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豆腐在青瓷碗中微微顫動，漂浮的金針折射出宴會廳吊燈慘白的光。葉臨淵的指尖在桌下輕叩銅人足三裏穴，三下，五下——這是祖父教他的暗號節奏。
    "電子設備全廢了。"蘇清荷的唇幾乎貼到他耳畔，溫熱的吐息裏帶著薄荷止血散的藥香，"但那些金針..."
    話音未落，侍應生突然集體轉身。他們後頸的皮膚下，都有蚯蚓狀的凸起在蠕動。
    葉臨淵的銀針已滑入指縫。銅人在藥箱裏發燙，燙得他腰間皮膚刺痛——就像三個月前診所被封那晚，周肅的鋼製義肢砸在問診台上的聲音。
    "別動。"蘇清荷按住他手腕，全息脈診儀的殘件在她袖中發出微弱的藍光，"逆五行陣眼在西北角。"
    她指尖劃過葉臨淵掌心，用醫用酒精畫了個殘缺的卦象。酒精揮發時的涼意讓他想起林九煙鬥裏忽明忽暗的火星——那個自稱影守的男人，此刻應該正潛伏在宴會廳的通風管道裏。
    "獻禮開始！"
    黃泉會主的嗓音像砂紙摩擦青銅器。十二名白衣人抬著玉棺入場，棺蓋上的《黃帝內經》玉版裂紋裏滲出黑血，在地上蜿蜒成"醫者墮仙"四字——與太素閣禁庫裏那半截玉版如出一轍。
    葉臨淵的望氣術自動觸發。玉棺周圍盤旋的灰霧裏，他看見無數張扭曲的臉——有上周那個臨終嘶吼"三槐"的活屍，有銅人記憶裏宋代瘟疫中的哭嚎者，還有...祖父？
    灰霧中的側臉一閃而逝。
    "東南角通風口。"蘇清荷突然掐他虎口，"三分鍾後電力恢複，林九給的電磁脈衝器隻有一次機會。"
    銅人足三裏穴突然彈開，露出藏了二十年的暗格。葉臨淵摸到那片幹枯的槐樹葉時，耳邊響起兒時祖父的叮囑："三槐堂的印記，隻在將死之地顯形。"
    宴會廳燈光驟滅的刹那，他將槐葉按在玉棺裂紋處。
    黑暗中爆出刺眼的青光。懸浮在空中的江城立體地圖上，十三條金色脈絡從太素閣地下倉庫輻射而出，每條脈絡的節點都標著蠅頭小楷——正是銅人曾經投射的星圖方位。
    "這是..."蘇清荷的聲音變了調，"太素閣的超級計算機拓撲圖！"
    地圖右下角浮現水印：太素三號機·周肅最高權限。
    銅人突然劇烈震動。葉臨淵看見自己掌心的槐葉化作灰燼，灰燼中浮出個微型羅盤——指針正對蘇清荷心口。
    "小心！"
    玉棺轟然炸裂。飛射的碎片中，葉臨淵看清了棺內之物：那不是預想中的瘟神遺骸，而是一具浸泡在藥液裏的現代軀體。老人太陽穴插著九根金針，針尾纏繞的數據線連接著太素閣製式的神經接口。
    "葉...老？"蘇清荷的驚呼被淹沒在警報聲中。
    葉臨淵的銀針已出手。鬼門十三針的起手式"懸壺濟世"劃出弧光，卻在觸及老人眉心前被某種無形屏障彈開。銅人背部的星圖自動投射到空中，與懸浮的江城地圖重疊成詭異的三維坐標係。
    "臨淵。"
    棺中老人突然睜眼。那聲音像無數電子合成音的重疊，震得宴會廳的水晶吊燈簌簌作響："交出銅人，換你祖父殘魂。"
    蘇清荷的全息脈診儀殘件突然亮起。投影出的神經圖譜顯示，老人大腦皮層活躍區全是黃泉會操控藥人的特征波形——但海馬體位置有個異常光點，正以祖父教過他們的摩斯密碼頻率閃爍。
    ... · · · — · · ·
    九泉針法。絕境信號。
    葉臨淵的銀針轉向自己曲池穴。就在針尖刺入皮膚的刹那，通風管爆裂，林九的煙鬥火星如流星雨墜落。那些火星在觸及地麵時化作火線，沿著玉棺炸裂時流出的藥液急速蔓延。
    "走！"
    林九的吼聲裏帶著罕見的焦急。他甩出的青銅羅盤在空中展開成八卦陣，擋下從玉棺底座射出的金針暴雨。葉臨淵看見他右腕守宮砂正在滲血——影守契約的反噬開始了。
    蘇清荷已經撞開安全通道。她白大褂袖口飛出的微型電極貼滿走廊兩側，形成臨時電磁屏障。葉臨淵最後回望時，看見棺中老人的嘴唇在蠕動。
    唇語是祖父教他的第一課。
    ...銅人...九泉...
    爆炸的氣浪將他們掀翻在消防樓梯轉角。葉臨淵護住蘇清荷後腦的手掌觸到溫熱液體——不是血，是林九煙鬥裏漏出的特製朱砂，正在地板上自動繪製辟邪符。
    "超級計算機的拓撲圖..."蘇清荷喘著氣扯開染血的袖口，"周肅的權限能覆蓋全部地脈節點，難怪銅人每次感應陰氣都會指向太素閣。"
    葉臨淵摸向腰間。銅人燙得驚人，暗格裏殘留的槐葉灰燼組成個模糊的"卍"字——這是葉家老宅地窖的標記。林九的煙鬥從樓上滾落，鬥缽裏最後一點火星映出煙灰構成的字跡：
    子時·三槐堂·屍解仙。
    遠處傳來鋼製義肢敲擊地麵的聲音，節奏與周肅查封診所那晚分毫不差。蘇清荷突然抓住葉臨淵的手腕，她的脈搏通過相觸的皮膚傳來加密信號——這是太素閣高級成員才會的求救代碼。
    銅人足三裏穴的暗格"哢嗒"合攏。葉臨淵想起灰霧中那張疑似祖父的臉，現在他知道了，那或許根本不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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