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糊著報紙的窗戶，在斑駁的牆麵上投下細碎的光影。林夏被廚房傳來的響動驚醒，揉著眼睛推開房門，隻見沈淮舟正笨手笨腳地往鍋裏倒水，軍裝袖口還沾著昨夜批改文件時蹭上的墨水。聽見腳步聲，他慌忙轉身，差點打翻一旁的鋁製飯盒：“醒了？我......我試著熬粥。”
    林夏強忍著笑意走近灶台，鍋裏的米粒還硬邦邦地沉在鍋底，水麵上浮著幾片煮爛的白菜葉。記憶閃回2025年的智能廚房，那些能自動調控火候的料理機，與眼前這個手忙腳亂的男人形成鮮明對比。“水要燒開了再下米。”她接過沈淮舟手裏的木勺，手腕不經意間擦過他發燙的手背，“你是不是發燒了？”
    沈淮舟後退半步，撞得身後的碗櫃叮當作響：“沒......沒事。”他別開臉，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今天不是說去看電影？我......我去借輛自行車。”不等林夏回應，他已轉身衝出家門，軍靴踏在青石板路上的聲音由近及遠。
    林夏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想起昨夜批改文件時，他強忍著咳嗽用軍用水壺猛灌涼水的模樣。案板上放著他早起買的油條，還帶著熱氣，旁邊的搪瓷缸裏泡著驅寒的薑片。這個總是把脆弱藏在軍裝下的男人，笨拙地學著表達關心。
    上午十點，沈淮舟推著二八大杠出現在院門口。自行車後座綁著新洗的藍布墊子，車把上掛著個用報紙包著的神秘物件。他的軍裝熨得筆挺，領口別著枚嶄新的領章，耳後還沾著沒擦淨的肥皂沫。“上來。”他扶著車把，目光卻不敢與林夏對視，“電影場在城西，得騎半小時。”
    自行車穿行在灑滿梧桐葉的街道上，林夏的的確良裙擺被風吹起，掃過沈淮舟的軍褲。她注意到男人騎車時刻意保持著平衡，生怕後座的人顛簸。路過供銷社時，幾個梳著麻花辮的姑娘捂著嘴竊笑，沈淮舟的耳朵瞬間紅透，腳下猛地加力，自行車鈴鐺叮鈴作響。
    露天電影場早已擠滿了人，竹椅和小馬紮擺得密密麻麻。沈淮舟在角落找到兩個空位，從懷裏掏出用報紙包著的物件——竟是兩個熱乎乎的烤紅薯。“怕你餓著。”他把紅薯塞進林夏手裏，自己卻從口袋裏摸出幹硬的玉米麵饃，“這是我......自己烤的。”
    林夏咬了口紅薯，香甜的熱氣瞬間驅散了寒意。記憶閃回2025年的敦煌數字影院，那些戴著vr眼鏡的沉浸式觀影體驗，遠不及此刻與沈淮舟共享一個烤紅薯的溫暖。電影開場前，放映員調試機器的光束掃過人群，在沈淮舟的軍裝上投下跳動的光斑。
    銀幕亮起時，林夏才發現是部戰爭片。炮火紛飛的畫麵中，戰士們高喊著衝鋒，沈淮舟的身體突然緊繃。林夏轉頭，看見他攥著軍帽的手指關節發白，虎口的疤痕在光影中忽明忽暗。記憶突然閃回研究院的檔案室，那些記載著八十年代邊境衝突的老照片，此刻與眼前的電影畫麵重疊。
    “你......參與過實戰？”她輕聲問。沈淮舟的喉結動了動，目光仍盯著銀幕：“三年前。”他的聲音像砂紙打磨過的槍管，“那時候我還是排長，帶著兄弟們守......”話到嘴邊戛然而止，他別過臉，喉結劇烈滾動，“不說這個了。”
    林夏沒再追問，隻是悄悄往他手裏塞了塊手帕。沈淮舟低頭看著繡著並蒂蓮的帕子，耳尖泛紅。電影散場時，人群熙熙攘攘，他下意識地側身擋住湧來的人流，護著林夏往出口走。月光下，兩人的影子在地上交疊，像極了敦煌壁畫裏並肩而立的供養人。
    回家路上，沈淮舟推著自行車，車把上的鐵皮鈴鐺偶爾發出清脆聲響。林夏抱著沒吃完的烤紅薯，突然想起互助會王嬸說的話：“咱們軍嫂啊，就得學會在分別的日子裏，把思念熬成糖。”她轉頭看向沈淮舟，男人正專注地踢開路上的石子，軍裝口袋裏露出半截毛線團——那是她織到一半的毛衣。
    “冷不冷？”沈淮舟突然開口，不等林夏回答，已把軍大衣脫下來披在她肩上。帶著體溫的布料裹住身體，林夏聞到淡淡的硝煙味混著皂角香。記憶閃回2025年的恒溫防護服，那些能自動調節溫度的高科技材料，此刻卻比不上一件帶著體溫的軍大衣。
    路過部隊營房時，值夜的哨兵笑著敬禮：“沈連長，嫂子好！”沈淮舟難得露出靦腆的笑，伸手幫林夏把大衣領口掖好。月光灑在兩人身上，林夏突然覺得，這場穿越帶來的不僅是時空的錯位，更是兩顆心在歲月長河裏的悄然靠近。
    回到家時，堂屋的煤油燈還亮著。沈淮舟去燒水時，林夏從枕頭下摸出藏好的毛衣。針腳雖然歪歪扭扭，但袖口處特意織了朵小小的雲紋。她想象著沈淮舟穿上這件毛衣的樣子，臉頰發燙，趕緊把毛衣塞回枕頭下。
    夜深了，林夏躺在西廂房，聽著隔壁傳來沈淮舟壓抑的咳嗽聲。她輕手輕腳起身，端著熬好的薑湯推開房門。月光下，沈淮舟蜷在竹榻上，眉頭緊鎖，額角沁著冷汗。聽見腳步聲，他猛地睜眼，伸手去摸枕邊的配槍，看清是林夏後，緊繃的身體才放鬆下來。
    “喝點薑湯。”林夏把搪瓷缸遞過去，手指觸到他滾燙的額頭，“明天帶你去醫院。”沈淮舟想要拒絕，卻在觸及她堅定的目光時沉默。他捧著薑湯的手微微發抖，熱氣氤氳中，輕聲說了句：“謝謝。”
    窗外，月光如水，灑在這座八十年代的小屋裏。林夏坐在床邊，看著沈淮舟喝完薑湯重新睡去。煤油燈的火苗輕輕搖曳，照著牆上兩人的結婚照。照片裏，穿著紅嫁衣的少女與筆挺軍裝的男人並肩而立，笑容青澀卻真摯。這場跨越時空的相遇，正在歲月的縫隙裏，綻放出意想不到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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