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新的“住戶”
    女孩叫蘇晴，是剛畢業的大學生，為了省錢才找到這棟老式居民樓。招租短信來得正好，她捏著手機站在樓下，仰頭打量著灰撲撲的樓道——牆皮剝落處露出裏麵的紅磚，像結痂的傷口，三樓窗口的綠蘿蔫頭耷腦，葉子上的濕痕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小姑娘，租房啊？”一個老太太推著輪椅從旁邊經過，輪椅上的老頭蓋著厚厚的毯子，隻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蘇晴的行李箱。
    “是啊，阿姨，您知道302的房東在哪嗎？”蘇晴笑了笑，眼角的紅痣在陽光下格外顯眼。
    老太太突然壓低聲音，嘴角往樓道方向撇了撇“找張老太就行，住一樓。不過這樓啊……晚上聽到敲門聲別開，尤其是三點以後。”
    蘇晴沒當回事，隻當是老人的迷信。她拎著行李走進樓道，聲控燈應聲亮起，慘白的光線照亮樓梯轉角處的塗鴉，歪歪扭扭寫著“別回頭”三個字，墨跡是暗紅色的，像幹涸的血。
    一樓的張老太是個矮胖的中年女人，臉上堆著精明的笑，遞鑰匙時特意往蘇晴手心塞了張紙條“這是備用鑰匙，藏門墊底下。記住，晚上不管誰叫門，先看貓眼。”
    鑰匙環上掛著發黑的紅繩，末端沾著幾縷頭發，和廣告牌照片裏的一模一樣。蘇晴心裏咯噔一下，卻還是接過鑰匙“謝謝阿姨。”
    “不客氣。”張老太的笑突然變得僵硬，眼睛瞟向她的行李箱，“裏麵……沒裝什麽不該裝的吧？”
    蘇晴愣了愣，箱子裏隻有衣服和書本。她剛要開口，張老太已經轉身進了屋，關門的瞬間，她似乎聽到屋裏傳來鎖鏈拖動的聲音，像有人被鎖在門後。
    三樓的302和照片裏一樣，客廳的窗戶正對著後巷，陽台上果然擺著那盆綠蘿。蘇晴收拾行李時，發現衣櫃深處藏著一件白裙，領口處繡著個歪歪扭扭的“雪”字，裙擺上沾著暗紅色的汙漬，像洗不掉的血。
    “奇怪。”她皺著眉把裙子扔進垃圾桶，指尖觸到布料的瞬間，手機突然震動——又是未知號碼的短信“別扔它，晚上會冷的。”
    蘇晴的後背泛起寒意。她快步走到窗邊，後巷的石板路上，剛才那個老太太正推著輪椅往這邊看，輪椅上的老頭不知何時坐了起來，毯子滑落在地，露出腳踝處一圈深深的勒痕，和白裙領口的汙漬顏色一樣。
    夜幕降臨時，整棟樓突然停電了。
    蘇晴剛泡好麵，客廳的燈“滋啦”一聲滅了，手機信號跟著消失，撥打張老太的電話隻有忙音。她摸出蠟燭點燃，火苗在風裏搖晃，將影子投在牆上，像有人彎腰站在她身後。
    “咚咚咚。”
    敲門聲突然響起，篤篤篤，節奏緩慢，像是用指關節輕輕叩擊。
    蘇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想起老太太的話，躡手躡腳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
    樓道裏空無一人，隻有聲控燈熄滅後留下的濃黑，像墨汁一樣粘稠。
    “誰啊？”她壯著膽子問。
    門外沒有回應，敲門聲也停了。蘇晴鬆了口氣，轉身要回客廳，手腕卻突然被什麽東西攥住了——
    一隻慘白的手從門縫裏伸進來，指甲縫裏沾著暗紅色的泥垢，正死死扣著她的手腕。
    “幫我撿下鑰匙。”一個嘶啞的女聲從門外傳來，帶著潮濕的水汽，“掉在你腳邊了。”
    蘇晴低頭，看到門墊下的備用鑰匙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鑰匙環上的紅繩纏著幾縷濕漉漉的頭發，和白裙上的發絲一模一樣。
    而門縫裏的手，手腕處有一圈勒痕，和輪椅上老頭的痕跡如出一轍。
    蠟燭突然劇烈搖晃，牆上的影子扭曲著站起來，脖頸處呈現出不自然的弧度。蘇晴猛地甩開那隻手，反身撲向陽台，抓起綠蘿砸向窗戶——
    玻璃沒碎，花盆卻裂了，泥土裏滾出一把黃銅鑰匙，鑰匙柄上刻著模糊的“7”字。
    敲門聲再次響起，這次更響了，像是用錘子在砸門，門板震動著往下掉灰。蘇晴抓起那把7樓的鑰匙，突然想起張老太塞給她的紙條，背麵用鉛筆寫著一行小字“七樓有水。”
    她不知道“水”指的是什麽，但此刻這是唯一的生路。蘇晴拉開房門衝出去，樓道裏的聲控燈亮了，慘白的光線裏，她看到樓梯上鋪滿了濕漉漉的頭發，從三樓一直延伸到七樓，像一條黑色的河。
    每級台階上都有暗紅色的劃痕，和她之前在老樓裏見過的一模一樣。
    “別去七樓！”張老太的聲音從一樓傳來，夾雜著鎖鏈拖動的聲響，“那裏的水……會把你變成我們的！”
    蘇晴沒回頭，她的腳踝被頭發纏住了，每上一級台階，頭發就勒得更緊，像要嵌進骨頭裏。七樓的房門虛掩著，門縫裏透出暗紅色的光，伴隨著液體滴落的聲音。
    嗒……嗒……嗒……
    和她心跳的節奏重合。
    她推開七樓的門，看到房間中央擺著一個巨大的魚缸，裏麵的水是渾濁的暗紅色，水麵漂浮著無數根長發，像水草一樣纏繞在一起。而魚缸旁邊的牆上，貼滿了失蹤者的照片，最新的一張是蘇晴的證件照，眼角的紅痣被人用紅筆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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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來了。”魚缸裏突然冒出一個腦袋，是穿白裙的女人，濕漉漉的長發遮住了臉，手裏舉著一把生鏽的水果刀，“該換水了。”
    蘇晴的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屏幕自動亮起，顯示出一條新短信，發信人是之前的“陳雪”
    “把鑰匙扔進去，它就會睡了。”
    魚缸裏的水突然劇烈翻湧，無數隻慘白的手從水裏伸出來，抓撓著缸壁，發出刺耳的刮擦聲。蘇晴看著那些手，每隻手腕上都有勒痕，其中一隻戴著銀鐲子，鐲子上刻著她的生日——那是她媽媽送她的成年禮，早上還戴在手上，不知何時不見了。
    原來她早就戴著“住戶”的標記了。
    女人從魚缸裏爬出來，白裙滴著暗紅色的水，空洞的眼睛盯著蘇晴手裏的鑰匙“扔進來，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蘇晴握緊那把刻著7的鑰匙，突然想起自己的行李箱裏，有一瓶用來洗照片的顯影液，是她學攝影時剩下的，遇水會產生劇烈的化學反應。
    她掏出顯影液，擰開瓶蓋對著魚缸潑過去——
    暗紅色的水瞬間沸騰起來，發出刺鼻的氣味，那些慘白的手在水裏痛苦地蜷縮，長發像被點燃一樣卷曲。女人發出淒厲的尖叫，身體在水中融化，露出下麵一張又一張臉，最後變成一張完全陌生的臉，眼角有顆紅痣，正是蘇晴自己的模樣。
    “你逃不掉的……”女人在水中嘶吼，“它在你眼裏……早就生根了。”
    蘇晴的眼睛突然刺痛，她摸出手機照了照，屏幕裏的自己眼角紅痣正在擴大，像一滴血要滴下來。魚缸裏的水漸漸平息，變成清澈的透明色，裏麵漂浮著一把黃銅鑰匙，鑰匙環上的紅繩嶄新如初。
    七樓的門被推開，張老太推著輪椅站在門口，輪椅上的老頭已經不見了，隻有一攤濕漉漉的頭發。
    “它暫時睡了。”張老太的臉上沒有了精明的笑，眼角也有一顆紅痣，“但下一個停電夜，它還會醒。”
    蘇晴看著手機屏幕裏的紅痣，突然笑了。她撿起魚缸裏的鑰匙，轉身走向樓梯，頭發不再纏繞她的腳踝，反而溫順地鋪成一條路。
    “下一個‘住戶’，什麽時候來？”她問。
    張老太指了指樓下，路燈的光暈裏，一個背著行李的年輕女孩正站在樓道口，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彈出一條未知短信
    “恭喜您被選中，這裏的房租很便宜哦。”
    蘇晴摸了摸眼角的紅痣，那裏已經不疼了。她走回三樓，把7樓的鑰匙藏進綠蘿的泥土裏，又將那件白裙從垃圾桶裏撿出來，掛回衣櫃深處。
    做完這一切，她坐在客廳裏，點燃蠟燭，等待著敲門聲再次響起。
    窗外的後巷裏，輪椅上的老頭不知何時坐了起來，正仰著頭朝三樓微笑，他的眼角，也多了一顆暗紅色的痣。
    而城市的地圖上，越來越多的老式居民樓被標上了紅色標記，像一張不斷蔓延的網，等待著新的“住戶”落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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