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回 榮府重觀黃梅戲 眾人共品天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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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榮國府眾人自上次賞罷《女駙馬》,那黃梅戲的婉轉曲調便如絲絲嫋嫋的檀香,在府中縈繞不絕,每每提及,皆回味無窮。這日,凜冽的寒冬已至,皚皚白雪將榮國府裝點得宛如瓊樓玉宇。
午後,冬日暖陽灑下,給這銀白世界添了幾分柔和暖意。賈母於暖閣內閑坐,回想起前兩番觀戲時闔家齊聚、其樂融融之景,興致頓起,遂命人在園中精心搭建戲台,欲再賞黃梅雅韻。
此次戲台搭建得愈發精巧絕倫,以冰雪為材,匠心獨運,遠遠望去,恰似一座夢幻縹緲的水晶宮闕。四周垂掛著晶瑩剔透的冰棱,長短不一,粗細各異,在暖陽的映照下,折射出五彩斑斕的華光,恰似天邊絢麗的虹霓,又似仙女灑落人間的璀璨珠玉。
台下桌椅皆鋪上了厚實柔軟的狐皮墊子,毛色鮮亮,觸手溫熱。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紅棗桂圓茶,茶香四溢,伴隨著紅棗的甜香與桂圓的醇厚,直沁心脾;還有那精致的梅花糕,形似梅花初綻,花瓣紋理清晰可見,仿若能聞到那淡淡的梅香;另有各種冬日時鮮果品,擺放得錯落有致,彰顯著賈府的富貴奢華與雅致品味。
眾人聞得又要聽戲,皆欣然前往,齊聚園中。賈母身著一件雍容華貴的貂皮大氅,毛色黑亮,邊緣處鑲著一圈雪白的狐毛,更顯尊貴。頭戴一頂鑲嵌著明珠的暖帽,顆顆明珠圓潤飽滿,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宛如點點繁星。她端坐在主位,麵帶微笑,眼神中滿是期待,環顧四周,緩緩說道:“前兩次聽戲,大家各有所感,今日不知這黃梅戲又會演繹出何等動人篇章。”眾人紛紛笑著應和,眼中皆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少頃,鑼鼓聲乍然響起,清脆而激昂,似要衝破冬日的寂靜與沉悶。緊接著,絲竹之音悠悠傳來,婉轉悠揚,如潺潺溪流,在山石間穿梭流淌,又如縷縷清風,輕輕拂過眾人的心間,將眾人緩緩引入戲境。隨著樂聲,戲台上雲霧嫋嫋升起,一位身著素潔衣衫的仙女,身姿輕盈曼妙,如春日柳絮般翩翩而降。她眉眼含情,顧盼生輝,輕啟朱唇,鶯啼般唱道:“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眾人這才知曉,今日上演的乃是黃梅戲《天仙配》。
這戲中所述,乃玉皇大帝之愛女七仙女,久居天庭,看慣了仙宮的清冷與寂寥,對人間百姓男耕女織的平凡生活心生羨慕。一日,她俯瞰人間,見那董永忠厚善良,賣身葬父,孝心感天動地,不禁為其深深打動。
於是,七仙女不顧天庭森嚴戒律,毅然私自下凡,與董永在老槐樹下結為夫妻。自此,二人於人間過起了男耕女織的生活,夫妻恩愛,伉儷情深,日子雖平淡,卻滿溢著幸福與甜蜜。舞台之上,七仙女與董永攜手漫步於田園小徑,身旁繁花似錦,綠草如茵。七仙女臉頰緋紅,眼神中滿是對董永的深情與眷戀;董永則麵帶憨厚的笑容,緊緊握著七仙女的手,仿佛握住了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二人的眼神交匯間,愛意流淌 )
然而,好景不長。天庭眾神察覺七仙女私自下凡之事,玉皇大帝龍顏大怒,雷霆之怒震動天庭。遂即刻派遣天兵天將下凡,欲將七仙女強行召回天庭。董永得知此訊,如遭雷擊,肝腸寸斷,悲痛欲絕。七仙女亦是淚如雨下,她深知天庭威嚴不可觸犯,為不連累董永,在與董永生死離別之際,忍痛留下二人愛情的結晶——他們的孩子,並含淚叮囑董永,要好好撫養孩子長大,告知他父母的故事,堅信孩子日後定能有所作為。
七仙女緊緊抱住董永,淚灑衣衫,泣不成聲:“相公,為妻實在不舍與你分離,然天庭戒律森嚴,為妻不得不歸。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撫養孩子成人。”董永亦是淚流滿麵,緊緊擁著七仙女,聲音顫抖:“娘子,我該如何是好,沒有你,我往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
演至七仙女與董永在老槐樹下結拜成親之時,李紈眼中淚光閃爍,神色動容,輕聲歎道:“這七仙女為了與董永的愛情,竟敢不顧天條戒律,毅然下凡,這份勇氣與深情,實在令人敬佩不已。他們在人間的生活,雖無仙界的榮華富貴,卻充滿了人間煙火的真情實意,真真讓人羨慕。”李紈微微低頭,手不自覺地輕撫衣衫,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眼中卻難掩對美好愛情的向往與憧憬 )
邢夫人聽後,微微皺眉,麵露不悅之色,不以為然道:“這七仙女終究是太過任性妄為了,天庭的規矩乃是天地間的準則,豈容隨意踐踏。她這一番折騰,不僅給自己招來大禍,還連累董永一同受苦。這世間諸事,皆有規矩法度,不可肆意胡為,否則必將自食惡果。就說寶玉和黛玉,雖說如今成了親,可他們之前的那些行徑,又豈是合乎規矩的?若都像他們這般由著性子來,這賈府還不亂了套?”
賈寶玉聽聞邢夫人之言,心中頗為不悅,忍不住激動地站起身,來回踱步,反駁道:“太太此言差矣!七仙女與董永真心相愛,為了能長相廝守,衝破天規的重重束縛,此乃世間至情至性之舉,方為真正的愛情。我與林妹妹一路走來,亦是曆經諸多波折,才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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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府裏上上下下,多少人反對我們,說什麽林妹妹孤高自許,說什麽我們的感情有悖禮教。可我們之間的情誼,又豈是這些流言蜚語能阻斷的?我們相互扶持,相互理解,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難道,為了所謂的規矩,就要放棄自己的真心所愛嗎?”說罷,他緊緊握住林黛玉的手,眼神中滿是堅定與執著,似在向眾人表明自己對愛情的態度,又似在回憶與林黛玉一路走來的風雨曆程。
林黛玉微微頷首,美目含淚,下意識地抓緊手帕,手指微微顫抖,輕聲說道:“寶哥哥所言極是,七仙女與董永的愛情,感天動地,令人動容。這世間的愛情,似乎總是充滿了無奈與遺憾,縱有深情,卻往往難敵命運的捉弄。我與寶玉,亦是在這賈府的重重規矩與諸多流言蜚語中,艱難前行。
記得當初,舅母對我多有不滿,下人之間也頗多閑言碎語,我時常暗自垂淚,以為我們終會如七仙女與董永般,被無情拆散。好在,寶玉始終對我不離不棄,我們堅持了下來。”言罷,她輕輕歎了口氣,用手帕輕輕拭去眼角的淚花,眼神中既有對過去磨難的感慨,又有對如今幸福的珍惜。
薛寶釵在一旁,神色平和,微微眯眼思考後,緩緩說道:“七仙女與董永的愛情,固然令人感動至深,可他們的行為確實給天庭和人間都帶來了不少混亂與麻煩。在追求愛情之時,也應當權衡利弊,考慮後果。
寶兄弟與林妹妹能走到一起,想來也是曆經了無數的思量與抉擇,其中的艱辛,旁人怕是難以體會。隻是,賈府家大業大,規矩繁多,寶兄弟和林妹妹往後行事,還需更加謹慎,莫要再給府裏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她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整理著衣袖,儀態端莊,言語間盡顯大家閨秀的沉穩與睿智,心裏暗自衡量著愛情與規矩在生活中的平衡點。
隨著劇情的推進,演到天兵天將下凡捉拿七仙女,七仙女與董永生死離別之際,眾人皆沉浸在悲痛之中,氣氛凝重。賈探春秀眉緊蹙,眼中滿是憤慨之色,忍不住激動地跺腳,說道:“這天庭的規矩實在是太過嚴苛無情,竟如此狠心棒打鴛鴦,生生拆散這對恩愛夫妻。
難道身份地位與天條戒律,真的就比人間的真情更為重要嗎?實在是讓人憤憤不平!就如賈府中的一些規矩,何嚐不是對我們年輕人情感的一種束縛。我們的喜怒哀樂,難道都要被這些規矩所左右?寶姐姐雖說行事穩重,但有些規矩,本就該破舊立新,不然,賈府如何能有新的氣象?”她緊握雙拳,臉上的憤慨之情溢於言表,聯想到自己在賈府中的處境,對封建規矩的不滿愈發強烈。
王熙鳳手持手帕,輕輕拭去眼角的淚花,精明地轉動眼珠,感慨道:“這世間之事,總是難以盡如人意。七仙女與董永的愛情,如此美好純粹,卻終究逃不過命運的捉弄。可憐這董永,失去了七仙女,往後的日子,怕是要在無盡的思念與痛苦中度過了。
寶兄弟與林妹妹雖說如今成親了,可往後的日子,誰又能保證不會再有波折。這賈府上下,關係錯綜複雜,規矩繁多,他們可要謹慎著些才是。就像七仙女與董永,即便情深似海,也抵不過天庭的規矩。賈府的規矩,亦是不能輕易觸犯的,不然,這一大家子的體麵可就沒了。”她微微搖頭,眼神中滿是惋惜與無奈,同時也透露出對寶玉和黛玉未來生活的擔憂。
就在眾人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之中時,戲台上劇情陡然一轉。隻見天空中霞光萬道,五彩祥雲繚繞,無數彩霞從四麵八方疾飛而來,它們相互銜著樹枝,齊心協力,在浩瀚銀河之上搭起了一座彩虹橋。彩虹橋橫跨兩岸,宛如一條絢麗的彩帶,連接著七仙女與董永的思念 )
天庭感念七仙女與董永的深情,特允許他們在一年度在橋上相會。七仙女和董永在彩虹橋上相擁而泣,千言萬語,皆在這相擁之中。七仙女眼中淚光閃爍,深情地凝視著董永,雙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龐,聲音顫抖地說道:“相公,為妻日夜思念你,朝朝暮暮盼望著與你相見。”董永緊緊抱住七仙女,淚水奪眶而出,聲音哽咽:“娘子,我又何嚐不是如此,每日每夜,心中所想皆為你。隻盼能與你長相廝守,永不分離。”)
看到這一幕,眾人的神情漸漸緩和,眼中多了幾分欣慰。賈迎春本就心地善良,此時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怯生生地擦拭著眼淚,輕聲說道:“還好每年他們還有這相聚的日子,也算是上天憐憫,給這份淒苦的愛情留下了一絲希望。不然,可真是太讓人難過了。就像寶兄弟和林妹妹,經曆了那麽多磨難,如今能在一起,真真是不容易。隻希望他們往後的日子,能順順利利的。”
史湘雲性子直爽,大大咧咧地抹一把臉,拍手笑道:“這彩虹橋相會可真美,每年的這一天,他們能跨越銀河相見,互訴相思之苦,也算是對他們堅貞愛情的一種慰藉。可見,愛情的力量是如此偉大,連天庭也不得不為之動容,做出讓步,愛哥哥和林姐姐也是靠著這份對彼此的堅定,才走到了一起。往後啊,他們可得珍惜著。這賈府裏,規矩雖多,但隻要他們倆一條心,總能把日子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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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微微點頭,眼中滿是感慨,緩緩說道:“是啊,雖曆經千難萬險,但每年能有此相聚之時,也算是上天眷顧這對有情人。這愛情之路,雖說坎坷崎嶇,充滿了磨難與考驗,但隻要心中有愛,總有峰回路轉、柳暗花明之日。
寶玉和黛玉能成親,也是他們的緣分和堅持。隻是,賈府如今內憂外患,他們這一輩的年輕人,更應守好規矩,齊心協力,方能保住賈府的根基。愛情固然重要,但家族的興衰,亦是不可忽視啊。”
待戲演完,眾人依舊沉浸在這曲折動人的故事中,久久難以自拔。此時,一陣寒風吹過,吹落了枝頭的雪花,雪花在空中紛紛揚揚地飄落,宛如天女散花,為這冬日的榮國府增添了幾分詩意與浪漫。在這寒冷的冬日裏,榮國府眾人通過這出黃梅戲,對愛情的堅韌與執著、對規矩與真情的碰撞、對命運的無常與轉機,皆有了更為深刻的感悟。
眾人從戲中的情緒漸漸緩過神來,開始三三兩兩起身,或相互交談著戲中的情節,或感慨著各自的心事,慢慢散去。
賈寶玉與林黛玉卻仍坐在原處,眼神沉浸在戲台方向,思緒似乎還停留在七仙女與董永那曲折動人的愛情故事裏。過了半晌,賈寶玉緩緩轉過頭,深情地望向林黛玉,目光溫柔而堅定。林黛玉似有所感,也偏過頭來,與賈寶玉四目相對。這一瞬間,周圍的喧囂仿佛都已遠去,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們彼此的眼眸。
賈寶玉輕輕抬起手,溫柔地拭去林黛玉眼角殘留的淚痕,而後緊緊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仿佛要將彼此的命運就此緊緊相連。他微微湊近,聲音低沉卻充滿力量,如同許下一生的承諾:“妹妹,今日這戲,讓我愈發覺得,你我能走到一起,實在是曆經千難萬險。就如七仙女與董永,即便上天阻攔,也無法隔斷真心相愛的人。我發誓,此生定與妹妹在一起,無論前方還有多少風雨,多少艱難,我都不會辜負妹妹,定護妹妹周全。”
林黛玉眼中淚光再次閃爍,那是感動與幸福交織的淚花。她微微顫抖著嘴唇,輕聲說道:“寶玉,我亦與你心意相通。這一路走來,雖磨難重重,但隻要有你在我身旁,我便無所畏懼。隻願我們能如七仙女與董永,即便命運多舛,也能堅守這份深情。”
說罷,兩人相視而笑,那笑容中滿是對彼此的信任與對未來的期許。在這白雪皚皚的冬日,他們的愛情,如同傲雪綻放的紅梅,愈發堅韌而美好。
此時,又一陣寒風吹過,帶著絲絲冷意,卻吹不散他們心中那團熾熱的愛意。雪花依舊紛紛揚揚地飄落,仿佛在為他們的愛情默默祝福,見證著這一永恒的誓言。
正是:
黃梅再唱天仙配,冬日聆聽意韻長。
情動人心思舊夢,雪花飄處歎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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