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斜斜地照進病房，在沈淮舟蒼白的臉上鍍了一層薄金。林夏輕手輕腳地放下保溫桶，從裏麵取出還冒著熱氣的小米粥。昨夜她特意向王嬸討教了熬粥的訣竅，又加了些從野外采來的山藥，希望能讓沈淮舟快點好起來。
    “醒了？”沈淮舟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林夏一跳。她轉頭，看見男人正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輸液管隨著動作晃動。林夏快步上前按住他：“別亂動，傷口還沒好利索。”說著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溫度已經恢複正常，這才鬆了口氣。
    沈淮舟看著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喉結動了動：“又熬夜了？”他的目光掃過床邊疊得整整齊齊的毛衣，藏青色的毛線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袖口處的小雲紋像是要乘風飛走。記憶突然閃回昨夜，迷迷糊糊中，他感覺到有人輕輕擦拭他的額頭，帶著皂角香的發絲偶爾掃過他的臉頰。
    林夏避開他的視線，轉身去拿藥：“趁熱把粥喝了。”搪瓷勺碰撞的聲音中，她想起2025年在敦煌研究院的實驗室，那些精密的儀器和恒溫恒濕的環境。而此刻，她卻在八十年代的衛生所裏，用最樸素的方式照顧著眼前的人。
    上午，教導員又送來了文件。沈淮舟靠在枕頭上批閱，時不時咳嗽兩聲。林夏坐在窗邊織毛衣，針腳比之前熟練了許多。陽光穿過玻璃，在她的的確良襯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偶爾有護士進來換藥，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這對恩愛的夫妻。
    “小林同誌！”門外突然傳來歡快的喊聲。林夏抬頭，看見昨天受傷的小戰士一瘸一拐地跑進來，手裏捧著一束野花，“聽說沈連長病了，我在訓練場邊采的，可香了！”他把花塞進林夏手裏，又從口袋裏掏出個油紙包，“這是我偷偷藏的水果糖，給連長補身子！”
    沈淮舟看著小戰士局促又真誠的模樣，嘴角不自覺上揚。林夏把野花插進搪瓷缸，清水裏頓時多了一抹亮色。水果糖的甜香混著花香彌漫在病房裏，讓消毒水的味道都淡了幾分。她突然想起2025年在敦煌舉辦的文創展，那些精心包裝的紀念品，遠不及這束帶著泥土氣息的野花動人。
    下午，互助會的軍嫂們再次結伴而來，這次還帶來了縫紉機。張姐拍著林夏的肩膀：“聽說你要給沈連長做新襯衫，我們來幫忙！”病房裏頓時熱鬧起來，裁剪布料的聲音、縫紉機的轉動聲、女人們的說笑聲交織在一起。沈淮舟靠在枕頭上，看著林夏認真地畫著剪裁圖，陽光為她的側臉鍍上金邊，恍惚間竟看得入了神。
    “沈連長這眼神，真是要把人看化了！”王嬸打趣道，惹得眾人一陣哄笑。沈淮舟耳尖通紅，卻沒有反駁。林夏低著頭，手裏的粉筆差點折斷，心跳快得像是要衝出胸腔。記憶閃回電影場的那個夜晚，月光下他護著自己穿過人群的模樣，和此刻溫柔的眼神重疊在一起。
    夜幕降臨時，軍嫂們帶著未完工的襯衫離開了。病房裏重新恢複安靜，隻有輸液管裏藥水滴落的聲音。林夏坐在床邊織毛衣，沈淮舟突然開口：“你......是不是有什麽秘密？”
    林夏的手猛地一抖，針尖刺破了指尖。她抬頭，看見沈淮舟專注地看著她，眼神裏有疑惑，卻沒有質問。消毒水的味道突然變得刺鼻，她想起藏在枕頭下的筆記本，想起那些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知識。喉嚨發緊，卻聽見自己說：“如果我說，我能看見未來，你信嗎？”
    沈淮舟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夏以為他不會回答。就在她準備開口圓謊時，男人輕聲說：“信。”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鋁製飯盒鑰匙，“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和別人不一樣。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人。”
    林夏愣住了。記憶閃回穿越的那一刻，莫高窟壁畫上的飛天化作流光將她吞噬。原來在他眼裏，自己早就像個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人。淚水突然模糊了視線，她放下毛衣，握住沈淮舟的手：“我來自2025年，真的能看見未來。”
    沈淮舟沒有抽回手，反而輕輕握緊了她的。他的手掌粗糙卻溫暖，虎口的疤痕硌著她的皮膚。“那未來......”他頓了頓，“我們還在一起嗎？”
    林夏破涕為笑，記憶裏2025年的敦煌研究院，全息投影中展示的八十年代軍屬故事，此刻與眼前的人重疊。“在。”她輕聲說，“我們一直都在一起。”
    窗外，月光如水，灑在這座八十年代的小城。沈淮舟鬆開她的手，從枕頭下摸出個小布包。打開來，是塊小巧的玉佩，上麵雕刻著並蒂蓮的圖案。“本來想等你生日再給你。”他別開臉，耳尖泛紅，“現在......就當是提前送了。”
    林夏接過玉佩，觸手溫潤。記憶閃回供銷社，沈淮舟偷偷買下香皂的模樣；電影場，他緊張得打翻烤紅薯的樣子；還有剛剛，他說“信”時堅定的眼神。這塊玉佩，比2025年任何昂貴的珠寶都珍貴。
    “好看嗎？”沈淮舟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忐忑。林夏笑著把玉佩戴上，鏈子在鎖骨間晃出細小的光：“好看。”她湊近他，在他驚訝的目光中，輕輕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吻，“謝謝你，相信我。”
    沈淮舟的臉瞬間漲得通紅，連耳朵都紅透了。他慌亂地別開臉，卻又偷偷轉頭看她。林夏被他的樣子逗笑，拿起毛衣繼續織，針腳卻比之前亂了許多。病房裏，月光與煤油燈的光交織在一起，將兩個身影的輪廓慢慢融成一片。
    在這個不屬於她的八十年代，林夏終於找到了穿越時空的意義。那些細密的針腳裏，藏著的不僅是溫暖，更是兩顆心跨越歲月的靠近。而沈淮舟的那句“信”，成了她在這個陌生時代最堅實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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