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草木灰燼的焦糊氣。幾十支被丟棄的火把在泥濘中奄奄一息地燃燒，將橫七豎八躺倒的土匪身影和那柄扭曲如廢鐵的開山斧映照得如同鬼蜮。哭喊奔逃的喧囂早已遠去，隻留下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牧雲背靠著冰冷的石頭，懷裏的破夜壺如同救命稻草般被他死死箍住。壺口上方，那一縷精純的乳白色靈氣流依舊在緩緩旋轉，溫柔地包裹著裏麵三顆似乎因驚嚇而微微瑟縮、卻又頑強挺立的嫩綠芽尖。指尖傳來的微弱生命脈動，是這片死寂廢墟中唯一的暖意。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那片狼藉的戰場，落在倒塌偏殿的角落。火光跳躍的光影裏，熊威那魁梧的身軀蜷縮成一團，抖得像寒風中的落葉。他臉上涕淚血汙橫流，巨大的眼睛死死盯著遠處血泊中那個生死不知的身影——他的親弟弟熊羆。那眼神裏，恐懼幾乎凝成實質，卻又夾雜著一種被絕望碾碎的、野獸般的悲鳴。
    “仙……仙尊……林……林門主……” 熊威的聲音嘶啞破碎，如同砂紙摩擦，“饒……饒命……我弟弟……他……他不是有意的……求……求仙尊開恩……救救他……” 他語無倫次，巨大的身軀匍匐在地上，額頭一下又一下重重磕在冰冷的碎石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鮮血順著額頭流下，混入泥汙。
    林牧雲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又悶又痛。他看著熊威那卑微到塵埃裏的姿態，看著遠處熊羆身下不斷擴大的暗紅色血泊，再看看腳邊趴著、仿佛剛才隻是抖了抖腿趕走一隻蒼蠅的旺財……
    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沉重的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不想殺人，更不想看著熊羆就這麽死在這裏。可救？怎麽救？他林牧雲除了一個破係統，一個夜壺三顆芽，還有什麽？連自己都活得朝不保夕！
    【滴！檢測到強烈外部刺激及用戶強烈意願波動。】
    【環境掃描：重傷瀕危個體熊羆）生命體征持續惡化內腑碎裂，經脈寸斷，失血過多）。】
    【用戶需求分析：緊急醫療救助。】
    【符合‘門派基礎建設拓展’分支條件。】
    【新任務觸發：懸壺濟世初階）】
    【任務要求：於門派駐地內當前核心區）建立一座具備基本功能的‘醫館’最低標準：獨立空間，可遮風避雨），並對指定重傷個體熊羆）實施緊急救助，穩定其生命體征存活24小時即算成功）。】
    【任務時限：1個時辰熊羆剩餘生命倒計時：0時58分…57分…）。】
    【任務獎勵：門派聲望+50區域性）！《基礎草藥辨識圖譜殘）》x1！解鎖‘門派基礎醫療設施簡陋）’模塊。】
    【失敗懲罰：扣除壽元90天！門派聲望50區域性）！】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林牧雲的識海！
    建立醫館？！一個時辰？！還要救活熊羆？！扣除90天壽元？！
    林牧雲眼前一黑，差點又背過氣去！這破係統……是嫌他死得不夠快嗎？！在這片除了廢墟就是茅廁的地方，建醫館？！用什麽建？！用茅坑裏的磚嗎？！
    “醫……醫館……” 林牧雲的聲音幹澀得如同砂礫摩擦，“救……救他……”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帶著哭腔地重複著這兩個詞，目光茫然地在廢墟中掃視。獨立空間？遮風避雨？除了……除了那座散發著“仙氣”和“人氣”的旱廁，這破地方哪裏還有“獨立空間”？！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極其艱難地……投向了那座歪歪扭扭、用破木板和茅草搭成的旱廁。
    一個極其荒誕、卻又似乎是眼前唯一可能的念頭，如同魔鬼的低語，在他腦海中瘋狂滋生。
    不！這太離譜了！這簡直是對“醫館”兩個字最大的褻瀆！林牧雲拚命搖頭，想把這個可怕的念頭甩出去。
    “嗷嗚。”
    一聲極其輕微、帶著點催促意味的哼唧，如同冰錐，瞬間刺破了林牧雲的掙紮。
    是旺財！
    它不知何時已經抬起了頭，那雙混沌色的眼睛平靜地看著林牧雲，又極其明確地……朝著旱廁的方向，微微揚了揚下巴！
    它的意思再清楚不過：那裏，行。
    林牧雲渾身一顫，最後一絲抵抗的意誌瞬間土崩瓦解！祖宗點頭了！在活命和扣壽元麵前，褻瀆就褻瀆吧！祖師爺在上……弟子……弟子真的沒辦法了！
    “熊威！” 林牧雲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聲音因為極致的壓力而變得異常尖利，“想救你弟弟？！不想他死就聽我的！快！把你弟弟抬過來！抬到……抬到那裏麵去！” 他顫抖的手指，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地指向了旱廁的入口！
    熊威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裏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抬……抬到茅廁裏去？！那是仙廁！是仙尊點化過的地方！把他弟弟抬進去？！這……這是要幹什麽？！
    “林門主！那……那是仙廁！我弟弟……” 熊威的聲音都在發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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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廢話！想讓他活命就快點！再晚神仙都救不了！” 林牧雲嘶吼著，狀若癲狂，“抬進去！動作輕點！別碰壞了裏麵的東西！”
    熊威被林牧雲那副瘋魔的樣子和旺財平靜注視的目光徹底震懾住了！他不敢再猶豫，巨大的身軀爆發出最後的力量，連滾帶爬地撲到熊羆身邊。看著弟弟那慘白如紙、氣若遊絲、胸口塌陷下去一塊的恐怖模樣，熊威的心都在滴血！他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斷裂的骨頭，用盡平生最輕柔的力道，如同捧起一件稀世易碎的琉璃，將熊羆那魁梧卻軟綿綿的身軀抱了起來。
    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和沉重。熊威抱著弟弟，如同抱著一座隨時會崩塌的山嶽，一步一步，走向那個散發著泥土氣息和隱約“芬芳”的旱廁入口。他低著頭，不敢看旺財的方向，也不敢看林牧雲，巨大的屈辱感和對弟弟生死的擔憂幾乎將他撕裂。
    他小心翼翼地側著身，擠開那扇斜靠著的破門板，將熊羆輕輕地、極其緩慢地放進了旱廁深坑旁邊相對幹燥平整的泥地上深坑在另一側）。做完這一切，熊威渾身都被冷汗浸透，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他癱坐在茅廁門口，大口喘著粗氣，巨大的身軀因為脫力和恐懼而微微顫抖。
    林牧雲緊隨其後衝了進來。狹小的空間裏，泥土的氣息、血腥味、還有那若有若無的“底蘊”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極其詭異複雜的氣味。他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熊羆，再看看這簡陋到極點的環境，一股巨大的荒謬感讓他幾乎窒息。
    這……這就是他的“醫館”？！
    【滴！檢測到獨立封閉空間旱廁），具備基礎遮風避雨功能。】
    【‘醫館’最低標準）建立完成！】
    【任務‘懸壺濟世初階）’第一階段完成！】
    【請用戶立即對目標個體熊羆）實施緊急救助！】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催命符！
    救助？！怎麽救？！林牧雲看著熊羆塌陷的胸口和嘴角不斷溢出的血沫，頭皮發麻！他懂個屁的醫術！連止血都不會！
    “係統！係統！急救！怎麽救？！” 林牧雲在識海裏瘋狂咆哮。
    【緊急救助方案生成基於用戶當前資源及能力）：】
    【1. 止血：尋找幹淨布料若無，可用茅草內芯替代）按壓主要出血點胸腔塌陷處附近）。】
    【2. 固元：引導‘混沌親和型’精純靈氣茅廁屋頂匯聚）注入傷者心脈附近，嚐試激發其自身微弱生機，吊住性命效果未知，存在風險）。】
    【3. 止痛：無有效手段。】
    【警告：傷者傷勢過重，本方案成功率低於10。請用戶謹慎操作。】
    低於10？！林牧雲眼前又是一黑！這跟等死有什麽區別？！
    “靈氣……對！靈氣！” 林牧雲猛地抬頭，看向旱廁茅草棚頂！那團旋轉的乳白色靈氣團，散發著精純柔和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的燈塔！這是唯一的希望！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盤膝坐在熊羆身邊，閉上雙眼。識海中，《青雲基礎吐納訣》的心法瘋狂運轉！他將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縷細若遊絲的真氣上，用意念艱難地溝通著屋頂那團精純的靈氣！
    “引！給老子引下來！” 林牧雲在心中無聲地嘶吼！額頭青筋暴跳，汗水瞬間浸透後背！
    這一次，不知道是因為生死壓力激發了潛能，還是熊羆那瀕死的氣息形成了某種微弱的牽引，又或者是……旺財的默許？
    那團原本懶洋洋旋轉的乳白色靈氣，竟然真的分出了一縷比之前更加纖細、卻凝練如實質的靈絲！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緩緩地、試探性地……垂落下來！
    林牧雲心中狂喜！他不敢有絲毫怠慢，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這縷寶貴的靈絲，避開熊羆體內那些混亂斷裂的經脈，如同穿越雷區般，極其艱難地、一點一點地……向著熊羆心口那微弱跳動的位置探去！
    這是一個極其耗費心神的過程！林牧雲感覺自己像在走鋼絲，稍有不慎，這縷狂暴的精純靈氣就可能將熊羆本就脆弱的心脈徹底摧毀！他全神貫注，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著，臉色迅速變得慘白如紙。
    靈絲終於接觸到了熊羆的心口！
    嗡！
    一股微弱卻堅韌的抵抗感傳來！那是熊羆身為武者、錘煉多年身體殘留的最後一點本能生機！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卻不肯熄滅！
    精純的混沌親和型靈氣，帶著沛然的生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包容性，緩緩注入！
    “呃……” 地上如同死屍般的熊羆，喉嚨裏發出一聲極其微弱、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呻吟！他原本微弱到幾乎停止的心跳，在靈氣的刺激下，竟然極其微弱地……加快了一絲絲！雖然依舊如同遊絲，但那持續流逝的生命力，似乎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
    有效！真的有效！
    林牧雲精神一振！他強忍著識海傳來的陣陣刺痛和眩暈感，繼續小心翼翼地維持著靈絲的引導，持續不斷地將屋頂匯聚的、新的精純靈氣導入熊羆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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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狹小的旱廁裏，隻有林牧雲粗重的喘息、熊羆極其微弱的呻吟，以及熊威在門外壓抑的、如同困獸般的啜泣。
    不知過了多久，當林牧雲感覺自己的精神力快要枯竭，識海如同針紮般劇痛時——
    【滴！目標個體熊羆）生命體征趨於穩定極度微弱）。】
    【‘懸壺濟世初階）’任務核心要求達成存活24小時倒計時激活）。】
    【任務狀態：進行中待24小時期滿結算）。】
    【任務獎勵部分預支）：《基礎草藥辨識圖譜殘）》x1 已傳輸至用戶識海！】
    【用戶精神力嚴重透支，建議立即停止引導，進入深度休眠恢複！】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天籟！
    林牧雲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那股強撐的意誌力如同退潮般消散！他隻覺得眼前天旋地轉，身體一軟，“噗通”一聲歪倒在地，直接昏死了過去。引導的靈絲也隨之斷開。
    “林門主！” 門外的熊威聽到動靜，驚恐地探頭進來，看到林牧雲倒地，嚇得魂飛魄散！
    “嗷嗚。”
    一聲懶洋洋的哼唧響起。
    旺財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旱廁門口。它慢悠悠地踱步進來，先是低頭嗅了嗅昏死過去的林牧雲，又走到熊羆身邊，用鼻子在他心口附近嗅了嗅。那雙混沌色的眼睛裏似乎閃過一絲滿意的微光。
    然後，它極其自然地……走到了旱廁深坑旁邊那塊還算平整的泥地上——也就是熊羆腦袋旁邊不到三尺的地方。
    在熊威驚恐萬分的注視下，旺財慢悠悠地轉了兩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然後……蜷縮起身體，將下巴擱在前爪上，那條瘸腿自然地搭在身前。
    它……它竟然直接在熊羆腦袋旁邊……趴了下來！閉上了眼睛！一副準備在此安營紮寨、就地監工的架勢！
    熊威：“………”
    他看著昏死過去的林牧雲，看著氣若遊絲但心跳似乎真的穩定了一點的弟弟熊羆，再看看那個趴在弟弟腦袋旁邊、如同守護或者說看守）寶藏般打盹的土狗祖宗……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荒謬感和一種被命運徹底玩弄的悲涼，如同冰冷的藤蔓，緊緊纏繞住了他的心髒。
    這……這他娘的算什麽醫館？！
    茅廁治病？！神獸監工？！還趴在病人腦袋邊上睡覺？！
    他張著嘴，想哭，又想笑，最終卻隻能發出如同破風箱般的、嘶啞的喘息聲。他頹然地癱坐在茅廁門口冰冷的泥地上，巨大的身軀佝僂著，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
    夜風穿過破門板的縫隙，帶著涼意，吹拂著旱廁裏昏死的一個、重傷的一個、以及趴著打盹的一個。
    屋頂，那團乳白色的靈氣團依舊在緩慢旋轉，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如同這座荒誕“醫館”裏唯一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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