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的煙鬥火星在黑暗中劃出一道警示弧線，葉臨淵的指尖已經捏住三根淬毒銀針。縫屍人枯槁的手指停在半空，解剖台上那具被針灸操控的屍體突然睜開了眼睛。
    "三槐公的印記在膻中穴。"縫屍人的聲音像是生鏽的刀片刮過青石，"但你們最好先看看這個。"
    解剖台下的暗格彈開，半塊泛著青光的玉版緩緩升起。葉臨淵的銅人突然在藥箱裏震動，十三處穴位同時滲出暗紅色血珠。蘇清荷的全息脈診儀自動激活，投影出的光譜分析顯示玉版材質與人體骨骼完全一致。
    "《黃帝內經》的靈樞篇？"葉臨淵的望氣術本能地運轉，玉版裂紋間流動的黑氣在他眼中化作無數掙紮的手臂，"不對......這些文字在重組......"
    銅人背部的星圖突然投射到天花板，與玉版裂紋組成的圖案嚴絲合縫。殘缺的文字在光影交錯間補全，浮現出令所有人呼吸停滯的記載：
    【屍解非仙，乃醫道之墮。逆衝任二脈，化百骸為蠱......】
    整間屋子的燭火同時變成幽綠色。縫屍人幹癟的嘴唇顫抖著吐出幾個字："黃泉會主來了。"
    牆壁上的醫用解剖圖無風自動，數十張人皮畫卷嘩啦啦展開。每張人皮上都用金線繡著太素閣曆任閣主的生平，而他們的幹屍此刻正整齊排列在突然出現的青銅棺槨中，天靈蓋全部插著三寸金針。
    "歡迎見證醫道淨化儀式。"黃泉會主的聲音從每具幹屍口中同時傳出，青銅棺槨組成的陣法中央，懸浮著半部浸透血漬的《黃帝內經》。他蒼白的手指輕撫過最古老的幹屍麵頰，"這些頑固派總認為玄醫是迷信，現在他們的身體倒是很誠實地貢獻著數據。"
    葉臨淵的銀針已經刺入自己風池穴——這是鬼門十三針中激發潛能的秘法。針尖觸及的瞬間，他看清了青銅棺槨底部刻著的星圖，竟與祖父羅盤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用太素閣曆代閣主做陣眼？"蘇清荷的聲波幹擾器對準最近那具幹屍，全息掃描顯示其內髒被替換成了青銅齒輪，"你根本不是在複活瘟神，是要把整個江城變成......"
    "人體經絡模型。"黃泉會主寬大的袖袍掃過棺槨群，幹屍們突然集體坐起，金針末端噴射出帶著藥香的絲線，"當年葉三槐阻止我完成這個實驗，現在就用他孫子的銅人補全最後一塊拚圖。"
    林九的煙鬥突然爆出七點火星，在空中組成北鬥形狀。縫屍人趁機掀開解剖台，露出下方幽深的井口："跳！"
    葉臨淵在墜落中緊緊抓住蘇清荷的手腕，銅人投射的星圖與井壁閃爍的符文交相輝映。他們跌入冰冷的地下暗河時，隱約聽見黃泉會主的冷笑："醫道如弈？可惜這局棋我下了八百年。"
    暗流將三人衝進溶洞，鍾乳石上垂落的不是水滴，而是凝固的針灸銀針。葉臨淵的望氣術在這裏失效了——整個洞穴本身就是個巨大的穴位模型，石筍排列成精確的任脈走向。
    "這是......"
    "葉家祖墳。"林九甩幹煙鬥裏的水，火星照亮洞壁上的壁畫。畫麵裏宋代裝束的玄醫正在用金針封印某個巨大黑影，題跋赫然是《黃帝內經·靈樞》的失傳章節。
    蘇清荷突然抓住葉臨淵的手："你看題跋日期！"
    泛黃的絹本上，乾德三年四個字墨跡猶新。葉臨淵的銅人突然劇烈震顫，將他拉入短暫的幻視——八百年前的封印現場，主持儀式的玄醫轉身刹那，露出與黃泉會主完全相同的麵容。
    "屍解仙術讓他不斷更換身體。"縫屍人從暗河撈起個密封的陶罐，"但每具身體隻能維持四十九天，除非......"
    陶罐碎裂，浮出片寫滿符文的槐樹皮。葉臨淵觸碰樹皮的瞬間，祖父的聲音直接在腦海中炸響："臨淵，銅人的足三裏穴！"
    銅人在他手中自動旋轉，足三裏穴彈出的不是銀針，而是半片青銅鑰匙。洞穴深處隨之傳來齒輪咬合的轟鳴，一扇刻滿人體經絡的石門正在緩緩開啟。
    石門後是倒懸的鍾乳石森林，每根石柱頂端都懸浮著具現代裝束的軀體。葉臨淵的望氣術恢複的刹那，看清這些正是近年來失蹤的頂尖醫者，他們的百會穴都連著根金色絲線，匯聚向中央那部完整的《黃帝內經》。
    "人體圖書館。"蘇清荷的聲波儀顯示每根絲線都在傳輸記憶數據，"他在抽取這些醫者的畢生所學......"
    銅人突然掙脫葉臨淵的手掌，飛向懸浮的典籍。在兩者相撞的瞬間，整部《黃帝內經》嘩啦啦翻動，無數金色文字湧向銅人十三處大穴。黃泉會主的怒吼從洞頂傳來："你竟敢激活傳承封印！"
    暴漲的金光中，葉臨淵看見銅人內部浮現出祖父的身影。老人虛影做出個下針的手勢，八百年前被封印的真相如潮水般灌入他的意識：
    所謂瘟神，不過是首個嚐試屍解仙術的玄醫。而《黃帝內經》真正的最後一章，記載的是如何用醫者自身為容器永久封印邪祟。
    "醫道如弈。"葉臨淵接住墜落的銅人，十三根金針從穴位中自行飛出，"該將軍了。"
    金光熄滅時，溶洞重歸黑暗。隻有銅人足三裏穴的鑰匙孔，還殘留著微弱的脈動，像是某種古老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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