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再聚首傷情堪憂,奇藥霸性惹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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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家那處塢堡的客房裏,一股子濃鬱的藥味,混著血腥氣,怎麽也散不掉。
    許青山推開門,王虎和林晚照跟在他身後。
    屋裏頭,那個脾氣古怪的怪醫,正拿著一柄小巧的銀刀,在燭火上烤著。
    斥候張三就躺在旁邊的床上,那條斷了的腿,用烈酒擦拭過,腫得跟那發麵的饅頭似的。
    怪醫瞅見他們進來,也沒抬頭,隻是哼了一聲。
    “小子,你那幾個同伴,都是些硬骨頭。尤其是這個,腿骨斷成三截,愣是沒吭一聲。”
    他說著,手裏那柄燒紅的銀刀,便已穩穩地,劃開了張三腿上的皮肉,手底下那股子利索勁,瞧著就不是尋常郎中。
    王虎瞅著張三那張疼得沒了血色的臉,那隻沒受傷的手,把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怪醫沒理他,他三下五除二地,把那錯位的斷骨,重新對上,又敷上黑乎乎的藥膏,最後用兩塊削得極平的木板,夾住,拿麻布綁得嚴嚴實實。
    他做完這一切,才站起身,擦了擦手。
    “這條腿,算是保住。不過裏頭的筋骨,斷得太碎。往後,怕是不能再跟你們一塊,翻山越嶺,當那飛簷走壁的斥候。能當個尋常人走路,已是萬幸。”
    張三那張年輕的臉上,一下子就沒了光。
    許青山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說話。
    他又走到裏間,雲水瑤就躺在那兒,人還沒醒。
    怪醫也跟了進來,他伸手,在雲水瑤的額頭上探了探,又翻開她的眼皮瞅了瞅,最後,才把那兩根雞爪子似的,幹枯的手指,搭在她那纖細的手腕上。
    他閉著眼,那眉頭,卻越擰越緊。
    半晌,他才收回手,那張老臉上,全是凝重。
    “麻煩,天大的麻煩。”
    他瞅著許青山,聲音也沉了下來。
    “這女娃子,底子不錯,內功也算紮實。可她中的那一掌,陰毒得很。那股子寒氣,早就順著傷口,鑽進她五髒六腑,傷了心脈。”
    他頓了頓,又接著說。
    “更要命的,是她先前,為了保命,肯定服用過什麽激發潛能的,火性極烈的丹藥。如今,一股寒氣,一股火性在她身子裏頭,跟那兩條鬥紅了眼的蛇似的,互相撕咬,水火不容。全靠她那點內功底子,在中間強行撐著。一旦她這口氣泄了...”
    他沒再往下說,可那意思,誰都明白。
    王虎那眼珠子,一下子就紅了。
    “老先生!你不是神醫嗎?你一定有法子救她的,對不對!”
    “神醫?”
    怪醫冷笑一聲,“老夫我隻是個懂點醫理的糟老頭子,不是那能起死回生的大羅金仙。”
    他瞅著床上那個氣若遊絲的雲水瑤,在屋裏頭來回踱了兩步。
    忽然,他停下腳,那雙小眼睛裏,閃過一絲瘋狂。
    “法子,倒也不是沒有。”
    他轉過頭,死死地就盯住了許青山。
    “就看你,敢不敢賭。”
    許青山心裏頭咯噔一下。
    “先生請講。”
    怪醫那聲音,壓得極低。
    “要救她,隻有一個法子。用藥性更猛、更霸道的至陽之物,強行衝開她體內那糾纏的寒熱二氣,以毒攻毒,置之死地,方能求得一線生機。”
    他一字一句地說道:“那件至陽之物,就是你小子,從燕王那兒偷來的,赤血龍參!”
    王虎和林晚照聽完,都是大驚失色。
    那怪醫卻沒理他們,他隻是瞅著許青山。
    “老夫我醜話說在前頭。這法子,九死一生。成了,她不僅傷勢盡愈,那兩股子水火不容的內力,被龍參的霸道藥性一衝,或許還能因禍得福,融為一體,讓她內功大進,一步登天。可要是敗了...”
    他嘿嘿一笑,那笑聲,聽著就讓人心裏頭發毛。
    “敗了,她當場就得被那霸道的藥力,給活活燒斷經脈,死得不能再死。”
    就在這時,床上那個一直昏迷不醒的雲水瑤,那長長的睫毛,竟是微微的,顫動了一下。
    她緩緩地,睜開了眼。
    她那雙清亮的鳳眼裏,沒了焦距,可那耳朵,卻顯然是聽見了怪醫方才那番話。
    她瞅著許青山,那幹裂的嘴唇,動了動。
    她那聲音,虛弱得跟那風中的燭火似的,可那股子勁兒,卻決絕得很。
    “許...先生...我這條命...本就是你...撿回來的...”
    “我...賭。”
    說完這兩個字,她便又頭一歪,昏了過去。
    許青山看著她,沉默了許久。
    他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他曉得,他沒得選。
    他走出屋子,來到外院,那個因為斷了腿,而一直垂著頭,不言不語地斥候張三跟前。
    他把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肉湯,遞過去。
    張三沒接,隻是搖了搖頭。
    “公子,俺...俺是個廢人了,往後,怕是再不能替公子爺辦事。”
    許青山在他旁邊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誰說你廢了?”
    “你的腿是走不動了,可你的眼睛,你的耳朵,你的腦子,都還在。”
    他瞅著張三,眼神裏,全是認真。
    “咱們石老山,往後會越來越大,人也會越來越多。我需要一雙能替我盯著整個山寨,盯著外頭所有風吹草動的眼睛。也需要一個能把那些個零零碎碎的消息,都給梳理清楚,分出真假的腦子。”
    “張三,我問你,這個活,你幹不幹得來?”
    張三猛的抬頭,那雙原本黯淡的眼睛裏,一下子就有了光。
    他看著許青山,嘴唇哆嗦了半天。
    他沒說話,隻是把那碗肉湯接過來,仰頭一口,就喝了個幹幹淨淨。
    然後,他對著許青山,重重地,抱了抱拳。
    大部隊,又一次啟程。
    這一次,是回家。
    雲水瑤和張三,都被安置在最是穩當的馬車裏。
    歸途的氣氛,是凝重,卻又帶著一絲說不出的,破釜沉舟般的希望。
    許青山騎在馬上,他回頭,瞅了一眼那輛載著雲水瑤的馬車,又抬頭,看了看遠處那在雲層後頭,若隱若現的石老山的輪廓。
    他曉得,北地的仗,算是打完。
    可他自個兒的,另一場更難打的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