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馳的耳膜像被那嘶啞的聲音戳穿，冷汗順著後頸往下淌，在襯衫上洇出深色的痕跡。他死死攥著手機，屏幕光在顫抖中晃成一片慘白，照亮牆紙小醜咧開的嘴——那些“牙齒”根本不是畫上去的，而是密密麻麻嵌在牆裏的指甲，長短不一，泛著青灰色的冷光。
    “滾開！”他吼出聲，聲音卻被鬼屋的死寂吞得隻剩半截。身後那無頭影子的“手指”已經搭上他肩膀，冰涼的觸感像凍住的蛇，順著脊椎往頭皮爬。他能聞到影子身上的味道，是潮濕的黴味混著腐爛的甜，和妹妹那件連衣裙上的氣味一模一樣。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條陌生短信，屏幕亮起的瞬間，他瞥見短信內容“別信影子，找旋轉木馬底下的暗門”。發件人號碼是一串亂碼，末尾跟著個歪歪扭扭的符號，像隻缺了角的鍾。
    周馳猛地矮身躲開影子的抓握，手機光掃過地麵時，發現剛才那具小女孩屍體不見了。地上隻剩一攤黑紅色的汙漬，正順著地磚縫隙往旋轉木馬的方向流，像條活過來的蛇。
    “想跑？”嘶啞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天花板傳來木板斷裂的脆響，無數灰塵簌簌落下，混著幾根濕漉漉的頭發——那頭發纏上他的腳踝，越收越緊，勒得皮膚生疼。
    他拖著那團頭發往門口衝，無頭影子在身後追趕，地麵被它踩出“咕嘰咕嘰”的聲響，像是拖著一攤爛泥。快到鬼屋門口時，他看見剛才扯斷的紅綢帶不知何時又纏在了門框上，綢麵在黑暗裏泛著詭異的紅光，上麵用黑血寫著新的字“十五年前，她也這麽跑”。
    “她？”周馳心裏咯噔一下，猛地想起爺爺說過的事。十五年前，遊樂園倒閉前一天，有個穿粉色連衣裙的小女孩在旋轉木馬上失蹤，最後隻找到一隻帶血的涼鞋。當時所有人都說是意外，隻有守園老人瘋瘋癲癲地喊“被影子拖走了！被影子拖走了！”
    頭發突然鬆開了。
    周馳踉蹌著衝出鬼屋，迎麵撞上旋轉木馬的底座。木馬上的影子已經完全成型，一個個穿著舊時代衣服的人影在木馬上打轉，其中一個穿藍布褂子的男人正低頭看著他，臉是模糊的灰霧，手裏卻攥著把生鏽的鐮刀——和錄像帶裏那些村民手裏的一模一樣。
    他想起那條短信，蹲下身摸索木馬底座的木板。指尖觸到一塊鬆動的木板，用力一掀，底下露出個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更濃的腐臭味湧出來，裏麵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
    “哥，下來呀。”洞口裏傳來小雅真正的聲音，帶著哭腔，不是嘶啞的模仿，“我在這兒，好多影子抓著我……”
    周馳咬咬牙，剛要往下跳，手腕突然被抓住。這次是隻溫熱的手，沾著黏膩的血——是剛才那具消失的小女孩屍體，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臉上的皮膚雖然幹癟，眼睛卻亮得嚇人，死死盯著洞口“別下去！那是它們的窩！十五年前，我就是從這兒被拖進去的……”
    她的手腕上，戴著和小雅一模一樣的銀鐲子，鐲子內側刻著的名字被血糊住，依稀能認出是“小雅”。
    旋轉木馬的音樂突然變得瘋狂，木馬上的人影開始往下跳，鐮刀摩擦地麵的“沙沙”聲從四麵八方湧來。無頭影子堵住了身後的路，小女孩屍體擋在身前，而洞口裏，小雅的哭聲越來越弱，混著鐵鏈聲漸漸沉下去。
    周馳看著小女孩屍體手腕上的銀鐲子，又低頭看向洞口裏不斷晃動的黑影，突然明白過來——所謂的“妹妹”，從一開始就是個誘餌。真正被困在這裏十五年的，是眼前這個女孩，而他妹妹的定位，恐怕早就被這女孩的怨氣引到了這裏。
    “暗門怎麽開？”他突然問，聲音出奇的穩。
    小女孩屍體愣了一下，隨即咧開嘴笑了，臉上的皮膚裂開細小的縫，滲出血珠“用你的血……像十五年前那個守園老人一樣。”
    她抬起手，指向遊樂園門口的方向。周馳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月光下，鐵門旁邊的崗亭裏，似乎坐著個模糊的人影，正低頭擦拭著什麽，反光裏閃著金屬的冷光——是把鏽跡斑斑的鑰匙。
    而崗亭的牆壁上，掛著張泛黃的照片，照片裏的守園老人抱著個穿粉色連衣裙的小女孩，女孩手腕上的銀鐲子，和眼前這隻一模一樣。
    旋轉木馬的人影已經圍了上來，鐮刀的寒光在月光下晃成一片。周馳攥緊手機，突然朝著崗亭的方向衝過去，身後傳來小女孩屍體的喊聲“鑰匙在他骨頭裏！記得把暗門反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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