、湮滅。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超越聽覺極限、直抵神魂根源的恐怖嗡鳴在瘋狂震蕩。
仿佛兩個截然相反的世界被強行塞進同一個狹小的空間,互相擠壓、磨蝕、吞噬著對方存在的根基。
刺目的光芒吞噬了一切視覺。
墨紫與幽藍絞纏的核心,空間呈現出一種詭異的、令人作嘔的破碎感。
如同被打碎的琉璃鏡,裂開無數道漆黑深邃的縫隙,縫隙邊緣流淌著粘稠的、如同融化琉璃般的光帶,那是被強行撕扯扭曲的空間法則實體。
法則在哀鳴,在崩解。
深坑邊緣早已不複存在。
吳通背靠著最後一塊尚未完全化為齏粉的巨大焦黑岩塊,身體如同狂風巨浪中的破船。
他左掌還死死按在劇烈跳動的眉心混沌道印之上,手臂青筋暴起如虯龍,皮膚因過度催發本源而寸寸龜裂,滲出細密的暗金血珠。
每一次道印深處那被禁錮的凶獸咆哮衝擊,都像是重錘狠狠砸在他的神魂之上,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口鼻中溢出的不再是血沫,而是帶著點點暗金碎末的滾燙氣息。
右臂的傷口更是慘不忍睹,深可見骨,暗金色的混沌之血如同失控的溪流,順著焦黑的岩塊蜿蜒流淌,所過之處,連岩石都發出被腐蝕的“滋滋”聲,騰起墨綠的毒煙。
他古銅色的臉龐因劇痛和力量的過度透支而扭曲,汗水混著血汙在深刻的五官上衝刷出道道溝壑。
唯有那雙眼睛,混沌道火燃燒的眼睛,死死釘在光芒爆發的核心,燃燒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瘋狂和……期待。
“給老子……”
他喉嚨裏擠出嘶啞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
“啃!”
“啃穿它那身新皮!”
“老鹹魚……請老子吃……蛇羹!”
茶肆內,死寂被一種更深沉、更粘稠的恐懼取代。
破碎的水鏡術光點如同冰冷的螢火,散落一地,映照著每一張慘白絕望的臉。
山羊胡老道癱在油膩的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著房梁,嘴裏隻剩下無意識的重複:“火滅……水幹……火滅……水幹……”
“碎……碎了……”黑袍魔修癱坐在自己失禁的汙穢中,失魂落魄地喃喃,“都碎了……什麽都看不到了……”
“結果呢?”那個穿著青布道袍的中年修士猛地抓住旁邊一個年輕修士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肉裏,他臉色慘白,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尖利變形,“到底……到底誰贏了?!誰活下來了?!”
年輕修士被他抓得生疼,卻不敢掙脫,隻是茫然地搖頭,眼神裏充滿了同樣的恐懼和茫然。
“贏?”角落裏,一個一直沉默、穿著粗布麻衣、包著頭巾的茶肆老板娘突然嗤笑一聲,聲音幹澀沙啞,帶著濃重的市井氣。
她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撚著一枚油膩的銅錢,渾濁的眼睛掃過茶肆裏失魂落魄的眾人,最後落在門口那翻滾的魔氣陰雲上。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她啐了一口濃痰,精準地吐進腳邊的炭盆裏,發出“嗤”的一聲輕響。
“管他誰贏誰輸?那動靜,天都要捅穿了!葬仙窟這鬼地方還能有好?”
她指了指門外。
“等著吧!不是天塌下來把咱們都埋了,就是那窟窿裏爬出個更嚇人的東西,把咱們當點心嚼了!”
她的話像一盆冰水,澆在每個人頭上。
是啊,結果重要嗎?
那種層級的碰撞,無論誰勝誰負,餘波都足以將整個葬仙窟外圍碾成齏粉!
他們這些螻蟻,隻是被殃及的池魚。
“跑……跑吧!”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帶著哭腔。
“對!跑!離開葬仙窟!”立刻有人響應,聲音因恐懼而顫抖。
“往哪裏跑?!”中年修士猛地吼道,眼神絕望,“外麵是死寂荒原!沒有靈舟,沒有傳送陣!靠兩條腿,能跑得過那種……那種東西的餘波嗎?!”
茶肆裏瞬間又陷入一片死寂,隻剩下粗重壓抑的喘息和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跑是死,不跑也是死。
絕望如同實質的冰水,淹沒了每一個人。
山羊胡老道空洞的眼神似乎波動了一下,他枯槁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著,像是在掐算,又像是在徒勞地抓住什麽。
“火滅……水幹……”他依舊囈語著,聲音卻多了一絲奇異的、近乎預言的飄渺,“烙鐵……砸進了冰海……要麽……火滅……”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深坑方向,渾濁的眼睛裏爆發出最後一絲異樣的光芒。
“……要麽……”
“……冰海……燒開!”
深坑中心,那無聲湮滅的碰撞似乎達到了某個臨界點。
嗡——!!!
一聲更加尖銳、更加撕裂神魂的尖嘯猛地從光芒核心爆發!
不是蛇嘶!
也不是獸吼!
而是空間本身發出的、瀕臨徹底崩潰的絕望哀鳴!
墨紫與幽藍絞纏的光芒驟然向內一縮!
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攥緊!
緊接著——
轟!!!!!!!
無法再被壓製的、足以撕裂乾坤的恐怖能量,終於徹底爆發開來!
如同億萬顆太陽在瞬間誕生又同時寂滅!
刺目的白光瞬間吞噬了深坑內的一切!
空間如同脆弱的蛋殼,寸寸碎裂!
狂暴的能量衝擊波不再是環形擴散,而是如同億萬柄無形的、由純粹毀滅法則構成的巨錘,朝著四麵八方、無差別地瘋狂錘擊!
深坑邊緣,吳通背靠的最後那塊巨大焦岩,如同沙堡般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
“噗——!”
吳通如遭萬鈞重擊,身體像斷線的風箏般被狠狠拋飛出去!
一口混雜著內髒碎塊和濃鬱暗金碎末的鮮血狂噴而出,在刺目的白光中劃出一道淒厲的弧線。
他周身的混沌墨焰如同風中殘燭,徹底熄滅。
眉心的混沌道印光芒黯淡到了極致,布滿了細密的裂痕。
古銅色的身軀上,暗金符文徹底失去了光澤,如同腐朽的烙印。
右臂軟軟垂下,幾乎隻剩白骨相連。
他感覺自己像一塊被投入熔爐的破布,神魂在狂暴的能量衝擊下劇烈震蕩,意識如同狂風中的燭火,隨時會徹底熄滅。
身體在空中翻滾,不受控製地撞向遠處更加破碎的岩壁。
就在他即將撞上岩壁粉身碎骨的瞬間——
嗡!
一道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墨紫色光暈,如同最後的守護,從他眉心那道布滿裂痕的道印中一閃而逝。
他的身體仿佛撞進了一層粘稠的、無形的緩衝層,下墜的恐怖勢頭被奇跡般地卸去了大半。
砰!
一聲悶響。
吳通重重地砸在一片相對“完整”的、布滿巨大龜裂紋路的焦黑斜坡上。
身體在斜坡上翻滾了好幾圈,留下長長的、觸目驚心的暗金色血痕,才終於被一塊凸起的黑色巨岩擋住,停了下來。
“咳……咳咳咳……”
他蜷縮在巨岩的陰影下,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著,每一次咳嗽都噴出帶著內髒碎片的暗金色血液,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他艱難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視野模糊,重影晃動。
刺目的白光正在緩緩消退。
深坑中心,那毀滅性的能量亂流還在瘋狂肆虐,將空間撕扯得支離破碎,形成一片混亂的、不斷生滅的法則風暴地帶。
而在那風暴的核心,隱約可見。
那條新生的、銀灰色鱗片流淌幽藍符文的秩序之蛇,並未如同想象中被徹底湮滅。
它龐大的蛇軀依舊懸浮在風暴中心,但形態卻發生了劇變。
它那覆蓋著幽藍晶膜的頭顱上,左側那緩緩旋轉的幽藍漩渦,此刻竟被硬生生撕裂開一道巨大的、不規則的豁口!
豁口邊緣並非血肉,而是如同破碎的水晶,布滿了猙獰的裂痕。
粘稠的、仿佛由凝固星光構成的銀灰色“血液”,正從豁口中絲絲縷縷地滲出、滴落。
每一滴“血液”滴落,都仿佛有無數細微的星辰在破滅,散發出冰冷而絕望的秩序餘暉。
更觸目驚心的是,在它蛇軀靠近七寸的位置,銀灰色的鱗片被腐蝕出一個巨大的、邊緣燃燒著微弱墨紫色火焰的孔洞!
孔洞周圍,幽藍的符文黯淡無光,如同被強行掐滅的星辰。
孔洞深處,不再是流轉的秩序星光,而是一片不斷翻湧、試圖侵蝕蔓延的混沌黑暗!
整個蛇軀,不再光滑完美,左側頭顱的破碎豁口和七寸處的腐蝕孔洞,如同兩處猙獰的傷疤,破壞著它絕對秩序的冰冷美感。
它龐大的身軀在法則風暴中微微顫抖著,並非痛苦,更像是一種被褻瀆後的、極致的冰冷暴怒。
它僅存的、右側那隻完好無損的幽藍漩渦,緩緩轉動著,冰冷的目光穿透混亂的風暴,精準無比地鎖定了巨岩陰影下,那個蜷縮著、幾乎不成人形的渺小身影。
那目光,不再漠然。
而是蘊含著足以凍結時空的、純粹到極致的毀滅殺意。
吳通模糊的視野捕捉到了那鎖定自己的冰冷目光,也看到了蛇軀上那兩處猙獰的“勳章”。
他沾滿血汙的嘴角,艱難地、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
牽扯到碎裂的胸骨,帶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
但這劇痛,似乎讓他混沌的意識清醒了一絲。
他咧開嘴,露出被暗金色血液染紅的牙齒。
氣若遊絲,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一種用盡生命最後力氣擠出來的、混著血腥味的、近乎無賴的嘲諷。
“老……鹹魚……”
他染血的牙齒在陰影中,對著那冰冷的蛇影,森然發亮。
“蛇羹……”
“火候……”
“好像……還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