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蔓延的網
    蘇晴在302住了七天。
    這七天裏，她摸清了樓裏的“規矩”每天午夜三點，七樓的水滴聲會準時響起；三樓的樓梯扶手永遠擦不幹淨，第二天總會重新蒙上一層濕滑的黏液；張老太每天早上會在樓道裏撒鹽，說是“防蟲子”，但那些鹽粒總會在日落前變成暗紅色，像摻了血。
    第七天傍晚，她在樓下的便利店遇到了那個新來的女孩，叫林薇，也是個大學生，拎著一袋麵包，眼角幹幹淨淨，沒有紅痣。
    “你也住這棟樓？”林薇笑著打招呼，露出兩顆小虎牙，“我住401，昨天剛搬來，房東太太說這樓治安可好了。”
    蘇晴看著她手裏的麵包袋，袋口露出半塊全麥麵包——和她第一天搬進302時買的一模一樣。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紅痣是第七天開始變色的，心裏莫名升起一股煩躁“別信張老太的話，晚上鎖好門窗。”
    林薇愣了愣，沒再追問，轉身匆匆進了樓道。蘇晴望著她的背影，注意到401的窗戶上，不知何時貼了一張黃紙，上麵用朱砂畫著歪歪扭扭的符號，像某種符咒。
    當天夜裏，整棟樓再次停電。
    蘇晴坐在客廳裏，借著蠟燭的光擦拭那把7樓的鑰匙。鑰匙柄上的“7”字被磨得發亮，暗紅色的鏽跡卻總也擦不掉，像滲進了銅裏。
    “咚咚咚。”
    敲門聲準時響起，比上次更急，像是有人在門外跺腳。蘇晴透過貓眼往外看，樓道裏站著林薇，臉色慘白，手裏攥著半塊全麥麵包，麵包上沾著暗紅色的汙漬。
    “蘇晴姐！開門！”林薇的聲音發顫，帶著哭腔，“401裏有東西！它搶我的麵包！”
    蘇晴沒有動。她看到林薇的腳踝處纏著幾縷濕漉漉的頭發，和樓梯上的那些一模一樣。
    “裏麵……裏麵有個穿白裙的姐姐，她說我偷了她的麵包……”林薇的聲音越來越低，嘴角卻開始向上揚起，“她說要把我藏在陽台……像藏那盆花一樣。”
    蘇晴猛地後退——401的陽台上，確實擺著一盆和302一模一樣的綠蘿。
    敲門聲突然停了。蘇晴再次看向貓眼，林薇已經不見了，隻有半塊全麥麵包掉在地上，麵包屑裏混著幾根深褐色的頭發。而401的門縫裏，透出暗紅色的光，像有什麽東西正貼著門板往外看。
    第二天早上，蘇晴在樓道裏遇到張老太，對方正往401門口撒鹽，嘴裏念念有詞“又多了一個，這下熱鬧了。”
    “她會變成什麽樣？”蘇晴問。
    張老太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鹽粒，指縫裏滲出暗紅色的粉末“還能怎麽樣？變成牆的一部分唄。你看這牆皮，掉下來的都是‘住戶’的皮。”
    蘇晴抬頭看向牆壁，剝落的牆皮裏果然嵌著一些細碎的東西，像指甲，又像骨頭渣。
    這時，七樓傳來重物拖拽的聲響，伴隨著沉悶的嗚咽，像有人被捂住了嘴。蘇晴知道，那是林薇。每個新“住戶”都會經曆這一步，被拖到七樓，成為魚缸裏的“養分”。
    她突然想起“陳雪”發的最後一條短信“這次，輪到它躲了。”原來所謂的“躲”，隻是換一種方式進食。
    當天下午，蘇晴收到一條陌生短信，發信人顯示為“林薇”
    “魚缸裏好擠，快來陪我。”
    附帶的照片裏，巨大的魚缸裏擠滿了人影，都是穿著不同衣服的“住戶”，他們的臉貼在玻璃上，眼角都有一顆紅痣，密密麻麻，像魚缸壁上的黴斑。而最前麵的林薇正對著鏡頭笑，嘴角咧到耳根，手裏舉著半塊全麥麵包。
    蘇晴的手機突然自動跳轉界麵，彈出一個地圖軟件，上麵標滿了紅色的圓點，遍布整個城市，每個圓點旁都標注著“老式居民樓”。她放大地圖，發現離這裏三條街的地方，有一棟新的紅圓點正在閃爍，備注寫著“新住戶，李娜，23歲。”
    原來這張網早已鋪開，她們不是特例，隻是其中一環。
    夜幕降臨時，蘇晴站在陽台，看著對麵的居民樓亮起燈。三樓的窗戶裏，一個年輕女孩正對著鏡子梳頭，眼角有一顆若隱若現的紅痣。她的動作越來越慢，最後停在鏡前，嘴角緩緩揚起，和魚缸裏的林薇一模一樣。
    蘇晴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紅痣已經變成了深褐色，像一顆凝固的血痂。她轉身從衣櫃裏拿出那件白裙，輕輕穿上，裙擺掃過地板，留下濕漉漉的痕跡。
    樓道裏傳來張老太的喊聲“蘇晴！下來幫忙搬東西！”
    她走下樓，看到一樓大廳裏擺著一個新的魚缸，和七樓的一模一樣，裏麵注滿了暗紅色的水。張老太和幾個麵無表情的“住戶”正往裏麵搬東西——是林薇的行李箱，還有半塊發黴的全麥麵包。
    “這棟樓快滿了。”張老太擦了擦汗，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興奮，“得再找個新地方。”
    她遞給蘇晴一把新鑰匙，黃銅材質，鑰匙柄上刻著“3”字“去那邊盯著，別讓‘住戶’跑了。”
    蘇晴接過鑰匙，上麵還帶著張老太手心的溫度，黏膩的，像沒擦幹的血。
    走出樓道時，她看到路邊停著一輛搬家公司的貨車，車身上印著廣告“專業搬遷，老樓特惠。”司機正坐在駕駛室裏打電話，側臉對著蘇晴，眼角有一顆紅痣，正是之前載過“陳雪”的那個司機。
    蘇晴笑了笑，眼角的紅痣在夕陽下泛著光。她走向那輛貨車，手裏的鑰匙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城市的另一端，李娜正站在一棟老式居民樓前，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她的手機收到一條短信，發信人未知
    “恭喜您被選中，這裏的房租很便宜哦。”
    她低頭笑了笑，沒注意到自己的眼角，不知何時多了一顆暗紅色的痣。
    而七樓的魚缸裏，新的“住戶”正緩緩睜開眼睛，看向窗外蔓延的城市，嘴角揚起詭異的弧度。這張網，還在繼續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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