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開的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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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雨在市區租了間新公寓,離醫院很近。她換了手機號,找了份整理病曆檔案的工作,日子過得像杯白開水——沒有衣服的黴味,沒有繭絲的腥氣,隻有消毒水的味道,平淡得讓人心安。
直到入職第三個月的夜班。
檔案室的窗戶正對著醫院的後山,淩晨兩點時,她聽見窗外傳來“咿咿呀呀”的唱腔。不是幻覺,那調子她太熟悉了,是《鎖麟囊》裏“春秋亭外風雨暴”的選段,隻是唱得走了調,像被人捏住喉嚨在哼。
沈雨猛地抬頭,看見窗玻璃上貼著張臉。
不是人的臉。是張紙糊的花旦臉,眉眼畫得極濃,嘴角卻咧到耳根,露出裏麵塞滿的稻草。紙臉的額頭上,貼著半張撕碎的戲票,金粉寫的“無聲戲院”四個字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她抓起桌上的剪刀扔過去,紙臉“啪”地掉在窗台上,唱腔卻沒停,反而順著門縫鑽進來,纏在檔案櫃的把手上。
沈雨退到牆角,摸到口袋裏的手機——屏幕亮著,顯示收到一條彩信,發信人是一串亂碼。點開後,是段視頻
畫麵裏是燒毀的無聲戲院遺址,焦黑的木梁下,不知何時搭起了個新的戲台,用白骨當柱子,用人皮當幕布。戲台上站著個穿黑袍的人影,背對著鏡頭,手裏舉著塊木牌,木牌上的“掌班”二字,正往下滴著新鮮的血。
視頻的最後,人影緩緩轉身。沒有臉,隻有個黑洞洞的脖頸,裏麵塞滿了白色的戲蟲,觸須上的眼睛齊齊看向鏡頭,像是在說“該返場了。”
唱腔突然拔高,檔案室的燈“滋啦”一聲滅了。黑暗裏,沈雨摸到檔案櫃的門在動,縫隙裏伸出無數隻手,有的戴著花旦的銀鐲子,有的握著小生的馬鞭,指甲縫裏還嵌著未燒盡的紙灰。
是那些破繭的“戲魂”。
她突然想起沈硯說的話——戲蟲以執念為食。她以為自己放下了,可午夜夢回時,總會看見爺爺在井裏招手,看見素心的骨頭在唱歌,這些沒說出口的恐懼,原來都成了戲蟲的養料。
“返場戲,《活捉張三郎》。”
唱腔裏混進了沈硯的聲音,蒼老又尖利。沈雨摸到門把的瞬間,手腕被什麽東西纏住了——是紅綢,濕漉漉的,和虎頭鍘上的紅綢一模一樣。
紅綢勒得她骨頭生疼,拖得她往檔案櫃的方向走。她看見最頂層的檔案盒在晃動,盒麵上貼著的標簽寫著“無名氏”,下麵畫著個小小的戲台圖案。
裏麵裝的不是病曆。
沈雨用盡全力抓過桌上的台燈,狠狠砸向紅綢。紅綢被砸斷的地方湧出白色的漿液,濺在檔案盒上,盒蓋“啪”地彈開,露出裏麵的東西——是無數張泛黃的戲票,每張背麵都畫著笑臉,笑臉的嘴角都淌著血,血滴在紙上,拚出三個字
“等你來。”
窗外的唱腔突然停了。沈雨趁機拉開門衝出去,走廊裏的應急燈亮著綠光,照得地板上的影子歪歪扭扭。她看見每個病房的門縫裏都透出紅光,像無數雙眼睛在眨。
推開安全出口的門,外麵不是醫院的後院,是片濃霧。霧裏飄著熟悉的香粉味,還有個人影在霧中站著,穿青衫,捏長鞭,正是爺爺的輪廓。
“戲沒唱完,走不了的。”爺爺的聲音從霧裏傳來,帶著戲腔的拖尾,“當年我逃了,現在輪到你接了。”
沈雨的手背上,那個淡紅色的印記又開始發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燙,像要燒穿皮膚。她低頭看向自己的影子,影子的脖子上纏著紅綢,手裏舉著塊木牌,上麵刻著個新的名字
“掌班·沈雨”。
濃霧突然散開,露出身後的景象——醫院消失了,眼前是重建的無聲戲院,朱漆大門敞開著,門口的燈籠亮著紅光,照亮了門楣上的新匾額
“生生戲台”。
戲,從來沒結束過。隻是換了個掌班,換了場戲。
沈雨站在門口,看著自己映在門上的影子。影子在笑,像戲票背麵的笑臉,嘴角咧到耳根,露出裏麵蠕動的白蟲。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皮膚下有東西在動,像有無數條絲線在織網,把她的骨頭、她的血、她的恐懼,一點點織成新的繭。
“該敲開場鈴了。”
沈雨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帶著陌生的戲腔。她轉身走進戲院,紅綢自動纏上她的手腕,像條溫順的蛇。後台的鏡子裏,她的臉正在變化,一半是自己,一半是素心,嘴角都咧著相同的笑。
觀眾席上已經坐滿了人,有爺爺,有沈硯,有素心,還有無數個她不認識的“套戲人”。他們的手裏都拿著戲票,票麵上的戲目寫著
“終場·《輪回》”。
沈雨舉起掌班木牌,木牌上的“沈雨”二字滲出鮮血,滴在戲台的地板上,暈開一朵暗紅色的花。
“叮鈴——”
分診台的銅鈴突然響了。蘇晴嚇了一跳,抬眼看向候診區。空的。長椅上蒙著薄薄一層灰,自動售貨機的燈早就滅了,隻有安全出口的綠光在角落裏明明滅滅。
她想起護士長交班時說的話“十二點以後的鈴,別接。”當時她隻當是老護士嚇唬新人的玩笑,現在後頸卻爬滿了寒意。
“叮鈴——”
第二聲鈴響得更急,銅鈴震顫的尾音裏,似乎混著女人的啜泣聲。蘇晴攥緊了手裏的登記表,指節泛白。候診區的門是關著的,風從哪裏來?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的病房傳來“哐當”一聲,像是金屬床架砸在地上。
(注此處結尾故意與最初的《午夜分診台》開頭形成循環,暗示“戲”的輪回特性,每個新的參與者都是上一場戲的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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