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荷的指尖在葉臨淵掌心抽搐，蠱毒形成的黑線已蔓延至肘部。她躺在龍脈交匯處的青石板上，全息脈診儀在身旁投射出紊亂的經絡圖，像被狂風撕碎的星圖。
    "子時三刻。"葉臨淵從針灸銅人足底抽出十三根銀針，針尖沾著銅人滲出的黑血，"《子午流注》記載此刻氣血注於手厥陰，正好封住蠱毒上行。"
    銅針入肉的瞬間，蘇清荷鎖骨處的青蓮胎記突然泛出金光。葉臨淵手腕一滯——這分明是太素閣秘傳的"金匱鎖魂印"，本該在弟子叛逃時才會觸發。
    "你早知道銅人和瘟神有關。"他撚動針尾，看著黑血順著銀針螺紋盤旋而上，"協會派你來監視葉家？"
    雨滴穿過破廟殘存的穹頂，在林九的油紙傘上敲出《梅花三弄》的節奏。這位永遠戴著青銅麵具的引路人，此刻正用朱砂在蘇清荷周圍畫著二十八宿圖。
    "嘉靖三十四年，江夏大疫。"林九的嗓音突然褪去市井腔調，露出文士般的清朗，"先師李時珍以《本草綱目》為祭，將瘟神封印在葉家祖墳。"
    傘麵翻轉，露出內側用血繪製的《五髒圖》。葉臨淵瞳孔驟縮——圖中標注的經絡走向，竟與銅人身上的暗記完全吻合。
    "你不是鬼市掮客。"銀針在葉臨淵指間排成北鬥狀，"當年參與封印的醫家，活不到現在。"
    林九摘下麵具。腐肉與白骨交織的麵容上，唯有雙目清澈如少年："《黃帝外經》記載的"屍解仙"有兩種——黃泉會主那種靠奪舍續命的，和我們這種以活屍狀態鎮守封印的。"
    暴雨突然轉向，斜飛入殿的雨絲在青石板上寫出"乙未"二字。葉臨淵想起祖父臨終前反複念叨的幹支——正是嘉靖三十四年。
    "需要我的血激活陣法？"他劃破手腕，血滴在銅人湧泉穴的黑血上，竟發出烙鐵淬火般的聲響。
    蘇清荷突然抓住他的衣襟。蠱毒侵蝕下，她的手指已現出屍斑，眼神卻清明如初："神農鼎...在太素閣禁庫...第三層..."
    銅人開始劇烈震顫，十三處穴位同時噴出黑霧。林九迅速將油紙傘倒扣其上，傘骨間垂落的銅鈴組成一個微型渾天儀。
    "子午流注針撐不過寅時。"林九的袖中滑出半截焦黑的《靈樞》竹簡，"要徹底解蠱，得用太乙神針把瘟毒引回母體。"
    葉臨淵按住蘇清荷頸側動脈，觸到兩道相衝的脈象——一道是蠱毒侵蝕的沉澀脈，一道卻是太素閣秘藥激發的洪大脈。他忽然明白為何全息脈診儀會選中這個病例。
    "協會給你服了"神農血"。"他蘸著銅人黑血，在她眉心畫出祝由科符咒，"用當代科技複現的古代秘方，能讓人暫時擁有醫家聖體的抗毒能力。"
    林九的竹簡突然立起，殘存的文字投影在雨中："不對！這是黃泉會的"種蠱術"！他們在借太素閣之手培育新母蠱！"
    廟外傳來瓦片碎裂聲。七具藥人傀儡以七星步逼近，每具的百會穴都插著葉家不同時代的標誌性銀針。為首者手持的，正是昨夜拍賣會上爭奪的葉老爺子本命針。
    "寅時到。"林九的傘麵突然浮現出江城地圖，龍脈節點與銅人穴位完美重疊，"現在施針，能把瘟毒反灌進母蠱。"
    葉臨淵拔出刺入自己任脈的九宮還陽針。針尖殘留的瘟毒與銅人黑血相融，在青石板上蝕刻出《黃帝內經》失傳的"刺法論"篇章。
    蘇清荷用盡力氣將全息脈診儀按在銅人胸口。儀器爆出的火花中，三維經絡圖與林九的《五髒圖》合二為一，顯出一條連接所有藥人傀儡的能量通道。
    "下針要快。"林九的青銅麵具重新覆上臉龐，聲音恢複市井腔調，"等他們走到第七步，七星奪命陣就成型了。"
    銀針破空時，葉臨淵想起祖父的話。鬼門十三針的終極式"陰陽奪命"，本就是以命換命的禁忌之術。第一針落在蘇清荷中蠱的右腕，她腕間玉鐲應聲而碎，露出內側刻著的"嘉靖乙未年製"。
    藥人傀儡突然集體轉向。它們百會穴的銀針自動飛出，在破廟上空組成一個巨大的九宮算圖。葉老爺子那根本命針懸在中央，針眼處滴落的黑血化作一隻隻蠱蟲。
    "第二針！"林九的油紙傘突然燃起青火，照亮竹簡末尾被蟲蛀的秘文，"刺你自己的鳩尾穴！"
    葉臨淵的針尖觸及皮膚的刹那，銅人足三裏穴噴出的黑血突然轉為赤金。雨幕中浮現出李時珍虛影，老人手持的《本草綱目》殘頁正與懸浮的九宮算圖共振。
    藥人傀儡僵在原地，它們體內竄出的黑氣被銅針牽引著流向銅人。蘇清荷突然坐起，吐出的黑血在半空凝成"乙未"二字，與地上雨痕嚴絲合縫。
    當第十三針刺入銅人印堂穴時，江城地底傳來悶雷般的脈動。林九的傘骨全部崩斷，露出內側用金絲繡的《黃帝外經》總綱——那分明是太素閣創派祖師的手筆。
    "下次月圓之夜。"林九的身影在晨光中逐漸透明，"帶齊三聖器來鬼市碼頭，該讓三百年的因果了結了。"
    葉臨淵接住從半空墜落的蘇清荷。她鎖骨處的金印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個新鮮的針眼——正是鬼門十三針的收勢手法。銅人靜靜立在晨曦中，足底滲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帶著藥香的暗紅液體。
    廟外傳來早班電車的汽笛聲。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時，那些蠱蟲化成的"乙未"字樣，正悄悄滲入青石板的縫隙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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