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禦園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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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喜抱著幹淨柔軟的素錦中衣跑回來時,雲舒已將臉上大部分血汙擦拭幹淨,隻留下額角那道猙獰的傷口和兩邊高腫的戒尺印痕,在蒼白的麵容上顯得格外刺眼。她接過中衣,動作緩慢而艱難地換上,冰涼的絲綢觸碰到傷痕累累的肌膚,帶來一陣細密的刺痛。
    “娘娘……奴婢幫您上點藥吧?”春喜看著那道還在滲血的額角傷口,圓圓的眼睛裏滿是擔憂,小聲提議道,“奴婢去太醫院……”
    “不必。”雲舒立刻打斷她,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淡,“一點小傷,死不了。”她不能讓任何人靠近她的傷口,尤其是太醫院的人。誰知道太後或者那個魔鬼皇帝會不會在藥裏動手腳?她更不想欠這深宮裏任何人情。
    她扶著梳妝台站直身體,撕裂的華麗翟衣被她隨意地丟在地上,隻穿著素白的中衣,顯得身形更加單薄。她望向窗外,天色已近黃昏,金紅色的餘暉透過高窗灑進來,在冰冷華麗的地麵上投下長長的、扭曲的光影。
    “悶。”雲舒忽然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刻意放大的虛弱和煩躁,“扶我出去透透氣。”
    “啊?可是……娘娘,陛下讓您……”春喜有些猶豫,想起蕭衍臨走前冰冷的命令。
    “陛下隻讓我收拾幹淨,沒說讓我在這金絲籠子裏憋死。”雲舒打斷她,語氣帶上了一絲不耐和隱隱的壓迫感,“還是說,你也想學李嬤嬤,教我規矩?”她微微側頭,紅腫破皮的臉頰在暮光下顯得有些可怖。
    春喜嚇得一個激靈,連忙擺手:“不不不!奴婢不敢!奴婢這就扶娘娘出去!”她趕緊上前,小心翼翼地攙扶住雲舒的胳膊,避開了她手臂上的淤青。
    椒房殿外連接著一個巨大的、精心打理的後花園。亭台樓閣,假山流水,奇花異草爭奇鬥豔,在暮色中別有一番景致。然而空氣裏彌漫的依舊是那種濃重甜膩的皇家熏香,混合著草木的氣息,形成一種怪異的感覺。
    雲舒在春喜的攙扶下,沿著鋪著鵝卵石的蜿蜒小徑緩慢行走。膝蓋的舊傷和腰腹間的鈍痛讓她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額角的傷口在走動中隱隱抽痛。她看似在欣賞園景,實則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尋找著春喜口中那片老桃林的位置。
    就在她們繞過一座巨大的太湖石假山時,一陣刻意壓低的、帶著濃濃嫉妒和惡意的議論聲,順著晚風飄了過來。
    “哼,瞧瞧,出來了!我還當被陛下訓得沒臉見人了呢!”
    “嘖嘖,看看那副鬼樣子,臉腫得跟豬頭似的,走路都打晃,真是丟盡了皇家的臉!”
    “也不知道陛下看上她什麽?一個山野妖道,粗鄙不堪!聽說在道觀裏整天就知道炸爐子烤紅薯,跟叫花子似的!”
    “就是!哪比得上晚晴皇後一根頭發絲?晚晴皇後那才叫真正的國色天香,溫婉賢淑!這妖道,連提鞋都不配!”
    聲音來自不遠處一座精致的六角涼亭。幾個衣著華麗、環佩叮當的宮裝女子正坐在亭中,對著雲舒的方向指指點點,毫不掩飾臉上的鄙夷和幸災樂禍。為首一人,雲舒認得,正是她的明慧師姐!她如今換上了一身妃嬪的裝束,珠翠滿頭,臉上帶著刻薄的冷笑。
    雲舒的腳步頓住了…很是詫異,甚至懵逼當場。
    明慧,她是皇帝的妃嬪!
    怎麽回事?
    明慧顯然也看到了雲舒,臉上的譏諷更濃了。她故意提高聲音,對著身邊的妃嬪說道:“哎呀,姐妹們快看,這不是咱們新晉的‘皇後娘娘’嗎?怎麽這副尊容就出來了?也不怕衝撞了園中的花木精靈?哦,我忘了,妖道嘛,自然是不怕這些的,說不定還和那些東西是一家呢!”
    刻毒的譏笑聲在涼亭裏響起。
    雲舒垂在身側的手,無聲地攥緊了袖袋裏那塊包裹著“特製”胭脂的絲帕。掌心傷口的刺痛讓她保持著清醒。她抬起頭,目光越過那些幸災樂禍的臉,平靜地看向明慧,紅腫破皮的嘴角,極其緩慢地、扯開一個弧度。
    明慧被她看得心頭莫名一悸,臉上的譏笑僵了一下。
    雲舒沒有理會她,隻是微微側頭對著春喜,聲音不大不小,清晰地問道:“春喜,本宮問你,這禦花園裏,可有……豬圈?”
    “啊?”春喜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懵了,茫然地搖頭,“回……回娘娘,禦花園裏……沒有豬圈的……”
    “哦?”雲舒的聲音拖長,帶著一絲遺憾,目光卻意有所指地掃過涼亭,“那真是可惜了。本宮還以為,這禦花園裏有什麽稀罕的品種,叫喚得如此……與眾不同。”她特意在“叫喚”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噗嗤!
    雖然氣氛緊張,春喜還是沒忍住,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又趕緊死死捂住嘴,肩膀一聳一聳的。
    涼亭裏的譏笑聲戛然而止!明慧和那幾個妃嬪的臉色瞬變得極其難看!雲舒這話,分明是在罵她們是豬!是畜生!
    “你……!”明慧氣得臉色鐵青,猛地站起來,指著雲舒,“妖道!你敢辱罵本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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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舒卻像是沒聽到她的怒斥,目光轉向另一個方向,微微蹙眉,仿佛在認真思索:“沒有豬圈……那想必是野狗?春喜,你聽這叫聲,像不像餓了三天的野狗,聞到點肉腥味就吠個不停?”
    “噗……”這次連旁邊侍立的一個小太監都忍不住低下了頭,肩膀劇烈抖動。
    “雲舒!你這個賤人!”明慧徹底被激怒了,她何曾受過這等侮辱!尤其還是當著其他妃嬪的麵!她不顧儀態,提著裙擺就衝出涼亭,氣勢洶洶地朝著雲舒撲來,揚起手就要扇過去!“本宮撕爛你的嘴!”
    “娘娘小心!”春喜嚇得尖叫。
    雲舒站在原地,不閃不避。就在明慧的手掌帶著風聲即將落在她腫脹臉頰上的刹那——
    “住手!”
    一聲低沉有力、帶著軍人特有殺伐之氣的斷喝,如同驚雷般在不遠處炸響!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閃電般掠至,帶著一股風塵仆仆的氣息,精準地抓住了明慧即將落下的手腕!力道之大,讓明慧痛呼一聲,再也無法寸進!
    “麗妃娘娘,請自重!”來人聲音冷硬,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雲舒抬眼望去。
    抓住明慧手腕的,是一位身披玄色輕甲的青年將領。他身形高大健碩,肩寬背闊,麵容剛毅如同刀削斧鑿,劍眉斜飛入鬢,一雙深邃的眼眸此刻銳利如鷹,正冷冷地盯著被他製住的明慧。他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風霜之色,下巴上還有未刮淨的青色胡茬,渾身散發著一種久經沙場的鐵血氣息和……一種熟悉感?
    是他!謝長風!
    雲舒的心猛地一跳!雖然多年未見,他褪去了少年時的青澀,變得成熟冷峻,但那雙眼睛,還有眉骨處那道熟悉的、淺淺的舊疤痕,她不會認錯!正是當年那個在山林裏分她半塊餅子、笑起來有些憨厚的少年將軍!
    謝長風甩開明慧的手腕,動作幹脆利落。明慧踉蹌後退,被趕來的宮女扶住,手腕火辣辣地疼,又驚又怒:“謝長風!你大膽!竟敢對本宮無禮!”
    謝長風看都沒看她一眼,他轉過身,目光落在雲舒身上。當看清她腫脹破皮的臉頰、額角猙獰的傷口、還有那身素白中衣掩不住的虛弱和傷痕時,他深邃的眼眸中瞬間翻湧起驚愕、難以置信,以及……一股難以壓抑的怒火!
    “阿舒?”謝長風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幾乎是脫口而出,那聲兒時的稱呼顯得如此突兀又自然,“你……你怎麽會在這裏?還……還成了……”他後麵的話哽在喉嚨裏,目光掃過她身上單薄的中衣,再看看旁邊涼亭裏那幾個衣著華麗的妃嬪,瞬間明白了什麽,眼中的怒火更熾!
    “謝將軍,”雲舒強壓下心中的波瀾,微微垂眸,避開了他那雙充滿震驚和關切的眼睛,聲音嘶啞而疏離,“本宮現在是皇後。將軍……逾矩了。”她必須撇清關係,不能讓謝長風因為自己惹上麻煩。那個魔鬼皇帝的猜忌和威脅,言猶在耳!
    “皇後?”謝長風像是被這個詞燙了一下,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雲舒蒼白憔悴的臉,看著她眼中那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絲極力隱藏的痛楚。這哪是皇後?分明是一個遍體鱗傷的囚徒!
    “嗬,謝將軍眼裏隻有皇後娘娘,看不見本宮這個麗妃了?”明慧揉著發紅的手腕,陰陽怪氣地插話,臉上帶著惡毒的笑容,“也是,舊相識嘛,自然親近些。就是不知……陛下知道了,會作何感想?”她故意將“舊相識”和“親近”咬得極重,目光在謝長風和雲舒之間來回掃視,充滿了挑撥離間的惡意。
    謝長風濃眉緊鎖,剛毅的臉上布滿寒霜。他正要開口,一個冰冷刺骨、如同來自地獄深淵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眾人身後響起,帶著足以凍結靈魂的暴戾:
    “朕也很好奇。”
    “謝將軍……你想讓朕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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